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睡非睡间,凌天泽恍惚听到有马车停在自己身边,接着一阵香风拂面,一个人影立于凌天泽身前。
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凌天泽一惊“坏喽!又让这姑奶奶遇上了。”
赶紧继续装睡,还特意打了几个轻鼾做掩护。
一位妙龄美人,长发如瀑,一双杏眼如有秋水,薄唇间透着玩味的浅笑,此时正弯腰盯着门前的“睡傻人”观察。
凌天泽感觉到了她在低头看自己,猛地一翻身,改背对着她继续装睡。
女子起先看得出神,猛然间这一动作让她吓了一跳,自持身份没有叫出声,秀眉微蹙整了整身形,带着随从侍女进了大门。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凌天泽松了口气,伸了个大懒腰,起身偷偷漏出头往门里看,见已无那女子身影,这才挺直了腰板,快步走回了后院。
此女名唐凝,是唐家家主唐然的女儿,唐轩的姐姐。平日里多是帮着父亲打理家中的生意,很少在家。与凌天泽也很少接触。但是每次一遇到凌天泽,都会盯着他看好半天,看得凌天泽浑身发毛。
凌天泽觉得这女人眼神好像能看透他一样,自己虽是长相清秀一表人才,但随随便便就让这么个大小姐看上个傻子,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了。所以凌天泽觉得自己可能是露陷了,会不会是有把柄落在她手里了?
起初见唐大小姐这样,凌天泽紧张得要死,觉得会不会要找自己麻烦,不过日子久了也没看有什么其他动作,凌天泽也就稍微放心了,不过遇到她的时候都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用长久以来磨练出的“演技”让她知难而退。
经过一天的折腾,凌天泽浑身汗臭,衣服都黏到了身上,去后院打了桶水,在自己屋里简单的洗了个澡。看着自己杂乱的长发,想着该去找春花帮着理理发了。
若说这后院的人谁对凌天泽最好,那就非春花莫属了。春花是唐府的侍女,年纪与凌天泽相仿,几年前亲人病逝,独自一人流落异乡,后来到云都城寻活计,被唐老夫人收为侍女。
凌天泽卧病在床的时候,就是春花在旁照顾,虽是唐老夫人之命,但春花照顾得无微不至,很快凌天泽就康复下地了。
春花姑娘为人和善,特别爱笑,凌天泽有什么事都来找她,她也不嫌烦,都是尽量了解凌天泽要表达什么。后院的人常拿这个傻子调笑,春花却不会,对待凌天泽像是对待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凌天泽来到春花的房间,房门开着,春花正坐在屋中安静地做着针线活,一头秀发简单的盘在脑后,鹅蛋小脸白里透红,挂着一对精巧的酒窝,嘴角一抹微笑,大眼睛一眨一眨地专注着手里的女红,样子十分可人。
看到春花这摸样,凌天泽心情也舒畅不少。凌天泽想,要是能讨春花做老婆,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不错。
抛开思绪,“恩恩啊啊”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叫着,春花抬头看他这般模样,笑而不语。
放下手里的针线,搬来一个凳子放在门外。“好啦,别叫了,过来坐吧。”
现在春花已经可以很轻松的明白凌天泽要表达的意思了。后院的姐妹和大娘们都夸她聪明,这让春花很有成就感。
凌天泽老实的坐在凳子上。
之前看到家丁有些不喜长发的都会找人帮着修剪,让被长发捂得难受的凌天泽找到了希望。于是找春花帮忙,但是春花不会帮人剪头,凌天泽的头发不是被连根拔掉几个就是剪得坑坑洼洼,不过凌天泽从不喊疼,也不在乎自己是什么形象。
每次剪头后的清爽感觉都像是重获新生一般。打那之后,春花就成了凌天泽的私人理发师,手法也是越来越娴熟。
春花从屋里取来一把精致的剪刀,银色的表面刻着独特的花纹,幽幽的闪着寒光。让凌天泽觉得这不是把剪刀,更像是一把凶器。白嫩的手指映在寒光下显出别样的美感。
“咔嚓,咔嚓”玉指和锋利的剪刀在发间来往穿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一会便大功告成。
凌天泽嘿嘿地冲着春花笑了两声以示感谢就匆匆离去,因为此时天色已暗,快要到晚饭的时间了……
入夜,唐家议事堂,唐家人皆坐于席间,唐老夫人、唐然携妻子女儿、唐休携妻子儿子坐于两旁,而坐于正坐之上的并不是唐老夫人,而是一位长相英俊,身着白衣,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今天对于唐家来说有一件天大的好事,一件可以改变唐家命运的大事。
“凝儿,还不拜见你师兄。”唐然催促着自己的女儿。
唐凝起身俏生生施了一礼。
那青年笑着虚拦一下“唐家主无需如此,等唐姑娘随我上山拜得家师,再改口也不迟。”
“秦公子说得是。”唐然尴尬微笑。
秦辉示意唐凝坐下“唐家主不必担心,家师对唐姑娘青睐有加,有意收为内门弟子,家师如此看重,我这个为人弟子的也应当尽心尽力。”
唐家人纷纷附和称是。
“在上山之前,我就向各位介绍下本门的情况,已解各位后顾之忧。”
“秦公子多虑了,玄华派乃是东洲大陆第一大修真门派,而令师尊贵为掌门师弟,道虚真人的名号在凡间更是无人不晓。”二当家,大胖子唐休甩着腮帮子的赘肉奉承道。
同是一母所生,唐然身材匀称挺拔,面相英气十足,而唐休则是肥头大耳,五官紧凑。此时跟自己身材壮硕的儿子坐在一起,十分怀疑这儿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二家主谬赞了,这东洲第一实不敢当。”
“恕在下冒昧,小女何德何能让道虚真人如此器重。”唐然试探的问
秦辉听出了唐然的意思,也不恼,淡然道“家师如今已入天道自然之境,无需亲历,便可知山下之事。曾向我讲过,唐姑娘乃万中无一之资,却因不曾从小修炼而有所耽误,家师心忧良玉蒙尘,特此让我下山来请,希望收唐姑娘为徒,尽心教诲。”
“能得真人提点是小女的福分,定竭心尽力,不辱师门。”唐凝机灵的回道。
“既然各位放心,那我就不再多言了,另外关于唐公子入外门弟子一事,本来这次的名额已满,但因有唐姑娘的关系,家师特例为唐公子加了这个名额。”
秦辉顿了顿,“本门招收弟子,以二十年为一期,此处虽为分院,但每次纳新都需向本部通告,还望唐公子珍惜。”秦辉看向唐轩。
一家人听得十分激动,这修真门派行踪隐秘,招收弟子更是随性而来,即便知道云都城外的紫云山上有这么个超然世外的存在,但从来没有奢望过。现在这样的好事竟然落到了唐家的头上。
唐轩点头“嗯”。唐休在一旁无语,伸手拉起他,带头施礼“谢道虚真人大恩。”唐轩见自己老爹施礼,自己也跟着做。
“哈哈哈哈,唐公子果然性情耿直。”“哦,对了,唐公子入门时可带几名侍从帮着打理日常生活,山上生活清苦,洗衣吃饭的琐事都要有人做,本门只做引导弟子修真入道,并不过问俗世。”说罢秦辉起身。
“多谢秦公子提醒。”唐轩难得机灵了一回。
“唐姑娘,你随外门弟子一齐上山即可,我会在外门等候两位到来。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众人起身“恭送秦公子。”
秦辉走入院中,众人在身后相送。“各位止步。”秦辉回头一笑。
不见他身上有什么动作,乍然间化做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消失不见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唐然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能入得修真门派,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唐家也许真的能够重回昔日的辉煌,唐然双手暗自握紧了拳。
这一来一往,除了在场的几人外,唐府的其他人连府里来了个人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这人还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水足饭饱的凌天泽挺着肚子走到院里,一边剔牙一边看星星。突然一道流光从天穹划过。
“靠,流星!快许愿!”吐掉牙签,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经过两旁的家丁看他这副造型嬉笑的走过。
“切,一群没有理想的家伙,等我住上大别墅,开上豪车,再娶几个美女做老婆,羡慕死你们。”凌天泽不屑的想。
几日无事,唐府上下好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只是暗地里唐休嘱咐老管家找几个嘴严老实的仆人给他筛选。而凌天泽不知道的是,因为是个傻子,直接晋级到最后名单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日后院难得的闲暇,艳阳晒得人发烫,凌天泽躲在阴凉中,逗着水缸里准备做今天晚饭的几条活鱼。
忽然有人拍他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老管家。
“来福,玩呐?走,干活去。”老管家露出满脸皱纹的笑容。
凌天泽嘿嘿傻笑的跟在后面,心想“今天这老头这么平和?”
跟着来到正门,发现唐家人都在门口,地上摆满了行李,门外还有两辆马车。
“这是要干嘛,莫不是唐老二要分家啦?”凌天泽不解。
唐家两位夫人各自抱着自己的孩子抹着眼泪,唐然在一边叹气,唐休眼圈通红的抖着脸上的肥肉,唐老夫人则在侍女的搀扶下凝视不语。
“哦,原来这俩娃要出远门了。”听了一会确定了是少爷小姐要出门,好像还要走很久。
“走了也好,女的走了我就不用提心吊胆了,男的走了我还能少干点活。”也许是现场气氛的影响,凌天泽想到自己已是离家许久,心里也有些沉重。
唐家这几人心里清楚,修真门派规矩甚严,不得允许私自下山,连外门弟子和随行者都不可以。这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凌天泽在依依惜别的氛围中,帮着其他家丁将行李提到车上,干完后又回到门口,等着送行,想着晚上有鲜鱼吃,不禁抿了抿嘴。
见春花扶着小姐上了车后,自己也上去了。这可愁坏了凌天泽,“哎呀,春花走了,我这头发谁弄啊,后院那帮人,我用不惯呐。”
随行的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大家都叫她李婶。两位护院兼车夫,一位叫大牛,一位叫魏三,他们用的都不是真名,做下人这行的规矩,不能用真名,都会起个假名代名,春花也是如此。等不干这行了再用回本名。
大牛就是那天凌天泽大闹寿宴时打晕他的护院,此时见凌天泽还在门口发楞,喊到:“来福,过来。”
凌天泽不解的走过去,哪知大牛坐在车上一手将他提起,丢到自己旁边。凌天泽哎呀一声怪叫,十分滑稽,到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合着自己也得跟着。让我一傻子跟着能干啥,最关键的是也不知道你们是要去干什么呀?”凌天泽心里叫苦,以前躲在院里还好,现在要跟在小姐身边,这“演技”看来得飙到极致了。
刚要表现出不想离开老爷夫人的意愿时,冷不丁看到唐然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硬生生把情绪收了回来,“嗯啊”着低头玩起了手指头。“差点露馅。”凌天泽暗嘘了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凌天泽有了不打算再装下去的想法。想到此次出门,也许是个机会,自己今后怕是要真正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了。
车轮滚滚,一行人在家人的送别声中没入了街角。唐然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有希望,有彷徨,也有无奈。唐然一心想振兴家业,却奈何自己在修真一途上毫无天赋,若是可以,唐然希望能够振兴家族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自己。
再想到车上的来福,唐然心中暗哼:“你若真傻,那便罢了,若是装傻,可别辜负了我唐家对你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