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债务危机的冲击下,我们似乎看到了未来世界的影子。随着欧美经济实力的大幅衰落,欧美自工业革命后建立的世界秩序已经摇摇欲坠,欧美中心主义被打破成为不可避免的宿命,这对中国等发展中国家将是难得的冲破欧美封锁、实现自强的机会。
当今世界秩序最大的特点是美国的独霸,当美国因为衰落而进行战略收缩时,中东、中亚、北非等地将出现权力真空,这也预示着一个复杂性世界的到来,各种力量将展开全面的争夺,欧盟、俄罗斯将是重要的参与力量。
复杂性世界的到来对世界各国都将是严峻的考验。经济实力是争夺国际话语权的决定性力量,经济的衰落使“日不落帝国”最终黯然失色,债务危机使美国的霸权受到重创,如果不进行战略调整,退回美洲似乎是迟早的事。对于新兴的中国而言,想要争夺在世界上的位置,经济能否保持良性的增长显得至关重要。在未来20年,中国经济持续增长的动力又将来自于哪里呢?
复杂性世界的到来
在人类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数个庞大的帝国,它们都拥有辽阔的领土,统治的民族众多。在帝国之外有附属国、仆从国,势力范围清晰,形成了一个等级森严的金字塔结构。在工业革命以前,几乎所有的帝国都出现在亚欧大陆;而工业革命之后,由于蒸汽机将全世界紧紧联系在一起,出现了跨越几大洋的大帝国。
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美国远离主战场,大战初期都保持中立地位,大发战争财,当交战双方都打得焦头烂额时,才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一方,因此成为最大的赢家。凭借广袤的土地,丰富的物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之后,美国经济在其他所有国家的经济中鹤立鸡群,它一国的经济就超过世界GDP的50%,凭借强大的经济及军事实力,美国一跃成为新的世界霸主。
不同帝国之间都拥有很多共同点,又各有自己的一些显著特点:罗马主要是通过优越的军事组织和文化吸引力维持着庞大帝国的运转;自秦始皇以后的秦汉帝国则主要依靠效率高的官僚机构来统治一个建立在共同的种族同一性基础上的帝国,并且通过一种高度发展的文化优越感加强其统治;蒙古国把进行征服的先进军事战术与实行同化的偏好结合起来,作为统治的基础;英国人(以及西班牙人、荷兰人和法国人)建立的帝国取得卓越地位,是因为它们以贸易开路,随后战舰及大炮跟上,它们的统治同样也因占优势的军事组织和文化上的过分自信而得到了加强。
而当美帝国出现之后,帝国的形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美国并不是按传统帝国的路径——大规模的征服和杀戮来建立自己的霸权,美国的一切似乎是水到渠成;美国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性的霸主地位,在全球都建立了军事基地,其力量可以短时间内到达全球。美帝国的规模远远超过英国,英国虽然号称“日不落帝国”,但其并未控制欧洲,而只是使欧洲的力量达到均势。美国的全球控制力通过不断的讨价还价、对话、沟通和寻求正式的一致意见来行使;美国的霸权越来越依赖于美元作为世界主要流通货币的地位,美元成为维持美国政府大举借债及居民高消费的重要手段。
美国著名的国际关系学者、地缘战略家布热津斯基曾在他的代表作《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中对美国所创立的世界新秩序进行了全面的概括:
(1)一个集体安全体系,包括一体化的指挥机构和部队(北约、美日安全条约等);
(2)地区性经济合作(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和专门的全球合作机构(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贸易组织);
(3)强调一致作出决定的程序,即使这些程序是由美国主导的;
(4)优先考虑让民主国家加入的主要联盟组织;
(5)一个初始的全球性立宪和司法结构(从世界法院到审判波黑战争罪犯的特别法庭)。
然而,美国人精心设计的霸权体系却存在着诸多致命的缺陷:美国远离欧亚大陆,必然要求在欧亚大陆寻求平衡,与美国同宗同源的欧洲必然成为美国的天然盟友;布热津斯基也将欧洲定义为民主的桥头堡;欧洲成为其向欧亚大陆腹地逐步扩展民主的跳板;欧盟东扩是美国战略的必然选择,但这也将在一定程度上壮大欧盟的实力,欧盟推出统一货币欧元对美元霸权就是一次不小的挑战。
在欧亚大陆上,除欧洲外,俄罗斯及中国是两个最具分量的国家。美国为了维持霸权,必然与这两个大国有密切的合作,然而不肯放弃霸权的美国很难在它限定的国际新秩序中为俄、中两国安排合适的位置。通过不懈的“努力”,苏联终于解体,俄罗斯人急于拥抱民主,但迎接俄罗斯人的却是北约东扩及导弹防御体系。美国在与中国的交往中仍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需要中国,却又处处遏制、防备中国。
俄罗斯前总统叶利钦曾在一个国际场合打过一个比喻:只要俄罗斯、中国维持好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美国无论搞什么,都是自己在那里手淫。当时的翻译不好意思翻译这个词,于是灵机一动将其翻译成“自娱自乐”。美国人的自大、傲慢使他们在独霸世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根本不考虑其他国家的感受及世界权力格局的微妙变化。
当苏联解体后,美国人的自信出现爆棚,布热津斯基也承认:“这种自大幻化成一种概念,仿佛历史已经停止,仿佛我们(美国)正处在历史过程的制高点。美国仍然受制于冷战思维,他们所有的机制都是为冷战而设置的。”①这最终成为美国严重的拖累。
公元前479年,波斯王派大将统率5万大军进攻希腊。在斯巴达击败波斯大将后,以雅典为首的希腊海军反攻波斯,攻进小亚细亚,使小亚细亚诸希腊城邦脱离波斯的统治,雅典一跃成为希腊世界无可争议的领袖。雅典凭借得利安同盟的领导地位而成为雅典帝国,雅典不容许成员国脱离,得利安同盟的成员国还必须向雅典缴纳进贡式的费用。联盟中所有涉及雅典的争议必须在雅典的法庭上解决,也就是说由雅典人来解决。雅典经常干预联盟成员国的内部事务。后来雅典干脆取消了联合国式的联盟大会,自己独断联盟事务。最后,雅典试图依照自己的标准来统一联盟内部的货币。
昨天的雅典与今天的美国有极大的相似性,美国的小布什总统曾宣称:“要么与我站在一起,要么就是我的敌人。”美国成为世界霸主以后也宣扬主权有限,以“人权”或“民主”为由进行国际干预,其目的也与雅典一样,并不是扩散民主制,而是为了控制别国,美国所谓的民主制也成为其维持霸——
①〔美〕布热津斯基,斯考克罗夫特。大博弈——全国政治觉醒对美国的挑战。
雅典的霸权是脆弱的,雅典其后与斯巴达进行了数十年的争霸,最终在公元前404年与斯巴达签订“城下之盟”,服从斯巴达人的领导,雅典的霸主地位也终于不保。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世界霸权正式确立,在苏联解体后美国霸权达到顶峰,然而又仅过了20多年,美国的霸权就出现了根本的动摇。
赫尔曼·卡恩(Herman Kahn),兰德公司的著名核战略家,在20世纪60年代曾表示,我们在冷战时期与苏联一起制造的两极世界相当稳定,而在多极世界中,你会有许多分散的力量中心,那会相当不稳定。而且,从一种世界向另一世界的转变也会很不稳定,过程十分艰难。随着苏联的解体及美帝国的衰落,世界不可避免地朝着多极世界发展。人类也将不可避免地朝着一种不稳定且非常复杂的世界发展。
美国最终的选择——退回美洲
2011年11月26日上午,北约武装直升机空袭了靠近阿富汗边境地区的巴基斯坦军事检查站,造成24名巴士兵死亡、13人受伤。这一事件引起巴基斯坦国内的强烈抗议,巴基斯坦立即封锁从巴境内通往阿富汗的北约后勤补给线。随后,美军在巴西南部俾路支省的一个主要空军基地也被要求撤离。
12月7日,巴基斯坦总理吉拉尼表示,巴基斯坦愿意与美国修补关系,这也是对美巴紧张局势的降温,在获得满意的补偿之后,北约的补给线将很快重开。自美国侵入阿富汗以来,北约的补给线总是受到各种不同程度的干扰,而最终胜利者却是巴基斯坦、俄罗斯等国。
奥巴马在参选时承诺,他将从伊拉克撤军,作为交换条件,美国将增兵阿富汗,借此增加美国在中亚的存在。然而阿富汗并不是天堂,约十万驻扎在阿富汗的美国大兵的后勤时刻都受到严重的威胁。这也迫使奥巴马表态将于2011年7月起陆续撤军。
2011年结束之后,伊拉克将不再有美国驻军、不再有美军基地,但美国将在伊拉克维持庞大的外交存在。根据相关数据,美国驻伊拉克使馆有大约1.5万人,是美国在全球最大的使馆。使馆和驻军比起来,影响力显然会大打折扣。虽然驻阿美军可能会因为奥巴马的连任问题悬而未决,但美军撤出阿富汗已成为大势所趋。而从中东及中亚的撤军,再加上美国从巴基斯坦等国及中亚等撤出军事基地,美国的全球影响力将受到严重的影响。
作为补偿,奥巴马政府提出了“重返亚洲”的策略。2011年11月,随着亚太经合组织第十九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东盟系列峰会与东亚峰会的先后召开,以及美国总统奥巴马与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亚洲的穿梭外交,奥巴马政府所谓的“重返亚洲”战略正式步入实施阶段。
一张军事和政治包围网似乎正悄然逼近中国。从2012年年中开始,美国将在澳大利亚北部部署最多250名海军陆战队员,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在接下来几年,驻澳美军人数将达到2500人。然而仅靠区区2000多人就能说明美国“重返亚洲”的决心吗?美国在亚太新的立脚点又在哪里呢?
在美国高调驻军澳大利亚的同时,驻冲绳美军却准备移师关岛。美国全额削减2012财年国防权限等法案中有关驻冲绳美军移师关岛的约1.5亿美元相关经费,使美军移师增添了变数,然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美军已经真实地感受到了中国军事能力的挤压,冲绳基地曾被视为遏制中国的最前沿,但它太靠近中国,处在解放军的有效火力打击范围之内,反而变成一局死棋。
美国推动了“阿拉伯之春”,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激进的穆斯林政党上台后,美国在中东的军事存在可能不断减少。没有了军事基地,美国仅凭从美国本土发射的导弹及高超音速飞行器,就可以展开快速有效的全球打击吗?
不同时代将造就不同的霸权,也相应产生不同的地缘政治理论。在地缘政治学的发展中,也出现了众多的流派,如马汉的“海权论”、麦金德的“陆权论”以及杜黑的“空权论”。
“海权论”认为海上力量决定国家力量,谁能有效控制海洋,谁就能成为世界强国;要控制海洋,就要有强大的海军和足够的海军基地,以确保对世界重要战略海道的控制;“陆权论”认为谁统治了东欧,谁就能控制大陆心脏地带;谁控制大陆心脏地带,谁就能控制世界岛(欧亚大陆);谁控制了世界岛,谁就能控制整个世界;“空权论”则认为空军的作用比什么都大,只靠一阵狂轰滥炸,就能消灭敌人、取得战争的胜利。杜黑主张建立强大独立的空军,多制造轰炸机作为胜利的保证。
美国的霸权理论基本上是多种理论的混合,美国重视海军建设,将海洋视为自己的生命线。美国庞大的航母舰队及庞大的舰载机不仅加强了对海洋的控制,同时也是对空间的控制,而其又对欧亚大陆情有独钟,这时又浮现了“陆权论”的影子。
冷战以后,经济利益和经济地位已成为世界各大国追求的战略目标。美国一些从事战略和国际问题研究的学者认为应放弃以军事实力作为全球称霸的主要手段,而转向以国际投资、自由贸易等经济手段维护美国经济利益与经济地位,确保世界霸主地位。
曾任美国原总统福特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斯考克罗夫特认为,全球化带给世界的改变,不再是赫尔曼·卡恩式的旧的均势世界,也不是亨利·基辛格的多极平衡。虽然美国的学者已经认识到传统的地缘政治学说的局限性,并开出药方,但美国的对外政策仍在传统地缘政治的轨道上滑行,美国仍沉迷于不对称的军事力量所形成的优势,而对经济采取忽视的态度。
次贷危机及其后的债务危机使欧、美两大经济体元气大伤,欧盟停止东扩或者欧元区缩小都将对美国的世界霸权带来重大的打击。美国的全球霸权是建立在强大经济实力之上的,而不单纯是武力,一旦美国经济失陷,美国的霸权也将灰飞烟灭。
霸权的维系除了经济、政治及军事等方面的绝对领先,同时也在于文化及历史的认同感。英国的海外帝国地位最初是通过探险考察、贸易和征服三者相结合的手段而取得的。但是,英帝国也从认为英国文化优越这一看法中获得了很大的持久力量。那种优越感不仅是帝国统治阶级的主观的骄傲自大,而且也是许多非英国国民共有的一种看法。
南非第一位黑人总统纳尔逊·曼德拉说:“我是一所英国学校培养出来的。那时英国是生产世界上每一件最好的东西的地方。我还没有摆脱英国和英国历史及文化给我的影响。”当文化优越感成功地得到维护和悄悄地被认可之后,它就具有减少依赖巨大的军事力量来保持帝国中心的力量的必要效果。在1914年,仅仅是几千名英国军事人员和文职官员,就统治着大约1100万平方英里的领土和非英国籍的差不多4亿人口。
在公元前527年庇西特拉图逝世时,繁荣和进步使雅典人开始认同和热爱自己的城邦,因自己的城邦而自豪,当时的社会是一个平民社会,也是一个懂得尊重法律的社会。较之其他有古老神话传统的城邦,雅典没有自己出众的神话偶像,是个相对年轻的城邦,基于文化的城邦认同感比较弱,与近代以来的美国颇为相似。
美国是一个新兴的国家,自1776年建国以来,仅有230多年的历史,美国人的国家认同多半基于对美国成就的自豪,较少的一部分是对大而化之的“欧洲文化”的认同,基础是虚弱的。在遭到重大挫折时,美国人的向心力与英、法、日、德、俄等传统民族国家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工业革命后的新型帝国中,最初的西班牙的文治武功虽然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太辉煌的印迹,但仍维持了几百年时间。越到后面的帝国,其维系时间呈越来越短的趋势。英帝国缩短到220年左右,而美帝国的时间似乎将更短。
一个国家的持续和发展,除了有丰富的各种资源,往往还有独特的地理优势。英国得益于英吉利海峡、政体,以及英国人的高超的战略眼光,特别表现在他们一直坚持的大陆均衡政策;美国远离欧亚大陆,它成为美国获得霸权的重要因素,而这也似乎是它最终的归宿。
然而,美国退回美洲并不是一条坦途,美国必须面临来自于美洲内部的反弹。2011年,第三次拉美及加勒比国家峰会在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举行,本次会议宣告拉美最大区域组织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共同体的成立,它包括这一地区的所有33个国家,以此巩固并加强拉美和加勒比国家作为一个独立整体在国际上的地位和影响。但这个新组织的成员将不包括美洲大国美国和加拿大,拒绝的理由非常简单:“美国的到来似乎总是伴着以自由之名给美洲带来无限苦难的使命。”
19世纪拉美独立运动领导者西蒙·玻利瓦尔提出“美洲主义”的构想,他建议刚独立的原西班牙殖民地组成一个共同的国家或国家联盟,即“美洲联盟”。该思想被后世称为“美洲主义”。这一思想成为独立后的拉美各国200年来致力的目标,并由此兴起了一体化运动。
看来,美国未来的国际地位主要取决于它对自身战略的调整,它以什么样的身份参与到国际事务之中,而霸权主义无疑是一条死路。
俄罗斯大国梦破
2011年12月4日,俄罗斯举行杜马大选,在450个国家杜马席位中,普京与梅德维杰夫领导的统一俄罗斯党获得了238席,虽然统一俄罗斯党仍保住了绝大多数席位,但较上一届大幅减少77席,减少幅度接近1/4.普京在9月份宣布要重返总统席位时,恐怕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选举结束后,“团结运动”和“左翼阵线”等反对派力量于当月10日在横跨7个时区的俄罗斯的约70个主要城市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指控统一俄罗斯党选举舞弊,要求重新计票或重新选举、当局重新统计选举结果。在首都莫斯科,市中心广场和莫斯科河两侧聚满了示威者,据示威组织者称参加示威的有5万~8万人,官方则称有2.5万,而一些中立人士目测推算,则认为有3万~5万人,而在圣彼得堡则据称有1万人参加。
自1999年最后一天登上俄罗斯最高政治舞台起,近12年来,普京倚仗石油红利、铁腕治理和个人魅力,逐步巩固自己在俄罗斯政坛的权威,自2007年以来更达到几乎予取予求的地步:在权力中枢,他和梅德韦杰夫的“二人转”让人眼花缭乱;在政府和立法机关,他有着近乎垄断的政治地位。
从2012年3月6日俄罗斯大选结果来看,2011年年底的游行示威对普京重返大位根本没有制造任何障碍,普金以63.75%的超高得票率在总统选举的第一轮中便轻易胜出,开始了他的第三个总统任期。但该次反普京的游行示威也表明了人们对普京的一种质疑,普京在位时间实在太久,8年总统,4年总理,俄罗斯的宪法修改后,俄罗斯总统任期从4年修改为6年,这也意味着普京还有可能在俄罗斯权力巅峰待12年。普京-梅德韦杰夫的“二人转”突破了一些俄罗斯人的忍耐底线,正如口号所言,“普京这个名字不能总是和俄联邦连在一起”。从全民拥戴到反对声浪骤起,这也似乎反映出金融危机爆发后,俄罗斯普通民众终于有机会表达对疲态毕露的经济表现和就业形势的惴惴不安。
《时代》杂志曾将普京作为2007年的年度人物,并赠给他一顶“新沙皇”的大帽子。《时代》的相关文章说:普京不是童子军式的理想主义政治家,也不是西方意义上的民主派,不是支持言论自由的模范,他只是展示了超强的领导技艺,使一个长期动荡的国家获得了稳定,并使它重返世界强国地位。俄罗斯民众对普京的信任也源于普京带给了俄罗斯久违的大国感,从世界一极的权力顶峰跌落下来,让俄罗斯的自信心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为什么俄罗斯人选择普京,而不再信任其他人呢?这似乎正是俄罗斯的窘迫所在,因为一种思维惯性,俄罗斯人很难再轻易相信其他政客。但俄罗斯最近十多年的“崛起”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崛起,如果刨除石油的收益,俄罗斯的经济并没有丝毫的起色,俄罗斯不但没有恢复苏联时代的豪气,反而是退步了。
石油价格的波动从来没有像当今一样牵动着俄罗斯经济的神经,乌拉尔牌石油平均价格的预测被看做是俄罗斯计算财政收入的关键性指标。据专家测算,单桶石油价格每下跌1美元,俄罗斯财政收入就缩水20亿美元。俄罗斯高级经济师奥辛认为,如果油价低于70美元,则储备资金只够财政用两年,这将直接影响到俄罗斯的国防和安全。经济平均增长率要下降0.3%~0.4%,GDP增速也将降到4.3%~4.7%。
俄罗斯的前景除了经济,还有人口。联邦统计局在2010年10月发布的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俄罗斯2010年有1.429亿人口,与2001年的1.463亿人相比减少340万人。俄罗斯汇丰银行首席经济学家亚历山大·莫罗佐夫说,俄罗斯人口减少是今后数十年的趋势,“今后20至30年间可能降至1.2亿”。人口的减少意味着劳动力的减少,这对俄罗斯的经济重振将是重大的打击。
从普京执政时的表现看,他没有魄力对俄罗斯的寡头及各种利益集团动手,也拿不出解决经济社会发展的规划、方案。随着债务危机的深化,全球经济出现大幅下滑的可能性越来越高,这将减少对原油的需求,原油价格也将出现大幅的波动,而这将严重地影响俄罗斯的命运。
俄罗斯有一种民间工艺品——玛特廖什卡。这是一种外面画着胖大村妇图案的空心木头人,挖开大的,里面有中的,中的里面有小的,层层相套,少则5层,多则10层以上,这也被形象地称为“套娃”。而俄罗斯的政治体制正是以“套娃”的形式层层嵌套起来的:苏联里面套加盟共和国,加盟共和国里面套自治共和国和州,再里面层层套着区、市镇、乡村。
东欧剧变时,俄罗斯剥去了“社会主义大家庭”这第一层外壳,随后苏联解体又剥去了第二层外壳,如今俄罗斯幅员不仅远不及全盛期,而且仅为苏联时期的76%。俄罗斯联邦本身还是“套娃”,里面有89个“联邦主体”:21个共和国、6个边疆区、49个州、2个直辖市、1个自治州和10个自治区。有的共和国虽然是套在边疆区或州里面的“小娃”,倒也总统、议会、高法三权俱全。①
俄罗斯新宪法里没有赋予共和国退出联邦的权利,总算从法律上保证了国家的领土完整。可是独立之初,当时的叶利钦总统为了赢得人心,不顾苏联解体的教训,对地方诸侯慷慨许诺:“你们吞得下多少主权,我就喂你们多少主权!”结果,有的共和国规定本地法高于联邦法,有的共和国自我截留联邦财税收入,有的共和国甚至闹独立。
欧洲有没有机会把握未来?
2011年12月9日,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召开的欧盟峰会上发生了一段不和谐的小插曲。当法国总统萨科齐刚步入会场时,英国首相卡梅伦正迎面走来,然而,萨科齐好像完全没看到近在咫尺的大活人,而是迅速侧身,朝他右边的人挥挥手,根本无视卡梅伦伸出来的手。卡梅伦只好讪讪地笑了笑,只是轻轻拍了拍萨科齐的肩膀,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萨科齐有足够的理由不给卡梅伦好脸色。面对数万亿欧元的债务危机,任何国家都难以独自解决,法国和德国的意思就是对《里斯本条约》再打一些补丁,借此建立统一的金融监管体系,而统一监管将凌驾于各国议会权力之上。修约对英国便成为一场严峻的考验,英国同意将意味着放弃一部分主权,“英国的财政预算将来要由在布鲁塞尔的人说了算”,更加严格的监管也将会对英国作为经济支柱的金融服务业产生负面影响。因此,在欧盟峰会上英国纠集上匈牙利、捷克、瑞典三国一起唱起了反调。
19世纪晚期英国首相本杰明·迪斯雷利就提出了不干预欧洲大陆事务政策的“光荣孤立”政策,从那之后,英国只有在欧洲大陆的均势可能被打破时,才会将手伸到英吉利海峡的对岸。20世纪后半叶,在欧洲一体化轰轰烈烈的大潮中,英国几乎一直扮演着一个搅局者的角色。英国加入欧盟以保持对欧洲大陆的影响力,但不赞成欧元,不愿加入欧元区。英国保守党议员福克斯曾把难产的《欧盟宪法条约》比作欧洲一体化的“停尸间”。
1958年,法国、联邦德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六国组成欧洲共同市场,而英国却纠集了奥地利、丹麦、挪威、葡萄牙、瑞典、瑞士成立自由贸易联盟相抗衡。这一对抗使英国经济受到巨大的拖累,在巨大压力之下,英国于1973年退出自由贸易联盟,投入欧洲共同市场的怀抱。2010年英国对欧盟出口占总量的54%,英国似乎还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在欧洲峰会上故伎重演。
修改条约必须经欧盟所有27个成员国的批准,英国从中作梗,修改条约如英国所愿而“难产”。在这样的情况下,法国总统萨科齐用行动对英国首相卡梅伦的不“配合”便不足为怪了。迫于无奈,欧盟最终只有暂时抛弃英国等4国,欧元区17国以及6个未加入欧元区的欧盟成员国缔结政府间条约,强化财政纪律、推动欧元区向着财政联盟方向艰难迈进,同时也向统一的欧洲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统一的欧洲一直是欧洲人的梦想,但欧洲的统一不仅仅是经济上的统一,还必须是政治上的统一。通过关税同盟、统一货币,欧洲人在经济上的步伐进展得相对顺利,但政治上的统一就显得异常崎岖了。宪法被视为一个政治实体的根本大法,只有出现一部欧洲各国共同认可的宪法条约,欧盟才可能从“经济联盟”迈向更高层次的“政治联盟”,甚至最终造就一个“欧洲国”。
2001年12月5日,欧盟在比利时莱肯欧盟首脑会议上的《莱肯宣言》决定开始制定欧盟宪法。2002年6月13日,欧盟制宪筹备委员会的105名成员就《欧盟宪法条约》草案达成一致意见。两年之后,欧盟25个成员国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举行首脑会议,一致通过了《欧盟宪法条约》草案的最终文本,并在罗马最终签署了《欧盟宪法条约》。
各个成员国紧密地实行国际合作,在共同的法律、道德观念和宗教信仰基础上,共同建立一个生气勃勃的现实社会,这是法国思想家卢梭数百年前描绘的欧洲大家庭的蓝图。随着《欧盟宪法条约》的制定,这一切似乎都将成为现实。同拿破仑、希特勒的野心相比,欧盟成为近现代历史上唯一的一个不依靠武力征服,为了实现人的福祉而进行的社会整合实验。
让欧洲政治家始料未及的是,民众不会在乎政治领导人怎么说,也不会在乎《欧盟宪法条约》,他们更关注的是今后要同愿意一周工作60小时的“新欧洲人”竞争,在乎他们的高福利是否会泡汤,法国、荷兰两个欧盟创始成员国分别在2005年5月和6月的全民公决中否决了该条约。到2007年6月,虽然已经有16个国家批准了《欧盟宪法条约》,但却有另外7个国家冻结或无限期推迟了批约程序,《欧盟宪法条约》从此搁浅。
最终,在删去了一切带有宪法意味的内容,包括更改其“宪法条约”名称、省去欧盟盟旗、盟歌等内容,同时增添了一些使欧盟决策过程更透明、更民主的条款,并照顾部分成员国意愿,增加了一些“个案处理”的灵活规定后,欧洲通过了简化版的《里斯本条约》。由于新条约的重要性下降,各成员国可以通过议会审批方式核准条约,而无须举行可能导致条约遭到否决的全民公决,该条约最终在2009年获得欧盟27个成员国的通过。
因为欧洲债务危机的紧急形势,欧元区国家被迫抱团取火,出现了一次难得的团结局面。法、德两国跳过欧盟另立新约意味着将英国完全排斥在欧洲大陆之外。孤立自然可以使英国在大西洋两岸左右逢源,而当欧洲面临危机时,法、德两国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英国这样的举动却将冒着切断与欧洲事务的联系的风险,变成一个局外人。在欧洲一体化的道路中少了英国对欧盟来说仍会有一些失落,因为英国毕竟有世界第六的经济总量及伦敦在世界金融中的独特地位。
欧盟天生就是一个话题,因为它的孕育和诞生从来就跟主权国家的宿命联系在一起。在现实主义者眼中,国家的宿命就是争斗,奉行“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法、德两国因暂时的共同利益走到了一起,但法、德两国的积怨就能因为一时的妥协而消除吗?
2011年6月7日下午3时,法国总统萨科齐准备前往柏林,与默克尔总理共进工作晚餐。这是一次重要的工作晚餐。法、德大众传媒普遍评论这次工作晚餐是“为法德之间就欧元区经济治理方式的分歧进行调弦”,以“垫平”两国立场之间的差异,也是为17日举行的欧盟首脑会议进行协调。
然而,就在萨科齐一只脚几乎已经踏上飞机舷梯的最后一刻,却从柏林传来消息:晚餐被德国方面取消!这就像一枚炸弹一样在欧盟内部爆炸!已经惊恐万状的股市立即应声下跌。大约几十分钟后,为了挽回不利影响,法、德双方宣布,会见将推迟至14日下午5时。从这一重要“细节”来看,有着“欧盟轴心”之称的法德关系显然出现了严重问题。
如果翻开历史的话,我们甚至可以用“百年恩怨,貌合神离”来形容法德关系。1806的拿破仑战争时期,法国军队攻入柏林,抢走了勃兰登堡门上的胜利女神,拿破仑滑铁卢大败后才被德国追回。在德意志的统一过程中,法国就是最重要的反对力量,其担忧德国完成统一会妨碍法国在欧洲称霸。当时法国掌握着斯特拉斯堡这个重要的要塞,法国军队随时可以长驱直入南德诸邦,所以南德诸邦在法国的威胁下,不敢公然和北德联邦合并。1870普法战争,法国大败,普鲁士在法国的王宫里举办开国大典,德意志第一帝国诞生。随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两国更是死对头,在欧洲大陆上展开了残酷的厮杀。
在过去的几百年中法国和普鲁士/德意志几乎每隔五年就要大战一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两国在欧洲统一的旗帜下才开始不断走近。德国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法国有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席位及强大的核武库,二者在经济和政治上实现了互补,实现了和平共处。
但在欧盟主导权上,德法两国却在不断较劲,在“欧盟总统”上我们就可以看出来。根据《里斯本条约》,欧盟设置欧洲理事会常任主席这一职务,职责是对外代表欧盟,对内负责主持欧盟会议、协调欧盟内部立场,也被外界称为“欧盟总统”。“欧盟总统”本身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职位,这个位置对于法德两国的立场很难调和,最终比利时首相赫尔曼·范龙佩作为平衡担任了该职位。
英国暂时出局及法德的妥协促进了欧洲的团结,统一的财政将欧洲一体化进程向前大大推进了一步。但对欧洲人来说,统一的欧洲仍是一个遥远的梦想。欧盟财政一体化就能平衡渡过金融危机吗?当欧债危机继续发酵,德国和法国还能齐心吗?是否真如人们预料的一样大难临头各自飞?
欧洲的债务危机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其中就包括了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丁·登普西,这位曾获得杜克大学英语硕士学位的美军四星上将。登普西在2011年12月9日说,欧元区面临“极大风险”,一旦解体将引发严重后果,包括社会动荡。登普西的担忧主要出于美国自身利益的考量,欧盟是美国F-35战斗机的重要买家,如果欧洲经济一团糟,美国先进的战斗机将失去最重要的一批客户。
登普西的担忧揭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欧洲脆弱的军事力量。欧洲的防务主要靠北约,军事上受到美国较大的制约,并无什么亮点,在未来世界格局中,欧盟依靠什么来维持自己的地位呢?
除了军事,石油也是欧洲的一大短板。欧洲最大的油气区位于欧洲大陆西北部和大不列颠岛之间的北海。自1959年在荷兰沿海发现格罗宁根大气田以后,一些大型气田及油田相继被发现,该地区逐步成为世界大油气产区之一。凭借北海流出来的滚滚石油,英国也成为世界重要产油国,1999年曾达到日产270万桶石油的最高纪录,但其后英国的石油产量开始下降,2005年英国成为一个净进口国。除英国、挪威外,法国、德国、葡萄牙、西班牙等都只能戴着贫油国的帽子。
欧洲的石油大部分来自于非洲及中东,在北海油田产量逐步下降的情况下,加紧对中东欧洲的联系与控制便成为欧洲的当务之急。2009年,法国推出了环地中海国家联盟,一方面是法国急于获得领导权,但最根本上还是解决欧洲自身的石油供应。卡扎菲及穆巴拉克一心想成为北非的盟主,搞非洲共同体(United States of Africa),甚至有推出非洲统一货币的雄心。这自然成为法国环地中海联盟的最大障碍,因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法国萨科齐总统成为推翻利比亚政权的急先锋的缘由了。
推翻卡扎菲政权后,欧洲手中增添了重要的筹码,叙利亚及伊朗便成为欧洲的进取目标,以争夺中东的主导权。2012年年初欧盟通过对伊朗的石油禁运而对伊朗施压。如果欧盟固执己见与伊朗和解不成,无疑给自己套上了一副枷锁;如果欧洲铤而走险对伊朗动武,这时欧盟在军事上的弱点又将暴露出来,凭借欧洲可怜的军事力量很难对伊朗有实质性的威胁,其仍只有借助于北约的外衣,届时欧盟将摆脱不了继续成为美国附庸的命运,只有眼巴巴看着胜利果实落入美国口中。但伊朗并不是利比亚,背后还有俄罗斯等大国,这也预示着石油对欧盟来说是一个难以破解的难题。
17世纪初近代欧洲发明了具有超常内聚力的“民族国家”这个组织,欧洲分裂成数十个大小不等的民族国家。“民族国家”使欧洲获得了快速的发展,但也留下巨大的后遗症。欧盟的总体经济实力,如果加在一起,和美国的经济总量相当,但在欧洲与美国的博弈中,欧洲频频被美国牵着鼻子走,其主要原因在于国家众多,无法统一口径、一致对外,总有沉不住气的,也总有出卖队友的。这也就成了欧盟的一块心病。
欧洲是美国重要的盟友,也被美国视为民主的桥头堡,但自从欧盟推出欧元的那天起,欧元成为唯一可能挑战美元地位的货币,欧元便对美元构成了巨大的威胁,美国对欧元的打压就没停止过。
欧洲的未来似乎一直是一个变数,如果欧洲齐心协力,保持与美国的距离,那么欧洲在未来的世界中将成为重要的一极,否则将不断沉沦,成为一个真正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