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珏和福宛跟着朱威往府中的花园走去,冬季里万物凋零,景致本没什么好看的,但这园子却修的很精致,尤其是湖边,有一个小暖阁,暖阁又接九折长廊,直连湖心亭。
朱威请林孝珏和福宛进暖阁,暖阁门口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接应,几人刚要进去,这时身后却有人喊了一声:“邱叔,老爷子给老爷请了太医来。”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府中下人领了一个五十左右岁的男人来,那人身材中等,背着药箱。
他看着林孝珏眼睛闪过一丝仇视的光,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林孝珏暗笑,原来是老熟人蒋太医。
这个蒋太医可跟她不怎么友好,处处拆她的台,还创造过新名词,胎虐,所以她记忆尤深。没想到在这碰上了,看来又要起一番冲突。
邱叔看见来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那太医身边的下人是老太爷的人,他们这位老太太呀,一定是故意来给贤王难堪的。
这看病请大夫是有规矩的,病人就一个,你请了一个大夫来,再请一个,就好像不信任前面的大夫,不过功勋人家不讲究这个,因为在他们眼里大夫跟奴才没什么区别,可普通家人就不行了。
程秋砚虽然是贤王的朋友,但就是一个戏子,只有别人瞧不起他的份,哪有他侮辱大夫的资格?
正如他想的一样。
程秋砚跟贤王有不正当的男男关系,老太爷是他的师傅,戏唱的特别棒,曾经也是红极一时的名角,他一心为戏,就觉得程秋砚给祖师爷丢脸,所以经常找一些无聊的事,想让粘着程秋砚不妨的贤王难堪。
贤王邀请大夫是府中人尽皆知的事,他却横插一脚,也请了个大夫,如果贤王请的大夫治不好他请的大夫治好了,那就说明他比贤王有本事,他的徒弟就不应该再依靠贤王。
先不说太人家想法对不对,人老了固执还不怕事,不能用常人思想推理,就是万一贤王的人治好了呢?蒋太医没治好,那老太爷岂不是自己打脸?而且还会惹得蒋太医不高兴。
这是个一得罪就是得罪最少两个人的事儿。
邱叔心里直摇头。
蒋太医也十分不满意,冷冷对那下人道:“既然请本官来,为何又请了别人?这不是侮辱本官吗?”
他一口一个本官,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太医院当差。
林孝珏心中嗤笑,这个傻帽,如果病人不是官家,他跑出来给人医病一定是接的私活,还敢大张旗鼓,真不怕别人抓他把柄。
太医只能给皇上和大臣看病,给大臣看病还要经过请示,老百姓是没资格让太医看病的。
生病的事程砚秋,他一个唱戏的肯定不够资格请太医。
所以这蒋太医正如林孝珏所料,接的私活。
邱叔没想到蒋太医一下子就认出林孝珏是大夫,心下一想,就知道两个大夫是认识的,听语气还不和,这下热闹了。
邱叔忙走下台阶忙去接蒋太医:“原来是蒋太医,有失远迎真是失敬。”拱拱手他又开始介绍林孝珏:“这位小姐贤王给家主请来的大夫……”他想和和稀泥,希望这事能过去,可介绍到一半卡住了,这小姐他不认得。
林孝珏淡淡一笑:“周氏。”
邱叔赶紧接下去:“这位是周小姐。”
蒋太医看着林孝珏不屑一哼:“装神弄鬼的,谁不知道你姓林。”
林孝珏还是笑笑没解释太多,拉着福宛就要进暖阁。
蒋太医皱皱眉叫住她:“你站住。”说着他又看向邱叔:“今个这病,只能一个大夫看,你自己选,有我没她有他没我。”
邱叔为难的看着他:“大人,小姐是王爷的客人。”
林孝珏心里暗道,他这哪是跟自己叫板?分明是跟贤王打擂台吗,傻帽。
一直没说话的福宛郡主果然哼道:“想你医术也不怎么样,不然我爹怎么会不请你,一个医术不怎么样的人,我们都没嫌弃跟你一起呢,你到摆上谱了,要滚就快滚。”
蒋太医气恼的面红耳赤,可说话的人一听就是郡主,他哪敢顶撞,又一想,死丫头是贤王请的,他硬碰硬十分不明智,也不能跟他一起看病,她一定会耍花招整他,不如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醒悟了朝邱叔一甩袖子:“那本官就告辞了。”做出是愤怒而走不是害怕的样子。
邱叔不比福宛,他们家老爷唱戏的,此时得了贤王的庇佑但谁都知道贤王的脾气,喜新厌旧,万一哪天失了靠山,得罪的人是会报复的。
程秋砚性格温和,所以不能怪他的下人胆小怕事。
邱叔着急去跟蒋太医道歉,不是挽留,但得让这人消气:“大人,真是对不住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们府上的人照顾不周,等改日在下得空,一定去府上负荆请罪。”
蒋太医着急要跑,哪里有心情听他啰嗦,特意装出一副黑脸,让他别挡路,邱叔就更不敢让人这么离去了。
林孝珏见邱叔为难,心中一动,突然喊着蒋太医:“你这么着急?你要逃跑吗?”
周围瞬间静下来。
心思被猜中,蒋太医变得支支吾吾:“我,我干嘛逃?我为什么逃?”
“因为,你治不好啊。”
福宛听了朝蒋太医挑衅一笑。
邱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些个小姐,就知道自己痛快嘴,不管他们家人的为难。
那领蒋大夫来的下人见两个大夫杠上了很是乐见其成,
他走到蒋太医身边:“大人,您是老太爷最尊贵的客人,您这么走了,奴才如何跟老太爷交代啊?而且我们老爷的病还等着您医治呢。”
最尊贵的客人取悦了蒋太医,蒋太医面色稍霁,眼睛看着林孝珏心里琢磨要不要留下来。
林孝珏浅然一笑:“想好了吗?敢留下来吗?”
“我有何不敢?今天我到要让你看看,什么是太医院的太医。”他说这话还是很有底气的,虽然多次输给了林孝珏,但程秋砚这个病他打听过,就是突然间哑巴了,他家中祖传的针灸之术,治这个症没有问题。
林孝珏看他接的霸气,一抬手:“那请吧。”
蒋太医不客气的撩袍先进去,邱叔待客人都进了暖阁,回头看老太爷那边的下人,一脸无奈:“你这是何必,留下来势必要得罪一方,你以为贤王请来的人就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那下人道:“那老太爷就该看着老爷堕落吗?告诉邱叔您吧,今个这事就是老太爷故意的,老太爷就是想让老爷知道,有些事就算他是贤王,也不能说了算,比如请来大夫的好坏。”
邱叔听老太爷的心思跟自己猜的差不离,他叹道:“老太爷这是何苦,先不说贤王根本就不会在意这种事,万一蒋太医治不好,老爷子自己还得气出好歹来。”如果蒋太医很厉害,老太爷都能请来,贤王请不来吗?
邱叔不知道老太爷为什么不知道这个理。
那下人却是一笑:“这次邱叔恐怕要想错了,这蒋太医别的不拿手,就对这个病拿手,老爷子年轻时候也失声过,是蒋太医的祖上治好的,所以您呐,还是担心贤王请的那位小姑娘治不好翻脸吧。”
那位周氏小姐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邱叔也不知道贤王为什么会找个小孩来,他急道:“真被你们害死了,若是小姐治不好,贤王爷岂不是要没面子?”又点点那下人,然后急匆匆进了暖阁。
此时给一个人看病,却已经不是两个大夫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