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郑小福因生计问题加入了捻军,他心中深知这一场场的恶战下来,无论捻军、官军谁胜谁败,双方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自己必然免不了去做冲头阵、垫头刀,躲不过刀兵之劫成了那短命小鬼。虽说他是好吃懒做之辈,但他懂得人情世故,溜须拍马,他哄得一位头目极为高兴,便请示去做了一名火头军。
郑小福随着捻子军“反清起义”两年有余,虽说去做了那火头军想落个逍遥自在,不去战场杀敌,但部队遇到困难时,还是要投入战斗的,这二年来不知受了多少惊吓,唯恐小命失矣。郑小福虽不是胆大妄为之辈,但他有一个爱好,就是喜爱食蛇肉,心中老是惦记着参军前夜的那顿蛇肉,对他来说这蛇肉不仅仅是简单的味觉感受,更是一种精神享受。每次军队休整的时候,他便一个人戴着一口小锅,自备油盐偷偷的溜出去,抓到了蛇直接就在野外烧火做饭。
这天,郑小福借着军队休整之际,戴着锅和油盐像往常一样偷偷的溜出去。中原多是无毒的蛇,这次他运气极好,捉到了两条红点锦蛇,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生火做蛇肉,片刻之间便把蛇剥净去皮,正待他把蛇放入锅中,忽觉一股强劲的力道缠住全身,可身上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郑小福吓得三魂着地滚,七魄渺渺满天飞,脸色刷白全身发抖,自己每挣扎一下,每呼吸一次,身上的力道便紧一分,感觉自己的骨头“咯咯”直响,此时被这力道缠得痛入骨髓,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暗道:“我命休矣。”
就在自己以为要到阎王爷那点卯的时候,忽听耳边一声”无上太乙度厄天尊“,随着这声唱礼,郑小福身上的力道全无,简直犹如死囚临刑时接着一纸重恩赦,好不庆幸,一下跌坐到地上,抬眼望去,见是何许人也救了自己,只见一道人缓步向自己走来,那道人年约二十五六,端得好生相貌,却见“头戴九梁道冠,身披阴阳鱼道袍,乾侃艮震巽里坤兑,手拿拂尘,腰中佩剑,剑柄当中安一块无暇的美玉,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骨清神爽容颜丽,海下三柳长须髯,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那道士肩上伏一顽猴,却见那顽猴嘴大突出,鼻孔仰面朝天,胸腹部为白色,臀部的胼胝为灰蓝色,这兽的****是那鲜艳的蓝色,瘦长的身体上长着柔软的金色长毛,披散下来就像一件金黄色的披风,好似那齐天大圣披了一副锁子黄金甲。
郑小福忙走上前去,鞠躬作揖道:“小人郑小福,感谢道长救下了小人,来日如有机会,小的定会当牛作马报了这份恩情。”那顽猴正栗羞芳果,一眼瞧着了郑小福,忽的把手中的芳果丢弃一旁,一手指着郑小福,一手捏着那道人的耳朵吱吱乱叫。道人拍了拍顽猴的脑袋,那猴便乖巧钻到了道人的怀里,时不时的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瞄着郑小福。道人盯着郑小福道:“看你这一身装扮,便知定是一位义士。方才远瞧有浊气缠身,当真是奇怪,才出手相救,不知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可否能告知一二。”
还没等郑小福搭话,正躲在怀里的顽猴指着郑小福身后又是一阵吱吱乱叫,那道人忙举目瞧去,见地上有两张蛇皮和几段蛇肉,脸上立即起了一层青霜,指着郑小福怒喝道:“你这不知好歹的浑人,这蛇也是你能吃得?正所谓天道循环,善恶之报,而影随行,且不说今世你吃蛇杀蛇,来世你成蛇,蛇成人吃你杀你,就单单是现在的恶报就已经如影随行了,方才那浊气缠身,必定是死去的怨蛇正主儿来寻你来了,我看你是在劫难逃。”(各位看官,有人或许问了,这道人为何讲的佛家的因果轮回,咱这里暂且按下不表,后文自由交代。)那道人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要离去。
郑小福听得此言大惊失色,险些落下泪来,心里暗道我怎么地如此禄命衰薄,生于这乱世之中,父母也早早过世,可伶可叹连个媳妇还没娶到,现如今又有劳什子惹来祸事上身……想来之能求于眼前的这位道长了,他急忙跪倒在地,求那道人救下一命。
那道人看着跪倒在地的郑小福,心里不免软了下来,说道:“也罢也罢,蝼蚁尚且贪生,我这有本古书《猫狗之术》,你就照那书中所言寻那贪狗贼猫护你,可保你无忧,望你也多种些善因,你且好自为之吧”说完从怀里扔下一本破书,拂袖而去。
书中暗表:列位看官有所不知,世上万种生灵,世人往往管窥豹,只识得其一斑。虽也知道“雀衔书、犬识字、鹦鹉能言、猩猩善醉”,那些都是善通人性的灵物,却不懂纵然普通如鸡犬猫鼠之辈,也时常会藏有凤麟异属的神俊之物,况且这猫狗向来最沾人气,看家护院最为合适不过。
郑小福跪在地上看着渐行渐远的道人,那顽猴立在道人的肩上对着郑小福呲牙咧嘴,不知是嘲笑还是愤怒。郑小福捡起此书,瞪着大眼望着这书上的字,自己大字不识几个,看着这书宛如看天书一般。
郑小福拿着书并没有回到军营,而是直接转头直接回了固始县老家,凭借着两年跟随捻军“打稍”[1]所分的财物,把卖的薄地赎了回来,取了个媳妇从此好好的过日子。至于按那道人所说寻的几只贪狗贼猫,可那凤毛麟角的生灵之物岂是那么好寻到,只好找了几只土狗家猫滥竽充数。恰如那道人所说,郑小福这劫真是难逃,日子过了有两年之余,郑小福死了,相传死的时候从五窍之中纷纷爬出筷子长细的黑色小蛇来。幸得郑小福为郑家留下了香火,我祖奶奶怕祸及后代,便带着我爷爷迁址了北京城。
[1]打稍:劫取当铺、钱铺、酒坊、油坊等,夺走富户的粮食财物。每次“打捎”回来,所获除按“马双步单,按份均分”(即带马的“骑兵”分两份,没有带马的“步兵”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