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黄昏时分,刘秀闲来无事在院子里练起了剑法,当收剑时整个人已是大汗淋漓。这时二姐刘元走了过来,将毛巾递给刘秀,道:“擦擦汗吧,怎一练起来就这么拼命!”
刘秀接过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嘿嘿傻笑。
刘元又从一个包裹里拿出两双布鞋塞到刘秀的手里到:“我看你的鞋有些久了,就给你赶了两双,穿上看合适不。”
刘秀高兴的穿上后觉得比其它的鞋都舒服,多一分太大,少一分太小,他迈了几步后说到:“正合脚,二姐做的鞋就是好穿。”
刘元拍了一下刘秀的脑袋,笑道:“就会油嘴滑舌。”
刘秀无辜的道:“我也就在二姐面前才这样。”
刘元眼睛一转,说到:“好了你去后院吧,你姐夫找你有事。”
刘秀“哦”了一声,放下脏兮兮的毛巾,不疑有他的向后院走去。
三月的南阳,桃花又含苞待放,刘秀一入后院,那股桃花的花香就扑鼻而来,他放眼看去,却没找到姐夫邓晨的身影。
刘秀正欲离去,却感觉桃树后似乎有个人,于是他径直走了过去,果然,一个妙龄女子坐在长木凳、背靠桃树睡着在那里。
只见这女子肤如凝脂,螓首蛾眉,齿如瓠犀,一双大眼活络非常,黑如点漆,端是秀丽无比。这女子是阴丽华,刘秀一眼就认出来了。
此情此景让刘秀不由的精神一阵恍惚,仿若又回到了八年前。八年前,就是在这里,眼前的这个女子击中了他内心最柔弱的地方。
八年了,这八年来阴丽华的倩影一直留在刘秀的心中,今年的他已经二十八岁,但仍没有娶妻生子,为此家里人已催了多次,但刘秀都不为所动,不为其它,只为“娶妻当得阴丽华”。
刘秀缓过神来,突然瞥见有口水从阴丽华的嘴角流了出来,他不禁莞尔一笑。
“嘿,醒醒!”刘秀轻声唤道。
阴丽华睁开迷糊的眼睛,似嗔似怒的看着将她从美梦中唤醒的人。
刀光剑影中毫无惧色的刘秀,被阴丽华这一看竟说话结巴了:“姑……姑。”
“什么你竟叫我姑姑?我有那么老吗?”阴丽华双手插在腰间娇声怒道。
刘秀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是说姑……姑娘。”
看着眼前这个紧张的说话都困难的男子,阴丽华顿感有趣,她继续说道:“说吧,叫醒我干什么?”
刘秀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心这才稍微安了下来,他摸了下后脑勺,说:“我看你在这睡着了,外面冷,容易着凉,所以才叫醒你。”
“屋里面闷,这里睡得舒服。”阴丽华道。
“哦,那打扰了。”刘秀说完,就要离去,内心一阵失落,他向天祈求阴丽华能开口将他留下,让他再陪她说一会儿话,那怕就一小会。
“嘿,傻大个,你的剑忘拿了。”阴丽华的声音终于响起。
刘秀于是又屁颠屁颠的走了回去,“傻大个,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好像在哪见过你。”
刘秀兴奋的自我介绍道:“我叫刘秀,字文叔。我们八年以前是见过的,那时……”刘秀其实也是个健谈的人,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和爱慕已久的人聊天,他当然不会错过,于是这话匣子一打开后,他就跟阴丽华滔滔不绝的聊了起来。
刘秀与阴丽华都不知道的是远处的一间房屋里,有两个男人在一边品着茶,一边随意的看向他们。
这两个男人中,一个就是这出大宅的主人邓晨,另一个是阴丽华的异母兄,阴识,字次伯。
邓、阴两家都是新野大族,世代相交,互相联姻,比如阴丽华的母亲就是邓晨的族姐,两家关系可谓是十分密切的。
邓晨这时说到:“天将大变,刘氏当兴,文叔此人非池中之鱼,定成大事。他苦念丽华八年,至此未娶,此情可感动天地,相信丽华嫁给他的话,会得到幸福的。”
阴识沉吟道:“你容我些时日再认真考虑考虑,毕竟这等事马虎不得。”
邓晨叹了一口气,也只好如此。
刘秀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在邓府能时不时的和阴丽华交谈,但闲着的时间还居多,这让他感到浑身都不舒服。
于是在跟姐夫邓晨交谈之后,他又干起了老本行——贩卖稻谷。
这年间要是干什么最赚钱,那无疑就是刘秀做的这种了,这些年米价蹭蹭蹭往上涨,大雍文帝时每石还只要数十钱到王莽掌权时涨至二千钱,而现在更达到了每斛价值黄金一斤,而且还是有市无价。
粮价之所以会这么高,当然是因为这几年旱灾蝗灾不断,且波及甚广,几乎涉及全国,南阳也是没有例外的有旱灾。
但舂陵的地下水十分的丰富,就算是如此的大旱,刘秀亲自打好的水井仍没有枯竭,甚至有邻县的人都千里迢迢走来这里取水,有了水灌溉,刘秀种的粮食在这些年都奇迹般的获得了不错的收成,再加上邓家的存粮,刘秀几次轻车熟路的贩卖下来,收获颇为丰富。
就在刘秀为贩卖稻谷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南阳却因一件事而再次骚动起来。
这年的四月,曾经辉煌一时的绿林军遇到瘟疫,死亡的人将近一半,于是众头领商议一番后,决定分兵离开了绿林山。一支由王常、成丹等率领,向西进入南郡(今湖北江陵),称“下江兵”;另一支由王匡、王凤、马武等率领,北上南阳,称新市兵。新市兵攻随县时,平林人陈牧、廖湛率众响应,于是绿林军中又增添了一支部队,称为平林兵。
绿林军的到来,使得南阳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人兴奋不已,他们觉得自己苦等的时间已经到来,宛城李通就是其中的一人。
李通家族世代以经商著名。李通的父亲李守,身长九尺,容貌与常人特别不同,为人严肃坚毅,居家如处官廷。李守开始时跟着刘歆办事,喜好天文历数和预言凶吉的图谶之学,担任新朝的宗卿师。李通也担任五威将军从事,后来出任巫县县丞,有能干的名气。
李通曾听见父亲李守说过图谶上讲“刘氏复兴,李氏为辅”,心里经常想着这件事。而他家富甲一方并不为生计发愁,如今看到天下即将大乱,于是干脆辞官不做,回到了在南阳宛城的老家。
李通有个堂弟叫李轶,向来是个好事之徒,李通便把李轶找来共同商议此事。
李轶就对李通说:“现四方扰乱,王莽政权眼看就要垮台,大雍要重新复兴了。南阳的刘氏宗室之中,只有刘演、刘秀兄弟能泛爱并容纳豪杰,李家可以与他们共谋灭王莽、兴雍朝的大事。”
李通笑着说:“好,就按你说的去办。”
说干就干,李轶一打听,就得知刘秀此时正在宛城卖谷,倒也好找,于是他当下就往西市走去。
李轶转来转去,行至一摊位面前,驻足观瞧。此店新谷与众不同。
大多卖谷商贩,为压秤盘,多获毛利,往往粗略打理,便装袋贩卖,谷粒看似饱满,实则未脱去内层糠皮,吃起来必然粗糙,累人买回后要再细细碾磨。更有些奸商还往袋中掺杂些许沙土碎叶以充好粮骗取钱财。
而此店主人甚是心细,不但筛去沙石,还将谷子打了个干净,一袋袋新谷看着格外鲜亮诱人。
李轶细瞧那卖谷之人,二十几岁,眉目清秀,额头开阔,双唇宽大,虽一身农装,却掩盖不住一种难以言明的特有气质,哪里像个寻常农夫?而他旁边一人年纪稍长,穿身旧衣,精明干练,一瞧便觉得非寻常之人。
李轶上前施礼道:“二位,在下有礼了。”
两人转身观瞧,还以为是买谷客商,双双还礼。年轻人上前问道:“先生可要买谷?我这谷子最是干净,先生可随意验看。”
李轶道:“某姓李名轶,受长兄李通之托,特来请刘文叔去李府一叙。”
那两人一个自然就是刘秀了,另一人却是朱祜。
刘秀听道那人请他去李府一叙后骤然一惊,连忙道:“可是宛城李通?”李轶自信满满的答道:“正是!”
谁知刘秀听后脸色一变,说到:“非在下不愿去,实在是生意繁忙,一时之间难以走开。”
“那这样,今晚李府设下宴席,静候文叔的到来,如何。”李轶坚持不懈道。
刘秀只得含糊答应。
李轶走后,朱祜立即问到:“对于李通的邀请,文叔可是有什么难处?”
刘秀点点头,慢慢的道出了刘、李两家的过节所在。
这事还得从多年前说起,当年刘氏族人刘玄之父格杀亭长,亭长之子为父报仇,刺杀了刘玄的弟弟刘骞。刘骞当时只是重伤,并未即刻身亡,刘縯载着刘骞,连夜奔赴宛城,求见名医申屠臣,央其救刘骞一命。
申屠臣这人心高气傲,医术虽高,却耻以医见业,极少出手医人,他引以为傲的的身份是文学家,爱为词赋,每自比司马相如。
刘縯风风火火地赶到申屠臣府上,申屠臣接待是接待了,态度却甚是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