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孙和尚去给白珠送吃的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先回到茅草屋,看见关平正在屋里用水擦拭着身子,与他朝夕相处这么久,我今个才发现关平的身上竟有多处伤疤,主要是这人不太喜欢说话,劳动似乎也不太卖力,那年月的时候不太得宠,我们同处一屋也就平常含蓄两句,道两声客气话,就知道他是上海人。我递给他一根烟,道:“关平兄弟,洗澡呐!”
关平接过烟,嗯了一声,问道:“今天吃饭的时候没见到你和和尚?”
“哦,那什么,逛寨子去了。”我和孙和尚两人之所以喜欢去隔壁的傣族村,就是因为生产队的伙食及其单调,餐餐顿顿不是卷心菜就是茄子,尤其那大如灯泡的老茄子,煮熟之后,皮都可以剥离下来,如半透明的塑料膜,几乎嚼不烂,几个月不变。有时连这都吃不上,用开水兑点盐巴下饭,名曰“玻璃汤”,或者撒上几片韭菜叶,便戏称为“九(韭)菜一(叶)汤”。“你那身上的伤疤怎么回事?”。
关平摸了摸身上的伤疤,道:“在官坪的时候留下的伤。”拨开他的头发特意让我看了看,发现头发深处缝合皮肤的针脚依稀可见,通过交谈才知道,在官坪的的一个农场接受再教育,他们的生产队是新组建的,知青们来自上海和四川,初来乍到,发生些摩擦,接着升级为打架,最后群架打得你死我活,难分难解。一会儿上海知青把四川知青追得打出生产队,一会退守山林的四川知青结集谋划后又冲锋反击。棍棒相向对峙,仇恨伴着流血滋长,人性的丑恶也随之弥漫开来。最终,这个队的知青全部被遣散道这来了,关平说完便躺下睡了。其实当年知青打架斗殴是常事,时过境迁之后,大都释然了。
我忽然想到从昆明到景洪的路上,一个四川知青和一个上海知青差点打起来,我正想问问关平认不认识,孙和尚正好兴冲冲的推开门回来了,对着我说道:“澜清,你猜我刚才在瞧见什么了?嘿,我远远的瞧见李月和邢榆那俩在亲嘴呢。”
我忙跳下床透过茅草屋的缝隙瞧去,果然发现有一男一女正在牵着手说着悄悄话,那个时候,大多数知青正处于青春懵懂期,对爱情有着朦胧的向往。我心里暗道,这两人也不知道走远点。忽然一个影子吸引住了我,正是生产队的那条猎狗,正在往我们工作的地方去。我心里大为疑惑,我家的那本《猫狗之术》树上记载着狗的特征和习性,狗属阳,可它浑身上下没透着一股阳气,尤其那双眼里透着的恨意,让我不禁心里发毛,不合理既为妖。
我赶紧推开门,孙和尚看我这阵势以为我透着缝隙看人家亲密不过瘾,走出房门大大方方的看,当下走到外面,道:“想不到你还有这嗜好,平常里看你正人君子,原来你隐藏的这么深,心里却是个闷骚的主,蒙蔽了广大群众雪亮的眼睛。”
我不禁道:“别扯淡了,我跟你说,还记得今天咱们开小灶见到的那条狗吗?”
孙和尚道:“不就是你说的那条有阴气的狗吗?怎么了?难不成你心里真的惦记着那狗肉。”
我没搭理孙和尚,直接返身从屋里拿了两把砍橡胶的刀,给了孙和尚一把,藏在衣服里边,道:“我就是觉得那条狗不对劲,现在他去橡胶林了,我倒要看看这里边有什么名堂,今天我带你去探险。”
说罢抬腿就赶去猎狗的方向,孙和尚紧随其后,李月和邢榆正在说着悄悄话,看到我们两个来了,急忙松开了手。我心里惦记着猎狗的事,没搭理他们,直接从他们身边过去了,反倒是孙和尚从他们俩咧嘴一笑,道:“玩呢?”
我和孙和尚一直追到了橡胶林的北边,最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住脚步,我心里暗道,这跑哪去了。孙和尚看了看周围,指着右方道:“前面不是埋着那谁的地方吗?”我举目看去右面,正是前年埋得病死去的杏丽,坟上已经长满了枯草,我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那张胖乎乎的圆脸和那难得一见的笑容,在她埋葬后的不久,听说她的家人来了,只是要了一张她墓地的照片。
我又看了看其他的方向,没发现半点那条猎狗的影子,转身招呼胖子就要离去,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坟里传来一阵怪声,我和孙和尚对视了一眼,汗毛不禁立了起来,这不会是诈尸了吧,难不成杏丽嫌闷得慌,出来想透透气。声音响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我和孙和尚举起砍刀,一左一右向坟墓挪去,我对着坟墓叫了一声:“杏丽,是你吗?我是郑澜清,你最忠实的革命战友。”话音刚落,从坟后转出一张狗脸,吐着鲜红的舌头,双目凶光四射,恶狠狠的盯着我和孙和尚。
我心里随即明了,原来这条猎狗是吃过死人的狗,怪不得这狗处处透着异常。我听我父亲讲过,乡下野间有种专吃死人的野狗,身上尸气重,狗吃了死人就不想吃别的东西,能闻着死人的气味。那时候还不流行火化,这狗不知道从哪吃过死人肉,现在定是闻着杏丽身上死去的臭味而来,想撞穿棺材去吃死人。
我当即握紧砍刀,对着孙和尚道:“这狗专吃死人,怕是不好对付,小心了。|”
孙和尚看着那狗道:“这小狗崽子我一人就对付的了,我徒手就捏扁他,你就歇着吧。”说完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坷垃,照着狗头扔过去,不偏不斜砸中了狗眼。
猎狗不禁恼羞成怒,“嗷”一嗓子从坟墓后面窜出来,奔着孙和尚就咬,孙和尚见猎狗来势汹汹,当即扎稳马步,举起砍刀,做出可攻可守的姿态,谁成想那猎狗成了精,来个声东击西,随即一拨狗头,向我一头横撞过来,刚我见猎狗向孙和尚冲了过去,我正赶去支援,哪料到这猎狗会来这么一招,我身形没来得及转过来,便被横冲过来的猎狗撞了一个趔趄,那狗见我倒下,顺势张开大嘴向我咬来。孙和尚见我有危险,仗着自己耍过几年的棍棒,也算得上艺高人胆大,一个侧滑步,用尽全力,使用腰腹之力,凌空飞脚,把猎狗踢退,那猎狗不退反进,势要将我们二人填进它的肚子,孙和尚见状与猎狗战在一团。
在这一进一退之间,我一个懒驴打滚,与猎狗的距离错开,我心里不禁邪火三丈,如若不是孙和尚,我哪还有命在。怒吼一声,我举起手中的砍刀,快速移动到猎狗身侧,举刀向着狗头猛劈,给它来了一击毙命,那猎狗此时正被孙和尚逼的节节后退,狗嘴被我一刀砍掉一半,那猎狗吃痛,转身就要跑。孙和尚见猎狗要逃,大喊一声:“呔,万恶的狗东西,哪里走,吃你孙爷爷一刀。”一刀捅进了猎狗的肚子里,狗血随即喷了出来,一股血腥恶臭随即弥漫而来,猎狗也一命呜呼。
我见猎狗死去,坐在地上。孙和尚扔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道:“前有武松打虎,流传了一段英雄的佳话。今有咱二人打狗,赶明找一说书的,把这段事迹也要传播四方。咱二人也风光风光。”
我盯着死去的猎狗道:“你得了吧,幸亏这狗只是普通的家狗,道行不深,要是早年间的野狗,大如小牛犊,那牙齿都带有尸毒。行了,咱们这事报告给厂部,然后把杏丽的墓重修一下。”
当下趁着夜黑向农场的领导报告此事,孙和尚添油加醋的把过程说了一遍,听得那领导一愣一愣的,随即派人去查看,把猎狗的尸体处理烧掉,把墓重新修了一遍。
后来厂部给我们做了表扬和宣传,每人奖给我们一碗猪头肉,孙和尚没舍得吃,全都给了白珠,倒是把我的这一碗吃了一大半,我大骂孙和尚“重色轻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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