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国维去南京学习后,和以前一样,每晚会给丁楠发信息。他告诉她,这批来自全国各地的会被分派到俄罗斯不同的军事学校留学的中国军人都集中在一起上课,主要学习简单的俄语,还有俄罗斯的风俗礼仪,以及中国军人在俄罗斯的一些纪律。
丁楠的生活又恢复到了没遇到孙国维之前的状态,稍不同的是,她能经常和孙颜聊天了,有时用QQ,有时电话。孙颜告诉她,她已经找到一份工作上班了,在一家游戏公司做内务管理。她自嘲说,反正她是个没专业的人,做什么都一样。丁楠也笑说,我倒是有专业,不也做的是转行的工作?都一样,喜欢就行。
孙颜还告诉她,她分居的老公三天两头催她办离婚手续,说要不然就不给孩子办北京户口。她大骂,我靠!这是个男人吗?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办户口,还讲条件要离婚,他为孩子考虑过没有?
“李实一直惦记着你呢,好几次问我你的情况。我觉得他条件还可以吧,也就是矮了点,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吗?”那次,孙颜问了一句。
“真的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心里装着解放军吧。算了,先不考虑了吧。”丁楠想了想,说。
“你打算等他?我觉得你们不可能有结果的,你别傻了!先别说他要出国三年,就算他不出国,你们基本也是不可能的事。别空等白等了,有合适的你也见见,处处看,咱心里有个分寸就行了。”孙颜劝她道,她一向爽朗,敢爱敢恨,直来直去,对人对己都如此。丁楠倒喜欢她这种真性情,其实自己也一样,否则也不会人以群分了。
“顺其自然吧。”丁楠轻叹一声道,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茫然,等还是不等?
这天晚上,丁楠正在单位加班看三校的稿子,这时孙国维发来了信息,问她在干嘛。
“我在单位加班呢,这几天比较忙。”她简短回过去,又低头看手中的稿子。
“我都玩累了,准备睡觉了,而你还在加班,还没回到家里,唉!”孙国维很快回过来。
丁楠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不知怎地,感觉怪怪的。他也许原本只是想表达对她的疼惜,但在她看来,这话似乎有炫耀优越感的意味,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是啊,这也许就是体制内和体制外的区别。总有一些时刻,总有一些人,际遇就是这么不济。
她突然就觉得离他很远,很远,不仅是空间距离。她决定放弃这份看不到希望的感情。
所以当孙颜说又帮她物色了一个相亲对象单亲爸爸王锐时,她没考虑多久,就去见了。那时,她刚知道过了研究生复试线,也情也极好。
孙颜夸张地说着他们认识的经过,她去看牙,王锐正好是医生,他为了缓解她的紧张,不时会跟她说话,戴着口罩,很搞笑的样子。她呢,每次起身漱一次口,就问一下人家的情况,搞得王锐恼笑不得。最后,清洗、杀神经、上药、补牙几次看下来,两个人也认识将近一个月了,彼此很熟了,她就说帮人家介绍对象。
又是三个人在那家丁楠去熟了的川菜馆见面。不过这一次丁楠更失望。虽说王锐个不矮,皮肤也白,家境职业样样不错,还没有负担,女儿跟着妈妈生活,而且他俩还有共同的爱好,都喜欢文字,但恁是让丁楠一点感觉也没有。如果说李实还比较幽默比较有趣的话,那王锐就只能让丁楠波澜不惊了。尽管上研以后,她试着和他相处了半年,但半年过去,彼此不曾牵过一次手,她实在找不到一点感觉。
后来丁楠请了一周假回家办理档案户口迁移手续并顺便看儿子时,家里人给她介绍了本地国税局的一个带着儿子的单亲爸爸曾新,两人很谈得来,见了两次,但仅是好朋友的感觉。后来上研后,网聊时,丁楠得知曾新另找了一个带着小孩的女教师处着。
或许,这所有的一切都只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孙国维,即便他不能给她结果,但他已经把她的心撑得满满的,任她再怎么努力,心里也没法为别人挤出空隙,再想放弃,也无能为力。
在已有家的依恋的住处,丁楠时常很怅然。她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寄到了,九月份她就要离开这里去上学住校了。亚婧方园他们订的房子已经交付使用了,正忙着装修,两人常常往那边跑,通常很晚很晚才会回到这边。荣小真向朋友借了十万元,也在通州附近的一个小镇上按揭付款定了一处房子,不久也会搬过去。他最近是更忙了,又是工作又是房子的。
有时候,他们都不在时,丁楠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顿觉伤感,有一种曲终人散的凄凉。三年了,彼此已有家人和亲人的感情。
孙国维从南京回来后,对她更好了。她上班时,他经常在她的住处帮她洗衣服拖地做饭,等着她回去吃饭。他喜欢做饭,乐在其中,并且做得也很好吃,她则享了口福了。
那天,孙国维买来了一些丁楠从未见过的信封,说是教她写信封上的地址,等以后他去俄罗斯了,她给他写信时,这些信封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当然也可以打电话啊,但是打电话贵啊,一分钟两块多呢。给你省点,我也省点。好像也能互相发信息,需要开通国际漫游还是别的什么服务,等我回去问问以前去过的同事。”他一边说一边摆弄着那些信封,拿起其中一个,看看正面,又翻过来,看看反面。
“这信封的正面写收信人的地址姓名,要用俄文写,一会我都来写好,留着你以后备用。信封的反面呢,是写寄信人的地址姓名的,可以用中文写,这个到时候你自己写。”他说话时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翻了翻,找到有几行俄文的那一页,告诉她,那是他们在俄罗斯学习的地址。
“这是俄罗斯塞兹兰一个军校的地址,听说离伏尔加河很近呢,就是我们小时候学过的课文《伏尔加河上的纤夫》里的伏尔加河,呵呵。”他笑着解释,一边把椅子挪到桌子前,坐下来,在包里找出钢笔,开始写信封正面的地址。
“你们这次去的人都在一个地方吗?”丁楠趴在桌上看他写地址,一边问着。
“不是,南京学习的人有好多,他们有的会去莫斯科,有的会去列宁格勒,还有的人会去别的不同的城市。不过我和我学校里的这个同事都被分在了塞兹兰的这个军校了,还挺幸运的!”他停下来,看着她,笑道。
“是啊,那多好啊,熟人在一起有个照应呢”,她点头道,随即又追问了一句,“这三年,中间可以回来吗?”
“有探亲假,每年暑假可以回来,也可以不回来,不回来的话,可以自己在俄罗斯其他城市旅游玩玩。前两年他们去的,一般是第一年暑假自己回来,第二年暑假家里人过去探亲。”他一边回答一边写着,很娴熟的样子,然后解释说写别的俄文还比较生,但地址练熟了的,经常写那个练感觉。
“真幸福!嗯,你的探亲假我能不能用啊?明年暑假我去看你,顺便在那边玩玩。”丁楠想了想,问他。
“不行啊,老妈都不行呢,非得是领了证的老婆才可以啊。之前我也想过,特意问过他们了。”他停下手中的笔,歉意地看着她。
丁楠失望地“哦”了一声,低下头看他写地址,一会又问道:“俄语好不好学?你才学了两个月,能学什么呀?英语我学了十年,也不咋地呢。”
“我们学的也就是日常交际最简单的,到那边还要学的,会一边学语言,一边学专业。他们有的人说挺好学的,我觉得不是很好学,听说你们南方人会好学一些。喏,你看,舌尖要抵着上腭和牙齿接触的地方,发的音简直是靠汽流弹出来的。”他边说边做着样子发了一个中文的“子”的音,说这是学俄语最经典的发音感觉了。
“我会,我会,这个字我们那边的方言全是这么发音的。”丁楠马上用方言打了几个“子”。
“还真挺像,哈哈。”他惊了一下,笑起来。
他笑,她也笑,两人笑成一团。
很快,孙国维他们的签证下来了,机票也定好了。走之前的那段时间,他很忙,单位的工作交接,私人物品托付,购买整理出国的必需品。他走的前两天,他们见了一次,然后就没再见了。
他离京的前一天晚上,丁楠趴在床上给他发信息。
“我等你好吗?”她试探着问,很想他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那她就会义无反顾地等他。她心里是想等他的。
“我很想让你等!我很想你等我!可是三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将远离二十多的年轻,你的青春渐行渐远,再也不可能回头,你会越来越无力,压力或许会将你击垮。总之,你等不起!我也不愿意你这样无望地等!”似乎沉默了很久,他回过来一条长信息。
她很失望,又发过去一条,“你让我再找吗?”
“有合适的你就找吧。将来我如果结了,离了,而你还是单身的话,我们再在一起,好吗?”他回道。
她把手机扔在床上,仰躺着,不想回。
“宝贝,你是我生命中谁也无法替代的唯一!是任谁也取代不了的爱人!好好上研!给我写信!明年暑假我回来看你!”他又发过来一条。
“一年好漫长啊!我会好想你!”她回过去,眼泪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宝贝,睡吧,但愿明天就是明年!顺息的岁月让我们快相逢!”他发了出国前的最后一条信息。
她顿时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