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枫山峰高路陡,道路崎岖。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登上山顶。顶上草木不生,是一大片平地。东首立着一座恢宏大殿。殿前空地上砌了一方擂台。擂台东、南、西三面都设有座位。
东边主位自然由天云宗来坐,擂台西面大大咧咧的坐了有四五十人,一半身穿黑衣,一半披着灰色长袍,正是青龙门与黑虎教的高手。
南边设了十个席位,坐着十名须发皆白的前辈高人,都是青龙门为今日的比试而专程请来的见证。
吴凡跟着刘孟坐在东边空位上,一个白胡子老者回过头,低声向刘孟问道:“这人是谁?”
刘孟起身,恭敬道:“是赵厉师叔的朋友。”
老者向吴凡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便不再言。
吴凡伸长脖子去看擂台上的比武。见比武的两人都是四十来岁,一人穿着天云宗弟子的服饰,另一人身着灰袍,后背用金丝绣着五头恶虎。
这两人元气修为都比吴凡高出不少,吴凡看不出他们过招的精妙所在,只见两人翻翻滚滚的斗了莫约一炷香时间,那天云宗弟子忽然矮下身子,右腿一扫,将对手扫倒。接着右掌按住他胸口要穴,只需元气一吐,对手不死也得重伤。
比武比到这个地步,显然是那天云宗弟子胜了,他向四周抱了抱拳,便要下台。
那斗败的灰袍人目光一寒,双手伸直,一把抓住天云宗弟子的脚踝,运起元气,咔嚓咔嚓将其捏碎。天云宗弟子站立不稳,登时摔倒。
灰袍人低喝一声,右爪成虎形,朝天云宗弟子的天灵盖狠狠拍了下去。这场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天云宗众人欲要救援,已然不及。
赵厉闪身跳上擂台,将那天云宗的弟子抱回台下。伸手一探,那弟子已没有了呼吸。他轻轻放下尸体,目光盯着台上的灰袍人,沉声道:“你本来已败了,王师兄饶了你一命。你为何还要偷袭,至他于死地。”
灰袍人冷笑两声:“败了?贺某可曾讨饶投降?比武之中,何来偷袭之说。”
像他们这种修为高深的练气士,在比试中往往输了一招半式,便自行认输投降。但这只是惯例而已,这贺姓男子的行径虽然不大光彩,终究也不能说他违反了规矩。
赵厉幽幽道:“好,赵某来领教阁下高招。”
吴凡见那“尸体”的胸膛微有起伏,知道他并未气绝,叫道:“赵大哥且慢,这位兄台还有救。”
众人本来都在专心听赵厉与灰袍人说话,陡然听到吴凡高呼,下意识的向他望去。见说话的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都怔了一怔。青龙门有人更是哈哈一笑:“你这小孩说什么胡话。”
吴凡脸涨的通红,一步步走到那弟子的“尸身”旁,掏出随身带着的金针,扎入他胸口鸠尾、缺盆二穴。
众人见他认穴奇准,下针干脆利落,都已收起轻视之心,暗想:“这少年是哪位名医的徒弟?”
吴凡伸手托起“尸体”的背脊,在他后心拍了数下。那“尸体”突然浑身一颤,哇的吐出一大口瘀血。正是这团瘀血,阻塞了他的气管。瘀血吐出,他呼吸登时通畅。吴凡低声道:“别动,我替你正骨。”
那弟子不敢动弹,吴凡双手十指按着他的头骨,运转元气,以一股若有若无的柔力,将破碎的头盖骨一一扶正。
擂台上那灰袍人冷哼一声:“他中了我的碎魂虎爪,神仙也难救。小孩子,你不要白费功夫了。”
吴凡笑了笑:“那也未必。”又用金针封了那弟子脑袋上的几处穴道。低声道:“好了,你仔细调养半个月,便没事了。”
灰袍人听他“口出狂言”,更是冷笑不止,说道:“你治的了碎魂虎爪,我贺勇算你厉害。”
吴凡听他两次说起“碎魂虎爪”,心里忽然想起张葛编篡的《拳、掌、指法论》。这本医书他早就熟读于胸,凝神回想了一下关于碎魂虎爪的内容,笑道:“碎魂虎爪,很了不起吗?”
贺勇哈哈大笑:“凭你个小娃娃,也敢评论碎魂虎爪的优劣,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吴凡抬头闭目,悠悠道:“以力化形,灵动兼并,心分神合,五五成一。”
贺勇大惊失色,喝道:“这是我黑虎教绝学碎魂虎爪的总纲,你从哪偷去的!”
吴凡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一颗心砰砰直跳,但他一来有意替赵厉化解天云宗的危机,二来学医后古道热肠,实不愿看见双方再伤人命。强笑道:“我早就说了,碎魂虎爪没什么了不起,我又怎么会去偷学。”
贺勇大怒,正要斥喝,吴凡已朗声道:“这位兄台,你按按你掌心的劳宫穴,是否隐痛?”
贺勇冷哼一声,伸手去按,果觉阵阵隐痛,他心里微微一惊,暗想:“定是刚才与天云宗弟子交手时,元气冲撞了穴道。这小孩运气好,猜的真准。”说道:“是,那又怎样?”口气不觉已软了三分。
吴凡摇头叹气:“这碎魂虎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练的太久,毒质已开始反噬了。你再摸摸谷合穴,是否有酸麻之感。”
贺勇用力一按,只觉半只手掌又酸又麻,但他岂肯向一个小孩服软,大声道:“没有,这次你可没猜对。”
吴凡知道他在说谎,故意装作一副惋惜之至的样子,说道:“谷合穴若尚有酸麻之感,那还有的救。眼下你……唉……毒质深入心肺……可惜可惜!”
贺勇听他这么说,心中哪能不急。突然想到:“我黑虎教中修炼碎魂虎爪的高手,五十岁后往往生病暴毙,难道真如这少年所说,是毒质反噬吗?近年来我练功的时候,有时心火翻涌,血脉逆行。难道竟是中毒的征兆?”支支吾吾的询问道:“若是谷合穴酸麻,又该如何解救?”
吴凡道:“如果谷合穴还有感觉,那么将芨芨草与腐骨花同煮,熬成药水,每日辰申二时浸泡双手。如此一年,便可将毒质尽数驱散。只是日后这碎魂虎爪,却不能再练了。”
贺勇沉声道:“碎魂虎爪是我黑虎教最厉害的功夫,怎么能不练?”
吴凡沉吟半晌:“如果非练不可,那么必须同时修炼一门炼筋锻骨的功夫。或可抵消碎魂虎爪反噬生成的毒质。”
贺勇面色一喜,说道:“好啊,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吴凡抱拳,正色道:“在下吴凡。”
贺勇道:“吴凡,我黑虎教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你有什么心愿,可以提出来。”
吴凡道:“无论什么事你都答应吗?”
贺勇哈哈一笑:“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贺某绝不推诿。”
吴凡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要你们离开白枫山,不再与天云宗为难”
贺勇眉毛一皱,眼见吴凡所穿并非是天云宗弟子的服饰,便道:“小孩子,你医术高明,心肠又好,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吴凡道:“如此说来,这件事你们是办不到了?”
贺勇的脸沉了下去。他身为黑虎教大弟子。成名已经二十余年,自恃身份,如何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尔反尔。冷哼一声,轻飘飘的掠下擂台,低声道:“咱们走。”
他脚步刚动,一名鹤发童颜的青衣老者移步挡在他面前,低声道:“贺勇,你可不要忘了你我两派的约定。”
贺勇冷冷道:“秦门主,十场比武,我黑虎教出战七场赢了五场,算得上仁至义尽。咱们教主欠你的人情也算还完啦。在下夸下海口,要替这位小兄弟完成一个心愿。如今他要我们离开。贺某要是出尔反尔,赖着不走,日后如何在黄炎帝国立足。”
青龙门主冷笑道:“好个黑虎教,好个贺勇!”他知道贺勇顾及黑虎教的颜面,非走不可,便不再出口挽留。
贺勇领着诸位师弟正要下山,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吴凡,说道:“小兄弟,你跟我去黑虎教好不好?教主知道你找出碎魂虎爪的隐患,定有奖赏。”
吴凡心想:“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全是神医谷张葛的功劳。此刻却不能跟你明说。”又想:“这贺勇言出如山,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子汉,倒是可以跟他交交朋友。但眼下赵大哥的宗门有难。我又怎么能先行离开。”
赵厉见吴凡不说话,在他耳旁低声道:“不可去,以防有诈。”
吴凡点点头,大声道:“兄台美意,在下心领了。日后如有机会,定去五虎教叨扰。”
贺勇脸上闪过一丝惋惜之色,冲吴凡抱拳,说声:“保重”。与师弟们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