春来俏,鸟儿来报。
窗外欢喜跃枝的鸟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沈沁柔放下手中的书本,推开了窗,其中一只受惊的鸟雀弃枝而逃。
守在一旁的春红见状,忙讨好的笑,“三小姐,可是那些烦人的雀儿扰到了您看书,奴婢这就唤人将它们赶走。”
她望着自作聪明的丫鬟春红,又看了眼静静在一旁绣鞋面的柳绿,温和的笑道:“我倒不觉得,只是不知那些雀儿是否打扰了柳绿绣花。”
春红顺着沈沁柔的目光望去,脸立刻就有些泛青了,“三小姐多虑了,柳绿不知多专注,怕三小姐与她说话都没听到,哪听得到外边的鸟雀叫。”
柳绿闻言也不说话,只将头埋的更低,倒像春红说的什么都没听到。
春红哼瞥了柳绿一眼,回过头来对着沈沁柔又笑,“三小姐,离用午膳还有段时辰,奴婢怕您饿着,先前已让小厨房那边备了些小点心,我这就去给您拿过来垫垫肚子。”
看了半天书还真有些饿了,沈沁柔也不推迟,只点了点头笑,“真是劳你费心了,你和柳绿服侍了一上午想必也饿了,你拿碟子另装两份,你们一人一份吧。”
“三小姐客气了,这些都是奴婢的本份。”春红笑着脸福身,离去时又满是怒火的瞪了柳绿一眼。
沈沁柔只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将书本拾起来看,才看一行,便听着院里的叫骂声。
“两个小蹄子,没见院里的小畜生声音太大扰着三小姐看书了么,一个两个也不快将那些小畜生赶出去,愣愣的在这拄着卖什么乖,现什么眼,尽是些不得用的东西。”
院里响起两个小丫鬟的低泣应喏声。
春红的火气没消,倒让两个丫鬟的眼泪浇的更旺了,“哭什么哭,有空哭,快去将雀赶了,将塘边那几颗没用的柳树枝全给我绞了。”
院里骂骂咧咧的声音终还是影响了柳绿,沈沁柔见她停住针吡声将手指放到口中。
“可是扎到手了?”她问。
柳绿这才抬头说:“多谢三小姐关心,裁衣绣花扎到手是常有的事。”
沈沁柔笑着,也不戳穿她,只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鞋面的事不急,你的手才更打紧。”
“奴婢知道了。”柳绿将头埋的低低的,待手止住了血,又重新绣起鞋面来。
春红有意讨好,那糕点送上来的时候便更短了些,沈沁柔将热呼呼的糕点拿到手上的时候心头还忍不住感叹了下,在她记忆中,似乎还没见过春红手脚有如此麻利的时候。
碟里的桂花糕软糯可口,想着不久就要用午膳了,她也就克制的少用了两块,瞧着春红手里空空的瓷碟,柳绿满碟的碎渣,她皱了下眉,对着柳绿招了招手,“来,这碟里的桂花糕我吃不下了,就赏给你吧。”
柳绿垂头望着手上的瓷碟,谢绝了她的好意,推辞道:“奴婢刚已用了不少,碟里还有,也吃不下了,还是给春红姐姐吧。”
春红扫了柳绿一眼,鼻孔哼笑了一声,嘴一张一合,像是无声的道,算你识相。
沈沁柔将瓷碟推了开去,笑,“既然柳绿你不要,那就给春红吧。”
她话音刚落,春红就像只炸毛的猫,指甲狠狠的嵌入掌心,死死的咬牙才忍住没有骂出声来。
什么叫柳绿不要,就给春红吧!
凭什么!
她春红入府比柳绿早,伺候的时间也比柳绿长,哪点比不上柳绿,要接柳绿不要的东西。
她就知道院里的小蹄子没一人省心的,全都想与她争大丫鬟的位置,看柳绿平常不声不响的,也不知道背地里干了什么勾当,喂三小姐吃了什么药,竟如此偏袒她。
春红恨恨的站在原处许久,才涨红着脸接了瓷碟下去,白色瓷边上沾染的那抹血红格外刺目。
因着大丫鬟这块糖,沈沁柔难得过起了正经官家小姐主子该过的日子,她以为至少在这块糖有主人之前,她都能宁静的过日子,直到半夜那“乓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三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求求你救救柳绿姐姐吧。”
她睡眠本就浅,敲门声响起时就醒了,一听救人,忙披了件外袍就往外走,一开门,两个小丫鬟就满是涕泪的哭倒在地,“三小姐,求你快找大夫救救柳绿姐姐吧,她又吐又拉肚子,还发起高烧,现在人已经倒下起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沈沁柔急问。
两个丫鬟只顾哭,其他的也答不上来,只泪眼汪汪的望着她。事关人命,她也不敢耽搁,忙指了个丫鬟让先去赵姨娘院里拿对牌找大夫,又和着外袍就与另一个丫鬟往偏院赶。
院里已围了几个丫鬟婆子,见她到了,纷纷都退了开来。
柳绿的房里极简单只有一张杨木方桌,一个木柜,一张木床,一眼就能看到躺在床上呻吟的柳绿。她脸色煞白,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泛白的嘴唇已经被咬出一道血印。
听到人声,柳绿虚弱的睁开眼,“三小姐。”她无力的张了张唇,纤而弱的声音仿佛那张杨木桌上摇曳的灯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先别说话,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沈沁柔掏出丝绢给她擦了擦汗,这才看到愣拄在墙角一头虚汗的春红。
“快让人烧热水过来。”她朝着春红吩咐道,春红愣眼望着她,缓慢的点头,“哎。”了一声才朝外走。
沈府在京都有自个专用的大夫,也没费多大功夫,两个家丁与丫鬟就领着大夫进了院。
大夫姓杨,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像一般老大夫一样留了个山羊胡,与沈家的各位主子已算熟识,见着沈沁柔,向她点了下头,就进屋与柳绿诊治。
杨大夫替柳绿把过脉,又翻她眼皮看了看,向丫鬟问柳绿今日用了些什么东西后,才起过身向沈沁柔道:“这位姑娘应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不该吃的东西?一个院吃的东西几乎都大同小异,怎么柳绿一人如此。
她看了眼躺在床上低弱呻吟的柳绿,向杨大夫道了谢,问:“那可要紧。”
杨大夫捋着山羊胡笑,“老夫开几副方子与那姑娘吃了,应就大好了。”
那就是不要紧了,沈沁柔又向杨大夫道了谢,指了个丫鬟与家丁随杨大夫去拿药,又指了姗姗来迟的李妈妈,让她去称了银子给杨大夫送去,这才走到床前安慰柳绿,“别担心,杨大夫都说了不妨事了,待药抓回来熬来吃了,身子就好了,你且先好好养着,把身子养好。”
柳绿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眼角泛起泪光来,见着热水送到,沈沁柔又拧了帕子给柳绿擦了擦脸。
这一折腾就是半宿,待到她等到柳绿喝完药回房时,天已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