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老乡！”周游在黑暗中一边狂奔一边激动地朝拖拉机上的两人挥舞着双手。
“别过来！你是做什么的？”以为遇到了山贼，松开方向盘的拖拉机司机，抓起锄头警惕地问道。
“老乡，我们不是坏人……”周游气喘吁吁地跟他解释道，“我们是住在城里的……刚刚路过贵地时不巧遇上了塌方，喏，我们的车现在还扔在山上呢。”
“李叔，我看他们倒也不像是坏人……”坐在拖拉机后面翻斗箱板上的女人开口道。
“嗯……”那个抓着锄头，被称为李叔的男人点点头，“那你们是在这里等人吗？”
“不是的，老乡……”周游苦笑道，“我俩正往山脚下赶路呢，你瞧，这都走了快四个钟头了……”
“哈哈哈……”李叔爽朗地大笑道，“四个钟头？就你们城里人这腿力劲儿，我看你俩至少还得走四个钟头。”
听完李叔略带嘲讽的话语，宇文恭觉得自己强撑多时的内心世界正在不断土崩瓦解。
“老乡，你看，你们不是有拖拉机嘛，能不能顺道把我们给捎下山去？”周游向李叔提出了不情之请。
“要不就捎上他们嘛，李叔”，女人劝李叔道，“看他们也怪可怜的。”
“是啊，你瞅这孩子，都快累傻了。”周游指了指站在他身后流露出痴呆相的宇文恭道。
“唔……捎你们下山么，可以倒是可以……”李叔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只是我们现在还有要事在身。”
“什么要事？”周游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
“抓羊。”李叔告诉他道。
“羊？”
“是的，李叔的羊丢了一只，我们现正在找它呢。”坐在翻斗箱板上的女人跟他解释道。
“那干脆我们也帮你们一块儿找羊吧，多双眼睛看得广！”周游提议道。
“也行！”老李想了想，同意了，“那你们上来吧！”
“谢谢！谢谢啊！”周游一边道谢一边与宇文恭一起爬上了拖拉机。
“小兄弟，饿了吧，来，吃点饼垫垫肚子吧。”翻斗箱板上的女人将装着葱油烙饼的袋子递给坐在其对面的宇文恭。
“谢谢你”，接过袋子的宇文恭，借着微弱的油灯灯光，发现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大约四十来岁的农妇。
“李叔，开稳一点哈。”妇人对李叔说道。
“好嘞”，李叔答应着将拖拉机重新发动起来。
“这拖拉机坐着感觉不错吧？”颠簸中，周游转过头问宇文恭道。
“没错，没错。”啃着葱油烙饼的宇文恭连声附和。
“你瞧，这离去角、这底盘、这悬挂，搭配在一起那真是比专业越野车性能还要强啊。”
“是吗？”李叔被夸得合不拢嘴，“我的拖拉机真有这么厉害？”
“那是肯定的！”周游朝他竖起大拇指，“不光车好，您的车技也厉害！”
“嘿嘿，我都被你说得怪不好意思了……”李叔的双眼在夜色里发散出光芒，“其实我还可以做得更好！”
“‘更好’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周游劝阻，兴奋的李叔驾驶着拖拉机横穿过马路，跟着直接开进了非铺装的泥土道路里……
“快看，那边那只是不是李叔的羊？”剧烈的颠簸中，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的宇文恭在一处山腰上的岩石上发现了疑似山羊的生物。
“嗯，没错，没错，是我的羊！”李叔提着油灯仔细瞅了瞅，确认道。
“方向盘……李叔……别松开方向盘……”坐在一旁，口腔与拖拉机轮胎产生共振的周游紧张地提醒道。
“哈哈，没事儿。”
在将手扶拖拉机熄火后，李叔从驾驶位上翻下来，摊开手朝那只黑色的山羊吆喝着走去。
“老板，我们不是要帮忙吗？”拖拉机上的宇文恭问周游道。
“先等等，让我的胃休息一下……”脸色难看的周游一手扶着拖拉机，一手揉着刚刚快要被震碎掉的胃。
既然会逃跑，那么就注定李叔的黑山羊是一只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的羊咩咩。
看见李叔不断靠近，风一般的它向前走了两步，随即从一块岩石上轻巧地跳到了另一块岩石上。
“给我回来！回来！”李叔蹦跳着朝它追去。
就这样，一人一羊沿着陡峭的山路一路你追我赶。
而最终，李叔还是将黑山羊逼到了悬崖边上。
“呼呼呼……这回你没地方可逃了吧……”李叔喘着粗气，得意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咩咩……”叛逆的黑山羊轻蔑地朝他吐着舌头。
“抓到你了！”李叔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向黑山羊。
“咩咩……”在李叔的双手就要抓住羊角之际，黑山羊一个灵巧的变线，躲开了。
“啊啊……”踩在碎石上脚下打滑、重心不稳的李叔慢慢朝悬崖边上滑去。
“当心！”就在李叔快要滑下悬崖之际，及时出现的周游从背后将他一把拉了回来。
“呼……呼……”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李叔一屁股瘫坐在了悬崖边上。
“快把李叔扶过去”，周游招呼拖拉机上的宇文恭道。
接着，他转过身一步步朝那只黑山羊走去。
从地上将李叔扶起后，宇文恭看见一道奇妙的光芒从周游眼前一闪而过，他知道老板又要使出那招了。
“阿姨，把翻斗板打开，一会儿好装羊……”他搀扶着李叔走回拖拉机旁，踌躇满志地对农妇说道。
农妇充满疑惑地走向拖拉机后方，她实在不相信一个来自城里的年轻人能够完成他们都感到困难的捉羊任务。
可当她放下翻斗板，转过身，发现周游与黑山羊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上去……”周游对黑色羊发出了命令。
“咩咩……”黑山羊轻松愉悦地跳上了拖拉机。
“小伙子，你以前在农村里待过吧？”下山的路上，农妇忍不住问周游道。
“嗯嗯，干过农活来着”，周游嚼着烙饼搪塞道。
经过一路颠簸，李叔终于将周游与宇文恭带下了山。
“小伙子，你看都这么晚了，干脆你们今晚就在我家留住一宿，明天日出后再走吧。”一瘸一拐的李叔跟周游提议道。
“恭敬不如从命，李叔，跟你们添麻烦了”，正愁没地方落脚的周游连一句客套推辞话都没讲，便爽快地同意了。
李叔所住的村庄就在山脚下，村口没有路牌，进出只有一条土路，因为其四周皆被原始植被所覆盖，所以得以完整地隐匿在山谷之中。
而村庄其实也并不大，里面大概居住着几十户人家。
也许真的因为时间太晚了的缘故，进村后除了拖拉机发出的噪音引起的鸡犬争鸣，宇文恭连一个人影都没瞅见。
在将同行的农妇送回家后，李叔载着周游与宇文恭回到了自己家。
李叔家的房子坐北朝南、砖木结构、外观古旧，其主屋前有一个不大的院落和一间东西走向的厢房。
“桂花儿，我们回来啦！”拖拉机还没停稳，李叔便嚷嚷开了。
跟着，一位年纪与李叔相仿，端着簸箕的妇人推开柴门，从院落里走了出来。
“羊找到了吗？”妇人开口便问道。
“找到了，找到了，多亏了这两位兄弟帮忙！”李叔指着周游与宇文恭，想要为妇人介绍，“他们一个叫……叫……哎……我还没顾得上问他们名字呢。”
“我叫周游”，周游主动跟妇人自我介绍道。
“啊，我叫宇文恭”，宇文恭见状也连忙跟上。
“多谢你们二位朋友帮助我丈夫捉羊，来，快进屋坐坐吧。”妇人热情地将他们迎进了屋里。
李叔家并不富裕，这从其房子内部的陈设便可看出。
除了昏黄的电灯与一个讯号不良的半导体收音机，李叔家便再没有其他家用电器了，至于茶几、桌子、板凳等家具，也一看便是服侍了许多代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沧桑。
可尽管如此，李叔还是让李婶宰了一只鸡，炒了几个菜，款待周游与宇文恭。
“来，朋友，招呼不周……”饭桌上，李叔为周游与宇文恭各满上一大杯泡酒。
“李叔，你真是太客气了”，李叔异乎寻常的热情劲儿让周游有些不知所措。
“哎，什么客气不客气的，按照我们村儿的传统，来的都是客，摆得上话的都是朋友！而你们既是客人又是朋友，哈哈哈，来，干了这杯！”说完李叔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好嘛，那就多谢你们的款待了！”周游见状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