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李叔将周游与宇文恭安排在厢房休息。
“今晚是月圆之夜,半夜你们要是听见什么怪声儿,可千万别出去……”醉醺醺的李叔在跟他俩嘱咐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偏偏倒倒地离开了房间。
“老板……这酒店的床可真硬呐……”面色潮红的宇文恭,在硬板床上说着胡话。
而解酒能力似乎异于常人的周游在与李叔拼了一整晚酒后,此刻依然头脑清醒、面不改色。
坐在窗边的他摆弄着宇文恭的手机,发现其依然没有信号。
而正如李叔所说,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就像一个小太阳。
放下手机的周游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月亮,良久,一阵浓烈的睡意朝他袭来。
周游打着哈欠站起身,走到宇文恭旁边,为已经熟睡的他盖上被子,自己则坐在床的另一边,背靠在床头,渐渐进入了梦乡……
“萨菲罗斯……萨菲罗斯……”
一种类似于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周游耳畔回荡着。
紧闭双眼的周游,微微抽搐着身体,面部神情似乎因内心极度痛楚的缘故而显得异常扭曲。
“萨菲罗斯……萨菲罗斯……”
“谁……谁是萨菲罗斯……”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吗,萨菲罗斯……”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叫这么中二又玛丽苏的名字……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周游惊恐地呻吟起来。
“萨菲罗斯……”
“啊啊……不要……啊……”
最终,周游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的脸上沾染着泪水与汗水的混合物。
“呼呼呼……”周游用力抱着疼痛的脑袋,大口地喘着粗气。
虽然醒来的他已记不清梦里的景象,但他依然能感受到那是个异常可怕的梦,可怕的程度远超出他最哀伤的想象。
“嘿嘿嘿,炸鸡配啤酒真是美味啊……”宇文恭也在做梦,但他的梦明显要友好得多,因为此时他正流着口水咀嚼着枕头套。
屋外起风了,在黑暗中四处游荡的腥风,轻松地吹开了厢房早已坏掉的窗户。
睡意已经全无的周游重新为宇文恭将蹬掉的被子盖上,然后自己提了条板凳走到窗边坐下。
他的头还在隐隐作痛。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三十分了。
坐了一会儿,觉得头已没有那么痛了,想要呼吸点新鲜空气的周游推开厢房门,走了出去。
“呜呜呜呜……”屋外的风很大,呼啸的风声张狂地企图掩盖其他一切声响。
周游站在屋檐下,仰望着头顶的天空。
他讶异地发现月亮已经不见了,天上紫黑色的云朵此时聚拢在一处,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有层次地旋转着。
而漩涡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所有途经它的风,都被其吸收,然后又吐了出来。
而被它吐出来的风,声音则全都变了。
“伊呀呀呀……伊呀呀呀……”就像是凄厉的哭泣,述说着对死亡的恐惧,对被遗忘的哀伤,让听者不寒而栗。
迎着狂风,周游专注地盯着天空中那个不断转动的漩涡,他知道自己一定曾见到过类似的可怕景象,至于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代表着什么意义,他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在回忆的当口,周游的余光在漩涡的旁边发现了一个正向它不断移动的红色小点。
“呜哇哇……呜哇哇……”那个正一步步被吸入漩涡中央的小红点在风中发出类似孩童般的哭泣声。
周游揉揉眼睛,凝神一看,发现那个小红点真的是一个被红色毛毯包裹着的小孩儿。
“不好!”周游大叫一声,朝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小孩儿的下方跑去。
可还没等他跑上几步,一根类似于木棒的东西从他身后沉重地击打在了他的头颅上。
周游还来不及出声,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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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在雄鸡的报晓声中,宇文恭从床上醒了过来。
昨晚的宿醉让他的胃很不舒服。
爬下床,没走几步,他便又忍不住跑进厕所吐了。
“老板……”呕心沥血地吐完后,虚弱的他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周游。
他发现厢房的窗户和门正大打开着,屋里简单的摆设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而周游此刻并不在房间里。
“也许老板已经起床出去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没精打采的宇文恭穿好衣服和鞋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脚还未迈出去,他的耳边便隐约传来了女人的吵闹声、孩子的哭泣声与男人的怒吼声。
“什么事情啊,这大清早的?”疑惑的他,加快脚步走出了厢房。
刚一踏进李叔家的前院,他便看见李婶在绕着院中的古井转圈。
此时的她与昨晚初见面时完全判若两人,一副六神无主的呆滞模样,一边绕圈儿还一边念念有词。
“完了……完了……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宇文恭朝她走近几步,终于听清了她口中不断念叨的言语。
“李婶……”宇文恭试探性地轻轻唤了她一声。
李婶没有答话,仍然自顾自地转着圈儿。
“李婶!”宇文恭提高了音量。
这一次,李婶终于听见了他的呼喊,她浑身一激灵,扭头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婶,是我呀,宇文恭”,宇文恭向她挥手提醒道。
“喔喔”,呆了半晌,李婶似乎终于回想起来,但她开口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语,便将宇文恭深深震撼住了。
“小伙子,你的朋友出大事了,你快去看看吧!”她用颤抖的声音这样说道。
“我的朋友?”
“就昨晚和你一起住在我家的那个年轻人,”李婶跟他形容道,“高高大大,模样挺俊俏的那个。”
“啊,你是说我老板吗?”
“对、对,就是你叫老板的那个人。”
“我老板他怎么了?”宇文恭急切地询问李婶道。
“他出事了……出事了……”似乎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的李婶只是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那他现在人在哪?”焦急的宇文恭连忙换了一个问题。
“在村子中央的广场上……老李也在那儿……”
接下来,朝着李婶所告知的方向,宇文恭飞奔而去。
跑出李婶家,宇文恭才发现眼前这个村庄比他们昨晚在夜色中看到的,更加破败不堪。
与一般常见的古镇不同,这个村庄尽管年代也很久远,但却并没有那种被岁月洗涤后的雅致与历史积淀后的厚重感,相反,它每个蒙尘的角落都填满了被时间所遗忘的耻辱与不甘。
一眼望去,空气中随意游荡着腐朽衰败气息的村庄似乎完全被渲染于惨淡的灰色调中。
怀着压抑的心情,穿过几条别扭的巷道后,嘈杂的人声在宇文恭耳边逐渐调大了音量。
“老板,我来了,你可千万要挺住啊!”内心忐忑不安的他在心底不断默念着。
在穿过最后一片残垣断壁后,吵闹的人群终于出现在了宇文恭的眼前。
“老板!老板!”他大喊着,推开人群,用力朝最里面挤去。
“这个家伙是谁?”
“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我知道,我知道,这小子和那个人是一伙的,我昨晚看见他们一块儿进的村!”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粗暴地涌进了宇文恭的耳朵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