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砚府上的暖阁是特意修建用来冬日赏花园景色的,地下有火龙,进来就不会冷。
里面修了套间,外间显然是个棋盘室,有个四方石桌在地中间,上门刻着棋盘,桌子周围摆着四个石凳子,供下棋的人落座休息。
众人进了暖阁,邱叔先是请林孝珏等人坐下:“几位贵人稍等,小的先去通传一声。”
蒋太医道:“快点,本官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林孝珏对他点点头。
邱叔赶紧进了离间,不多时出来了:“让各位贵人久等了,我家老爷问贵人们想如何看病?”看看林孝珏又看看蒋太医,那意思就是你们谁先来。
蒋太医想了想对林孝珏挑衅的道:“要不一起?”
林孝珏点点头。
福宛站起来:“我也要看。”
有的人生病了不喜欢别人知道,看病的大夫是应该保密的,否则十分不道德,显然程秋砚选在这种地方看病,又不是一起请很多大夫,就是不想太张扬,所以福宛入内是不太应该,但邱叔没阻止,林孝也没拦着福宛。
可能邱叔也不敢拦着福宛吧。
于是邱叔领这三个人都进了里间。
里间是个休息室,对湖的地方开了个大窗,窗下摆了一张软榻。
林孝珏进来一看,一个男子负手站在软榻前,看着窗外背对着他们。
他挽着冠,穿着收腰的白衫,脊背挺拔,肩头平稳,身形硕长,是个背影杀手。
许是听见了声音,他转过身来,露出白玉无瑕的面容,浓眉朗目,风华无双。
任林孝珏见过很多俊美的人物,但哪一个都比不上这个,还不是阴柔的俊美,却十分优雅,嘴角一动就能倾国倾城。
她终于认出来了,是卸了妆的程秋砚,难怪是贤王在请大夫。
福宛喃喃自语:“好英俊啊。”
蒋太医吸溜一声,哈喇子烫出来了。
邱叔对众人的反应见怪不怪了,他忙请程秋砚坐在软榻对面的交椅上,然后林孝珏和蒋太医:“大人和小姐哪位先问诊?”
这个总得一个一个来的。
福宛轻轻撞着林孝珏肩膀:“你先去。”
还没等林孝珏说话,蒋太医已经当仁不让的坐在程秋砚对面了,他从医箱里拿出脉枕:“垫在手腕下。”
程秋砚很配合。
蒋太医开始诊脉。
福宛看他有模有样的,心里有些替林孝珏和父王的面子担心,如果他诊出来直接治好了,林孝珏就等于还没出手就失败了。
所以先下手为强。
林孝珏看的到不是这个,按理说蒋太医是前辈,她是晚辈,正常应该晚辈先诊脉,前辈指出不足,这叫提携,显然蒋太医一点照顾后辈的意识都没有,如果天下大夫都这样,那人类的健康就会十分令人堪忧了。
因为杏林界会后继无人。
不过蒋太医看不上她,兴许是因为这个,那倒是不能勉强。
过来能有一碗茶的时候,蒋太医真好了脉。
邱叔问他情况如何,他突然朝林孝珏得意一笑,道:“小姐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福宛防备问道:“什么赌?”
“程老板的病看谁能治好,如果我赢了,小姐就要跪地拜师,从此入我门下。”
林孝珏医术高明,且在杏林界小有名气,曾经少数家都想沾她的名头,蒋太医想让林孝珏入他门下,如果成了,别人就会说林孝珏的医术是他教出来的,可林孝珏分明是自学成才。
福宛冷笑:“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你已经诊过脉了,能不能治好你都心里清清楚楚,却这时候要跟我们打赌,我们连脉都没碰过,你这不是占便宜吗?”
邱叔也有同感。
蒋太医不看福宛,那是贤王的郡主,他惹不起,他问林孝珏:“怎么样神医小姐,敢不敢赌 ?莫非是怕了。”
他还特意说出林孝珏的外号,如果林孝珏不敢,那这名头就是空的了,以后可以任人笑话。
而且林孝珏不管答应不答应都是他占先机,如果不答应,那林孝珏自然是输了,如果答应 ,他本来就拿手的病情,在加上诊过脉,更有信心,医治方案想必都想好了。
林孝珏看他呵呵的笑。
蒋太医都给看毛了:“你赌不赌?看我笑什么。”
林孝珏道:“你要拿程老板的病,做赌注?那你得问问人家,同意不。”
福宛了然一笑:“好啊,你这什么大夫啊,人家病人正痛苦着呢,你还要拿人家打赌,你的医者父母心呢?”
聪明的郡主果然不是吹的,一听林孝珏的意思就知道该说什么了,人家是病人,不是玩物,你一个大夫拿人家当赌注,那不是不把人当人看吗?
邱叔看着自家主人,心有些不得劲,他们唱戏的是下九流,比别人更敏感自己被人看不起。
蒋太医终于知道自己错误在哪了,就一个赌注,他哪里想了那么多,死结巴就是想让他遭人记恨。
谁知这时程秋砚却点点头。
他如今哑了,但意思很明显,他不介意。
蒋太医看着林孝珏哈哈一笑:“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孝珏眉毛挑了挑,这程秋砚就不怕她输了,让贤王下不来台?毕竟她还没诊脉呢。
福宛看着程秋砚的眼神也有些变化。
蒋太医见林孝珏迟迟不答应,更嚣张了:“还什么神医小姐,连个失声都不会看,我要是小姐,过了今日我再不会行医了。”
好像他已经给治好了一样,福宛愤愤不平。
林孝珏突然手指一点他:“好,就如此。”
“什么?”蒋太医没抓到点。
林孝珏道:“我赌,赌注是,你输了,从此退出杏林界,永不为医,你赌不赌?”
室内顿时一静,这赌注有些大了。
蒋太医转入沉思,这他要考虑考虑了。
福宛见他犹豫,反而不屑起来:“怎么,你又怕了?刚才你不是志在必得的吗?”
蒋太医想到自己的祖传针灸术,程秋砚脉洪大,就是体内有火,他可以疏通他的经脉,把火气逼出去。
这种病例他父亲和祖父都遇见过,早晚各一次,针灸三次就能痊愈,一针就可以开口说话。
他又想林孝珏,治疗陈博彦时费了好几天的劲,而且后面调理还是别的大夫给看的,而且她还不一定会治这个病,即便她也会治,也不见得一剂药就能好。
“你到底赌不赌啊?”
他一直不说话,福宛有些不耐烦。
林孝珏劝着福宛:“算了,有些人,就是,叫的声大,我给程老板,把脉吧。”
“慢着。”蒋太医一抬手打断林孝珏欲走过来的意图:“我可以赌,但我的赌注要缓一缓,如果我赢了,你不仅要磕三个响头如我门下,而且以后除了在我的医馆,再也不许行医。”
他的加注对林孝珏有些不公平,那样林孝珏想看病救人就完完全全受他摆布了。
福宛哼道:“你就直接说想请我们去坐堂好了,别人提一个,你要说三四个,心眼都让你涨了。”
蒋太医呵呵冷笑:“怎么样?小姐又不敢了,原来小姐方才就是蒙人的。”
林孝珏低头弹了一下指甲,无所谓的道:“只要除掉你个祸害,怎么样都行,我接了。”
“不过。”她又抬起头,目露精明的笑容:“怕你赖账,咱们得立字据,画押。”
蒋太医又有些犹豫。
福宛看林孝珏很轻松点样子一咬牙,道:“你有怕了?”
蒋太医道:“谁怕了,立就立,签字画押。”
程秋砚听完二位的决定朝邱叔一撇头,邱叔会意,立刻找来纸笔印泥。
林孝珏再次挑眉,这个程秋砚,别人打瞌睡他就给枕头,明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