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该走啦!”
憨厚的声音将昏昏欲睡的凌天泽从回忆中唤醒,凌天泽撇了撇嘴心想:“来福?哼,我还沙鹰呢。”
将葫芦丢到地上,手脚并用笨拙地抱着大树滑下来,完全没有刚刚在枝头上那般潇洒。
落地,擦汗,捡起葫芦,向来人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来福你看,这次我拾了这么多柴火。”来人炫耀着。
说话的名叫唐轩,年纪比凌天泽稍小,肤色白净,鹰目剑眉,国字脸,长得正气十足,身材魁梧,凌天泽一米八的身高却还要矮他一头。
今天两人是被派来拾柴的,准确的说是派唐轩来拾柴,而凌天泽是派来监工的。
唐轩并非家丁,而是唐家二爷唐休的独子。虽是唐家的大少爷却是一点富家子弟的架子都没有,唐二爷为了教育自己的儿子时常派他来干些粗活,唐轩也不跟他爹矫情,从来都是超额完成任务,这也跟他性格憨厚有关。
在来之前唐轩吩咐了,这是他爹给他的任务,不让凌天泽帮忙,凌天泽也是个“实在人”说不让干就打死也不干,到了地方直接往树上一趴,看起了风景,心想“这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把干粗活当做历练,而我这种贫苦的孩子要把这当做事业……”
凌天泽背着满满一大筐柴火跟在后面,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小路下山。一路上都是唐轩在自说自话,凌天泽只是一言不发的跟着,唐轩也没有要他回话的意思。
凌天泽现在是唐家的一名“名誉下人”
说是名义上的,因为到现在也没人正式“应聘”他。
自那天大闹寿宴后,凌天泽大病不起,又是发烧又是呕吐。看到有人受难,唐老夫人说什么也不同意将凌天泽赶走。唐然见母亲如此坚决只得作罢。
因为凌天泽高烧出汗,需要擦洗身子,但唐家上下再加上请来的经验丰富的老医师都没见过这种“怪衣服”,怎么脱都脱不下来……
唐然对凌天泽的突然造访本就十分恼怒,见这衣服让所有人束手无策,就将怒气都撒在衣服上。
唐然炼体六重的修为,轻轻松松就将羽绒服和牛仔裤撕得粉碎。让看到这衣服后两眼放光的唐二爷心疼的要死。突受外力,羽绒服中的羽毛喷薄而出,一向注重形象的唐然吃了个瘪。被一旁躲闪的唐二爷取笑后只得怒哼一声甩袖而去。
凌天泽昏迷了数天,随着病情好转才苏醒。醒来后,发现衣服手机钱包都没了!无论谁跟他说什么,他都不理会,都是愣愣地盯着人看。最多就是“啊啊”地发些不明所以的声音。
因为身体还很虚弱,每天都有侍女来给他送饭,他都是看到饭来了就吃,吃完就躺回床上发呆。愣愣的给人的感觉就像个傻子。
凌天泽觉得,在这个语言完全不通的世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现在能做的就是装傻充愣,至于身上的那些东西,在人身安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只能放弃。
对于此时的凌天泽,装傻有着先天的优势,反正“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有一次,唐然在他吃饭的时候来看他,面色不善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向他后脑上虚拍了一下。凌天泽也没明白这是要干嘛,嘴里还啃着鸡腿,就是觉得身后有点冷,被盯着不太舒服。
唐然打算出招试探,见这傻子完全没反应,便收手离开了。不过自此,唐家人认可了凌天泽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
凌天泽心里清楚,现在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活着存数侥幸,自己冒然离开没有任何好处。因此,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家人还没动手撵走他之前,一个人摸索着到了后院,看到有人在干活,就过去找自己能干的来干。
捡起地上的斧子劈材,不是劈歪就是根本劈不动,被家丁夺回斧子,又去抢侍女手里洗的衣服,愣愣地搓了几下提起来看看干净没,像是一件女人的内裙……侍女羞愤的推开他。
凌天泽不解的挠了挠头,转了一圈找到个扫把扫起了院子,弄得尘土飞扬。就这样折腾了半天,闹得后院鸡犬不宁。也难为他这么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学生了。
最后被闻讯赶来的老管家控制住了局面。表情愤怒的老管家拉住他训斥,凌天泽装作茫然无知,嘿嘿傻笑,想着印象中傻子的神情和动作,夸张的扫着地,任管家如何阻止,也不肯放下手里的扫把。
闹了一会,老管家的表情倒是缓和了不少,摇着头走了。
看到表情缓和了的老管家,凌天泽松了口气,心想“也不知这老头领悟了多少。”
老管家把傻子的事跟唐老夫人禀报,老夫人是个相信缘分的人,听后大为感动,想这傻儿也是个有良心的人,在自己大寿时出现,也是与自己有缘。就吩咐了下去,他要没走就留在后院干活,给他口饭吃,是走是留全由他自己。
从那以后,一到开饭的时候就会有人来带他去厨房,吃完饭就领着去干活,会有人比划着教他怎么挑水怎么劈柴,这傻子还真的有模有样的干了起来。见这傻子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不过倒是知道干活,后院的一帮人对他也就没要求太多。
一般唐家人不来下人住的后院,凌天泽也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少惹事多吃饭,算是在这个世界落脚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凌天泽觉着这些人貌似给自己取了个名字。每次叫他的时候,都会出现两个音节。这提醒了凌天泽有必要尽快学会这里的语言了。装傻可以继续,但若是不能尽快了解这个世界那就是真的傻了。
这一番奇特的经历,让凌天泽的心性大有改变,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说做就做,凌天泽已不是在原来世界那样得过且过了。
唐府每个院都有配书房,下人住的后院也不例外,是给家丁侍女们看书写字的地方,不过下人里会读书写字的也没几个。说是书房其实就是一间搭起来的小木屋,藏书很少,都是些记录奇闻异事的杂书。凌天泽的目的不在于此,他要的是纸和笔。
唐府用的纸和凌天泽认为的宣纸不同,要硬些也细腻些,多是白纸也有红色和黄色的。笔也不是毛笔,是用木杆雕刻上造型和花纹,镶入一种不知名的软木尖作为笔头,蘸上墨水书写。手感既坚韧又流畅。用的墨水五颜六色,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既然是傻子,凌天泽索性大大方方的捧着纸笔墨水往自己的小屋送。给凌天泽住的屋子本是一间狭小的储物间。因为后院的大屋都住满了,就腾出来给他住,虽然只够摆张木板床和桌子,而且屋子里一股霉味,不过可以一个人住,能让凌天泽安心搞些小动作。
看到凌天泽不干活的时候在自己房里又写又画的,后院的人也不甚在意,想着这傻子是又在搞什么名堂了。
到后来凌天泽不但自己写些别人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画”,还时不时的拿些吃的用的东西去指给人看,等那人说了什么后就马上回房,过一阵再出来拿着这个东西再指给另一个人看。
凌天泽靠着这个方法将物品和发音联系起来,还真学会了几个词,但他知道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因为不能说话,所以更多的时候只能靠单纯的观察来学习。
随着日积月累,从一开始的一窍不通,到逐渐听懂一些词语,大致明白别人说的意思,再到可以简单看懂一些文字,让凌天泽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这个世界的语言可以和中文一一对应!而且是语法和语境的完全对应!
这让凌天泽感到浑身发冷。长久以来的观察让他已经确认这个世界不可能是自己原来的世界,也不可能是古代的任何时候,但如此诡异的相似,让他对两个世界的关联产生了疑问。那个以前不敢想的想法,也在心里渐渐发芽。
这如外星符号一般的诡异文字,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为何与自己的语言如此相似?是巧合?还是……
至于两个世界有何关联,此时的凌天泽是不可能想得出来的,不过这一发现却加快了他的步伐。因为语言一一对应,学习的速度可谓一日千里。
书房的书更是被他读了个遍。这些个妖魔鬼怪的故事让他觉得十分有趣,什么时候在哪发生了什么,写得跟真事似的,不得不佩服作者的想象力。
凌天泽将这个世界的语言命名为异界语。随着异界语的熟练,凌天泽将之前用过的所有纸都销毁了,为了怕别人起疑心,赶在厨子们做饭的时候,东塞一个西丢一个地扔到几个炉子里都给烧了。厨子们还夸他替老爷家省了柴火。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着,继续做着除了吃饭就是干活的傻子,凌天泽也终于知道了唐家人给他取的名字——来福。
虽然“人傻”,但干活从不含糊的来福同志。被老管家委以重任,监督少爷干活。
一般的家丁遇到这差事都是往后躲。这二老爷也是奇葩,居然让少爷做这些下人的活计,全云都城也没有第二家这样的。
自己不能使唤少爷又不能光看着,只得抢着干,干多了少爷埋怨,干少了管家责骂。所以一到二老爷心血来潮要锻炼儿子的时候,这些家丁们都纷纷躲到茅房。老管家也是无奈,只得让来福跟着算个照应。
就这样,凡是唐轩要出门拾柴,都会让来福陪着,这对于凌天泽也是一个出去接触外界的大好机会。这异界的风土人情,自然景观让他大开眼界,心境也轻松了不少。
二人回府的一路上,凌天泽的姿势从直立到现在弯腰驼背,好似一幅人类退化图,唐大少爷多实在的一个人,筐里的柴火都是压的死死的,外面看不出什么,分量可是不轻。
凌天泽刚开始还很从容,还有余情拔了根草杆叼在嘴里。而此时,凌天泽已是满头大汗,连呼带喘地,草杆被汗黏在脸上也顾不得,样子十分狼狈。
好不容易熬到了府门口,唐轩接过柴火找他爹交差,凌天泽见人走没影了,就干脆瘫在大门口不起来了,缓了好半天算是把气喘匀了。
“唉!也不知这日子还能过多久?”凌天泽现在很矛盾,不知道自己是该就这样安逸的做个“傻子”躲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还是该闯入这个世界,去寻找属于的自己容身之所。
凌天泽确信自己要走,唐家人不会阻拦,但自己出来了又能去哪?
想不明白的凌天泽,取下脸上的草杆又叼回了嘴里,望着天边的红霞出神。可能是装傻子装习惯了,不甚在意他人的目光,反倒让凌天泽的身上有了那么一点点超然世外的洒脱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