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良久,他才吐出了一口气。没有人留意到,吴越那瞬间闪过的,墨黑一片全然没有眼白的眼睛!
“太子,图格大人他……他死了!”巫扎闻言大惊,几个闪身跃到图格身边。看着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图格,心中震骇难以言表。那小子一掌之下,清明巅峰的图格居然被当场震死!
慕容仙脸色巨变,她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韦小贝!”吴越蓦地喊道,见无人应答,吴越又喊了一声:“韦小贝!”
“啊?哦!哦!来了!”韦小贝反应过来吴越是叫自己之后,从演武场外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经过今日之事,吴越已然成为了韦小贝心中的英雄人物。英雄相召,韦小贝又怎能不欣然应召?
“扶我回国士府!”吴越向韦小贝低声道。他知道图格在大靖眼里是什么位置,而自己在大靖眼里又是什么位置。如今不走的话,等大靖国君和太子回来,他想走也未必能走得了了。
“可你伤成这样……难道不在宫里治伤吗?”韦小贝看着还插在吴越胸前的枪头,问道。
“无妨,只要快些回去就好了!”吴越道。
韦小贝见吴越脸上的着急之色,蓦地明白过来。想起之前大靖国君他们的做派,若是知道吴越杀了图格,今日之事岂能善了?“好,我们这就出宫!”韦小贝道。上前搀扶着吴越,就慢慢向演武场外走去。
“慢!”巫扎突然上前道。
韦小贝和吴越停了下来,韦小贝开声道:“你也看到了!吴大哥本来已经打算放过他,不过那人卑鄙下作,自己寻死而已!”
“这世间的事,在各人眼里,黑白也是各不一样的。你们眼里,甚至我眼里,都是图格先下杀手在先,而且是可耻的偷袭,他的死是咎由自取。但在图格的师尊看来,那就是他的徒弟死了,你们还活得好好的。”巫扎摇着头,话里竟透着些无奈。
“你什么意思?”韦小贝也听出来了,这位蚩力太子似乎也没有找茬的意思。
“我今天不会为难于你们。但是我们会马上回归蚩力。最多一个月的时间,这件事就能传到万剑门图格的师尊雷洛那里。好自为之!”巫扎说着,就让开了身子。
“呃,谢谢!”韦小贝道,随即搀扶着吴越继续走了。
“等等!”吴越突然道。
“怎么了?”韦小贝问道。
吴越没有回答,左手在右胸疾点几下。一咬牙,体内的枪头便拔了下来,一道血箭飞溅而出。
将枪头交到巫扎手上,吴越郑重道:“你很好!今日的恩情我记下了!”
“好汉子!”见吴越面不改色就将枪头拔下,仿佛只是拔了一根无足轻重的汗毛一般。巫扎心里暗叫一声好!低声道了句:“保重!”
吴越点点头。
“小贝,你负责把吴公子安全送回国士府。可不要耽误事了!”慕容仙开声道。
“是,公主。”韦小贝道。
就在不远处,昏迷的慕容熙那顶轿子旁边,一圈儿的御医在围着。慕容仙却没有让他们过来为吴越治伤的打算。而吴越和韦小贝也没有提,两个人慢慢走出演武场,往宫外走去。
吴越远远地望着慕容熙的那顶轿子。他很想过去看看慕容熙如今怎样了,很想问问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因为此刻伤重的他,若是不尽快离开皇宫,或许就会被彻底留下了。
吴越的身影终于是消失在宫门处,但一抹从演武场一直蜿蜒至宫门的血色,却是深深印在了众人心中……
※※※
半月之后,长陵城里的一处酒肆之中。客似云来,喧闹非凡。
“哎,小二!给少爷上一壶碧螺春来!”二楼雅间上,一个锦袍少年叫道。
“好嘞!先等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应道。
半柱香后,那锦袍少年又道:“小二!你死哪儿去了!”
“就来就来!客官稍等片刻!”如此,又是半柱香时间。
那锦袍少年拍案而起,猛地离座而去。只见一楼与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手里正拿着一个鸡腿,有滋有味地嚼着。
那小二斯斯文文,五官清秀,若不是身形略微胖了些,倒也算得上是个俊俏男儿。可此刻看在那少年眼里,却是说不出的龌龊猥琐。因为这胖子一边咬着油滋滋的鸡腿,一边鬼鬼祟祟地瞄着楼下。显然是趁着掌柜不注意,在偷懒偷吃。
“小二,你给我滚上来!”锦衣少年怒道。
那小二见被人发现自己所为,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心地用一张油纸将鸡腿卷了起来,放入怀里,随即蹬蹬蹬地跑上楼来。
“来啦!来啦!施……不对,客官!”
“来什么来?我都喊你几次了?你是小二还是大爷啊你?”
“我小二,你大爷!”那小二赔笑道。
“你大爷!”锦袍少年怒道。
那小二隔着帽子挠挠头,赔笑道:“一时口误!一时口误!你是大爷,你是大爷!”
“我都喊你几次了?啊?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上来,我倒要看看,他还做不做生意了!喊了半天,居然没人招呼!”锦衣少年又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大马金刀地坐下。
“客官,莫要动怒!你要喝茶,我也要吃饭啊!总不能因为要给你解渴,我就不能充饥了吧?要知道众生平等,吃饭饮水,人人有份。”那小二一脸委屈地道。
“我说你有毛病吧?”那锦袍少年怒极反笑。
“还请客官好好看菜牌,没有的莫要乱点!”那小二道。
“呦呵,少爷我还真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牛气的小二!”那少年不乐意了,捋起两只袖子露出两条细弱的手臂来。
“客官这是要?”
“少爷我是要和你练练!今天要是打赢了我,本少爷就不和你计较了!不然的话,少爷我也只轻轻揍你一顿了事!”少年道。
“哦?客官确定要如此吗?”
“废话!没看我袖子都捋起来了!”那少年神色振奋,似乎很是热衷于与人动手。
那小二又挠了挠头,道:“如果客官真要动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完了咱再动手不迟!”
“打架你以为还是考状元呢?还先答几个问题!不过,少爷我今儿心情好,你先问来看看!”那少年一面摩拳擦掌,一面道。
“那你听好了!你家中可有信佛之人,平日可有上香礼佛?”小二道。
“少爷我当然是礼佛之人了!时常在俗世之中历练尘心,青楼里参悟大欢喜禅来着!上香礼佛这事嘛,我奶奶倒是常做。”
那小二盯着锦衣青年的额头看了几眼,摇了摇头,道:“你绝对没修大欢喜禅!不过那青楼又是什么地方?”
“这青楼可是一个好地方!百态女子云聚,体香各不相同,如群芳争妍,百花竞放。虽是那坊间的胭脂水粉气俗了些,但细心品味,还是可以分辨出每个女子身上独有的气味儿!有的如牡丹高贵,有的如茉莉清香,有的如……”锦衣少年一脸迷醉地说着,后来还如数家珍般将长陵城里各处青楼女子的体香一一道来。
那少年旁座的一个胡须大汉嘴角一抽,不自然地咳了几下。
那少年回过神来,神色尴尬地道:“你问这些干嘛?这有你什么事儿?你不是还有问题吗?赶紧问,问完咱俩练练!”
那小二心想,我可没问你什么小桃红体香如何,莺莺又有没有狐臭之类的好吧?他挠挠头,道:“客官,有了你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其余的就不消问了!我是不会跟你动手的,你要打就过来打我几下吧!”
“这是为何?”少年疑惑道。
那小二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指了指自己的光头,道:“因为你家乃是礼佛之家,和尚我不会打的!”
那少年猛地跳了起来,道:“你唬我是吧?你这头上光溜溜的,连个戒疤都没有,你是和尚?你不会是脱发掉发的吧?”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我乃佛门俗家弟子!”那小二宣了声佛号。
少年见这和尚神色庄严不似作假,又道:“你一个和尚怎么会跑来当小二?”
“两个月前我在这吃了几碗面,老板留下我来做工还债。”那和尚道。
“两个月?我擦,这掌柜的要不要这么黑!几碗面钱要做两个月的工来还!人一个和尚,他也不知道布施一二!”少年骂道。
“你吃的什么面?”
“就是白龙玉须面!菜牌顶上的那道!很显眼的!”和尚答道。
少年顿时面黑如锅灰,这白龙玉须面就算是他来了这么多回,也没舍得下手点几次。这穷和尚还一吃就是好几碗,人没把你一身肉给割了就算是极好的。
“小贝,好了!坐下吧。”旁座的那个胡须大汉突然道。没错,锦衣少年就是韦小贝,而那胡须大汉则是失踪了将近半个月的吴越。
韦小贝挥挥手,示意那和尚退下。
和尚也不多说,转身便走了,顺手从吴越桌上拿起一个烧鸡。咧嘴笑道:“我也是在帮你,吃了油,那胡子就粘不稳了。”
吴越捂了捂唇上的假胡子,神色略微尴尬,他没想到就这么被这小二看出破绽来了。
待和尚走了下楼,韦小贝道:“吴大哥,这和尚应该没什么问题!”
“恩!不过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的好!你婉儿姐伤势如何了?”
“已经可以下床了。不过皇宫那边现在找你找得好急,你自己要小心。”
两人各自坐了一张桌子,背对着背,窃窃私语。可在外人看来,这两人却是不曾相识的邻座之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