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辞了韦小贝,径直回到了一处宅院之中。
远远地,那大门处的两个护卫见了吴越,顿时叫道:“大胡子!回来啦!”
“哎!”吴越应了一声。
“没少在婆娘身上使劲儿吧?”一个护卫笑道。
“你这嘴!”吴越摇了摇头,没有理会那护卫的荤段子,径直走进宅子里。
这处宅子是一个外地商人朱老爷在长陵的住所。吴越十天前,混入其中当起了护卫。他知道大靖皇室在四处打探自己的下落,城关各处都已经安排了暗哨。而吴越自己暂时也不打算离开长陵,只有找个地方改名换姓,暂时逃过朝廷的追捕。
如今距离演武场比武过去,也已经有十数天之久。以吴越的自愈能力,身上的伤早已好了。据韦小贝所说,大靖国君与太子得知吴越杀了图格之后,已经四处发散人手,誓要把吴越找出来。为了将来给图格的师尊一个交代,以撇清大靖的干系。
国士府、纳兰府、甚至是韦小贝身边,都已经布满了朝廷的眼线。吴越半月来也才是第一次与韦小贝联系,而且是半月前已经约好了的,加之两人一直小心谨慎,所以才没被朝廷的暗哨盯上。
吴越进了宅子,穿过蜿蜒曲折的走廊。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窗,便阖目修炼起来。这处偏院厢房足有五间,却唯独是吴越这处住了人。
原来朱老爷腰缠万贯,为人却极为吝啬。给护卫们住的地方,两手一伸就能撑到墙,而且还要住上四个人。吴越不得已,只好在某个小偏院里撒了几把磷火,夜间用元力操纵着绿幽幽的火光飘来荡去。然后在有人走过的时候,用元力挡住那人的去路,又或者抓着那人的脚脖子不放。府里的下人们都是普通人,哪儿惊得其这般惊吓,自此便再也没有人敢到这个院子里来。
而吴越饰演的这个“大胡子”却是一个天生不畏鬼神之人,所以便自告奋勇地搬了过来,说是报答老爷的知遇之恩,要为朱老爷安家镇宅。他知道像这种朱老爷这种生意人,对于鬼神之说是极为忌讳的,断然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家里闹鬼,也不怕此处异常会传入朝廷耳中。再说,民间鬼怪一事,向来怪说纷纭,又有几人会生疑。
于是吴越便心安理得地将这处偏院霸占了下来。
“高僧这边请!这处院子本是我那小妾的心爱之地。但自从出了这档子事之后,她就连白天也不敢打这院子门前过!此番正好高僧云游至此,可真是老天垂怜啊!”
入夜,夜凉如水。院子外却突然热闹了起来,吴越听出了朱老爷的声音。忙停止了修炼,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却见偏院门口早就围了一群人。一个用桌子临时搭建的祭坛前,朱老爷正和一个身穿袈裟的和尚在说着什么。
“老爷!”吴越上前道,心中已然有了猜测,这厮怕是带人捉“鬼”来了。
“大胡子你也在屋里啊!”朱老爷见吴越出来,招呼了一声。随即又转头跟那和尚道:“高僧,这是我家里的护卫。自从这事以后,府里的下人都不敢到这边来。也就只有他自告奋勇地搬了过来,说是要为我安家镇宅!可真是个好汉子哦!”朱老爷感慨道。
“好好好!”那高僧连道了三声好!随即向朱老爷道:“施主你有福啊!此人乃是金刚下凡。所谓金刚怒目,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慈悲六道。若不是此人以自己一身浩然之气为你镇着此处,恐怕你这院子里早就出了人命啊!”那高僧道。
“啊?”朱老爷一惊。随即抓起吴越的双手,激动道:“大胡子啊!不,金刚大神啊!托您的福咧!真是托您的福啊!”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朱老爷,吴越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这所谓的高僧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让这朱老爷如此信服于他。但见“高僧”话里把自己赞为天神下凡,他却是一头的雾水。向那高僧望去时,他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那高僧居然就是白天自己在酒楼所见的和尚!那和尚此刻一身袈裟,油头粉面,而且头上居然有了九个整整齐齐的戒疤。与白天在酒楼里吊儿郎当,拿着个鸡腿瞎啃的小二打扮可谓相去甚远。
和尚丢给了吴越一个“你别拆穿我”的眼神,吴越挑挑眉,示意“你不必担心”。
“好啦!闲话少叙!贫僧可是要开坛做法了!”和尚道。只见其从身后扯过一个大布袋,从中掏了几下,拿出一枝不知道从哪棵歪脖子树上胡乱拔下用来充当桃木的枝条。当然,我们暂且不妨将之称为桃木剑。
圆胖的小脸极为严肃,手中桃木剑左来右往地耍着,脚下踏着古怪的步伐,口中还碎碎叨叨地念着些什么。
吴越一看险些没笑出来,这不是道士的把戏吗?这和尚有模有样的,倒是学了个十足。
和尚摇头晃脑,又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符纸。用手中木剑将那符纸扎穿,放到祭坛上的蜡烛上点燃。
和尚提着燃烧着符纸的木剑,连蹦带跳地走进了院子里。东南西北中各个方向都给绕了一圈,随即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
“这院里的鬼怪道行不浅啊!我的神煌驱魔符居然逼不得它现身!”
吴越心里早憋坏了,连忙捂着嘴不敢笑出来,心道:“这‘鬼怪’早现身了,就在你面前,你愣是看不到而已。”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朱老爷急忙道。肥胖的身子甚至打起了摆子,一把抓紧和尚的手,道:“高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这处宅子我可丢不得啊!”
和尚脸带难色,犹豫道:“办法倒是有办法。但施展那般手段,乃是逆天行事。若是行此法,对于贫僧的修行、寿元可是大有妨碍!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修行一事倒是可以姑且不提。但事后贫僧必须求购大量珍贵药材,闭关修炼,才可将损亏的寿元补回。奈何贫僧一云游之僧,身无长物,又何来的黄白之物购买药材呢!”
“这珍贵药材的话,我可以出资为高僧求来。请高僧务必要帮帮我啊!”事关生死,朱老爷也顾不得吝啬了。
吴越暗笑,这厮来此装神弄鬼,怕是为了去那酒楼里还账罢。
“阿弥陀佛!既然施主你如此诚心,那贫僧就尽力而为吧!”和尚双手合十,冲朱老爷作了一礼。
随即又从布袋里拿了金钵、金杵出来。将那短短的金杵放入钵中,沿着金钵的边缘不住滚磨,口中发出一阵古怪的音节。似乎是某种禅音,明明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但听来却让人清心静神,念无垢尘。
一炷香后,禅音渐止,那和尚将金钵、金杵放回到身后的布袋。冲朱老爷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此处的邪物已经被贫僧超度。施主府邸此后当可无恙了!”
“感谢高僧!感谢高僧!高僧果然是佛法精深啊!方才那一段佛音,就算是我听来,也觉得佛力沛然,净化人心。”朱老爷刚刚听了和尚念的那一段东西,只觉得浑身都清爽了不少。心道这高僧果然是得道高人,上下嘴皮子一动,就可以降妖除魔。神仙手段,果非凡人可以揣度的。
“施主你听来是好的,但在妖魔耳中,这却又是坏的了!”和尚道。
“哎呀呀!高僧此言果然大有禅理!对了,小女近日身体不适,时常气促腹闷。看了城中许多大夫也不见好,不知是不是阴邪入体,还请大师给看看可好?”
“既如此,贫僧自然是推脱不得的。若是阴邪入体,可不是小事。”和尚道。
“正是!正是!高僧这边请!”朱老爷一面说着,一面当先往外走去了。
吴越赶在和尚身侧,低声道:“你怎么来这里装神弄鬼了?这没有鬼怪!你可不要把朱小姐给整出事来!”
“你怎么知道没鬼?不会就是你搞的鬼吧?在院子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要你管!”吴越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道:“我不说你是假和尚,你也别管我的事!”
“我不是假和尚,我是俗家弟子!这不过是为了增加点可信度而已!”和尚指了指脑袋上的“戒疤”,不过话里却也没多大说服力。
“总之你别搞出问题来就好了!”吴越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小僧一身医术得自我师伯真传,惊天地泣鬼神,活死人肉白骨。你居然如此小视?”和尚满脸的委屈。
吴越只当没看到。
谁也没发现,众人走了之后,吴越的那处院子里。一口深井底下,井水蓦地如同沸水般翻滚起来,将水面映着的一轮圆月打碎。
“天龙禅唱!这世间居然还有和尚懂得天音之道!呵呵,多少年了,没想到本座还有醒转之日!看来本座果然机缘不浅呐!”一个嘶哑阴沉的声音在井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