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柔水听了,神态大窘,急忙以袖掩面。
若她是个活人,只怕连耳根都要烧红了。
宿剑怀嘴角闪过一丝坏笑。
他喜欢看这个女人羞赧的样子。
所以不惜出言如此。
这算是一种调戏吗?
应该是吧。
多数男人都免不了有这毛病。
但这不是男人的错。
因为许多女人,其实是希望被调戏的。
甚至不少女人之所以不爱丈夫,离弃丈夫,就是觉得自己的丈夫不太会调戏。
所以,她们只好到外面去另请高明了。
你说说,这能算是男人的过错么?
对于宿剑怀的调侃,纯机也欣然大笑,因为这次他们两人很有灵犀,配合默契,“小友释义独到,令人大开眼界。上千男子,蔚为壮观,都可以设立后宫、册封群妃了,就是不知道小友你在这其中,可以排到第多少位?”
“我生性淡泊,不喜欢争强好胜,对名次要求不高,能排在你前面就好。”
“理解理解,先来后到,人之常情,况且在你之后我也不跌份,我屁股后面还会有几千汉子等着排队呢。”
“几千汉子?那敢情好,韩信用兵,多多益善。不过人多了就不便管理,少不了要有插队吵闹的、争风吃醋的、打架斗殴的,怎么处理?”
“那好办,阉了就是。不管猪狗还是牛羊,只要是带把的,阉了就一准老老实实。”
“都是男人,要不要这么残忍?”
“无毒不丈夫,而且这个法子最有威慑力,最管用。”
“也好,阉割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
“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因为不管怎么说,我排名都比你要靠前一点,难道我连交点事情给你去办的权力都没有?”
“好大的官威,不过说得也有些道理,但那活儿我一个人不好做,你该懂的。”
“我没做过,没你懂,你想怎样吧?”
“我们合作,各施所长,我用丝线牵着,你再一剑砍下去,绝对是斩草又除根,春风吹不生。”
“我的剑没那么锋利,钝刃,上面还有些小缺口,一斩而下是不可能的,慢慢锯掉还可以。”
“你这不仅是残忍,简直是没人性,你是不是上辈子和太监有仇?”
······
两人就这么一唱一和,说得跪在原地的宁柔水扭捏不已,身上阵阵地发起抖来。
也不知是她自己在偷笑,还是被这两人给气的。
鬼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也是少有。
最后,宿剑怀说了声打住,不再胡言乱语。
主要是因为,他不想看到这女子一直遮脸下去。
他喜欢观赏这个女子的容颜。
尽管那只是一只女鬼的鬼脸。
但他觉得比许多女人的人脸要赏心悦目得多。
正如常定忠所言,一只鬼魂已经没有多少欲望和贪恋了。
所以,这个女鬼的容颜,没有给人一种欲求不满、面目可憎的感觉。
时而静美,时而凄清,恍如寂悬夜空的一轮素月。
他很喜欢。
但也仅此而已。
他没有更多的想法。
至少目前没有。
人与鬼,一阳一阴,一正一反,注定是只能背道而驰的两种存在。
一个正常人普通人,是不愿、也不可跟鬼魂产生什么纠葛的,那必然难有善果。
这是天道。
“好,下面我们来说点正经的。”纯机清了下嗓子,道貌又岸然起来,“宁柔水,你知道我是扶正抑邪大法师,这很好,那么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吗?”
宁柔水点点头,却没说话。
她是什么,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又何必明说?
但是纯机不这么认为,他声色俱厉,“大法师问话,如实作答!”
宁柔水满是惧怯地看着纯机,又望望宿剑怀,身子又颤抖起来,连睑上睫毛和额上刘海都在抖动。
“小女子不过是一个身葬荒野、魂拘幽冥的亡灵罢了。”她终于开口,眼中几乎要坠下泪来。
“嗯,很好,无论是人是鬼,最关键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迷失自我。”
纯机显得还满意,颔首赞许,然后继续问:
“你死之时,距今有多少年头了?”
“幽冥之中,难计岁月,粗略算来,怕是也有六十余载了。”
“果然是只成精的老鬼了。那么你生前嫁在何家?又因何早逝?”
宿剑怀听这说话,脸上已经有几分不忍,向纯机使了个眼色。
纯机恍如未见,依旧对着宁柔水呵斥:“如实说来,不得有半分的隐瞒与歪曲!”
宁柔水面色一颤,被吓得不轻,不敢再有半分的拖延,缓缓开口,陈述起来:
“小女子夫家姓乔,住在不远处的乔家村。乔家的男子,多半在外经商,家境还过得去。小女子的夫婿常年在外奔波,我在家中守着儿女,孝敬公婆,上下和顺,内外无争,不求富贵加身,只求度日安稳。谁知风云难测,祸福难料,乔家几兄弟有一次在行商途中,遭遇盗贼,财失人亡···逢此变故,乔家气运转颓,家道中落,从此一蹶不振。偏巧祸不单行,这寺庙中的几个和尚,贪财忘义,见色起心,倚仗着自身的几分势力,对乔家的财帛和女子巧/取/豪/夺···乔家老弱妇孺,抗争不过,便将他们的恶行告发官府。谁知官府也是一丘之貉,得了和尚们的一些银子,便处处偏袒寺庙,只是不好明目张胆而已。这官司纠缠日久,和尚们没了耐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勾结山中一股匪人,趁着月黑之夜,将乔家满门老小,尽行杀害······”
宁柔水说到此处,泣不成声,垂泪如雨,再也难以为继。
宿剑怀站起身来,走过去,给宁柔水送上一张手巾。
一是怜悯这女子,二是想看看鬼魂的眼泪是什么样子。
鬼的泪不是水。
是凝成水滴状的湿气。
宿剑怀拿回手巾的时候,上面只留下一片微微湿润的感觉。
他将手巾小心地收藏起来,这上面残存的气息,将有助于他加深对鬼魂的了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如果他对鬼魂一无所知,那他怎么去搞定一只贪心鬼?
“那个乔家村,如今还在么?”纯机好像根本没瞧见宿剑怀一样,两道审视的目光,只管盯着宁柔水。
“乔家是村里大户,灭门之后,村里其他小户人家不敢逗留,纷纷逃散了,几十年来,村子早已荒废。”
“村子荒废,不奇怪,为何这寺庙竟也荒废了?”
“也许是苍天垂怜,神明有灵,五十多年以前,有一位将军领兵路过此地。他嫉恶如仇,行事果毅,受了乔家冤魂的托梦之后,查实旧案,将庙里的和尚一并正法了。”
纯机稍稍沉吟,“嗯,这个故事倒也像模像样。照此说来,你是死于乔家灭门之时?”
宁柔水点点头,一丝不安在脸上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