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张一白
陈子信14岁那年,云红秀改嫁了,嫁给了一个外乡人,张一白。与其说嫁,还不如说是收留,他是一天傍晚饿晕在陈子信家门口的,云红秀给了他一碗粥后他就留在了陈子信家里。
其实这个男人并没有给这个家带来任何东西,名符其实的一穷二白,住的还是陈子信家的老房子,不过云红秀并不是很在意,她一向缺少主见,她希望有个男人来支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张一白比较木讷寡言,几乎是不怎么和周围的人说话,整天是跟在云红秀下地。入赘在陈家村,虽然云红秀接受他,但不代表陈家村的人接受他。村里的人总是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而陈子信更是对这种窝囊的男人不屑一顾,从来没有用眼角夹过他。
云红秀希望张一白能帮自己约束一下陈子信,但是看到陈子信对张一白爱理不理的,也实属无奈。
有一次陈子信在蓉城东西,被人堵在一个小巷里,七八个人对他拳打脚踢,恰巧被路过的张一白看到。当时陈子信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了,张一白,想上前阻止,哪有人理会他,连他一块给打了。
张一白抱住陈子信,用自己身体紧紧护住陈子信,让拳脚落在自己身上,周围的人见此仍是不依不挠。
七八个人泄完愤朝张一白吐了一口口水,“他又不是你儿子,你管得着他吗!”不再理会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拍拍手扬长而去。
当夜回到家中,一向温顺的张一白把浑身瘀青的陈子信吊在门口的老龙眼叔上,用他的皮带抽了一个小时,直到把他那条老皮带打成两截才停手,而他母亲看着陈子信背上那鲜红的皮带印子,在一旁落泪,一句话不敢说。
自此之后陈子性情大变,变得郁郁寡言,也很少出去偷东西了。村里的也人很少看到陈子信,偶尔看到也是老远就躲开了,一个人性情突然发生了很大变化,总让人觉得有些诡异,提防着总是好的,弄不好他会突然像只疯狗一样乱咬人,变成一个新的陈鹏。
半年后,张一白实在受不了周围的人都热嘲冷讽,说他是个倒插门,跟云红秀商量卖掉了旧房子,举家搬到了流县,不再种地,做点小生意营生。陈家村里的人听到了风声,好多人指着鼻子骂他,说他居心不良,图的就是云红秀的那栋老房子。
邻里的三姑六婆整天上门找云红秀,希望她不要听张一白那个骗子的话,陈家的门槛都给她们踏平了。不过她们并不是关心云红秀,因为云红秀已经改嫁了,不算是陈家村的人,哪天陈子信在外面偷东西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就可以收回这老房子了,如果现在卖掉房子,他们哪里乐意。
一天傍晚,太阳刚下山,又有四五个人到陈子信家里闹腾,隔壁家的三婶更是扬言道:“人搬走可以,但是房子绝对不能卖。”张一白坐在门墩子上抽着烟,云红秀坐在灶前,都一言不发。
陈子信当时正在切菜,听到这些人在这里七嘴八舌,感觉就像是几百只鸭子在耳边叫唤。早已经很不耐烦的他拿了把菜刀往桌子那一插,“啪”明晃晃的菜刀直接插在桌子上,屋子里突然鸦雀无声了,静得能听到墙角的蟋蟀的叫声,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在陈子信的身上。
“我们家的事我们自己处理,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我家也没有多多碗筷,不留你们吃饭了。”很明显在赶人了,不过看见陈子信这架势,谁敢出声,七八个人陆陆续续起身走人了,大气不敢喘。
“唉,好心当作驴肝肺.”“是啊,我们这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了.”离开了陈子信的家不远,那些人又是议论纷纷,“膨”身后传来一声关门声,陈子信几乎是用尽全力的把门关上,声音传得好远。这下子连议论的声音都没有了。
不久云红秀把房子卖给了一个外地来蓉城做生意的,据说是用来做仓库,不过这已经不是他们关心的了。他们一家三口随后搬到了流县,在张一白的一个远房亲戚的介绍下,在城郊租了一间瓦房。
这间瓦房,比陈子信家原来那老房子还要破,而且很窄,只有30平方左右,隔成了两个房间,厨房跟厕所在外面用碎砖围出来的。虽然房子很差,但是也算是个落脚点地方吧。
陈子信远远望着陈家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重新做人,再也不能让人瞧不起,不混个出人头地,一辈子不回陈家村。
到了流县,把陈子信的东西摆放好之后,他一个人偷偷躲在瓦房的后面,咬着牙小心翼翼地用小刀把手臂上的刺青一点一点地剥去,他要与过去的自己告别,告别黑暗,告别痛苦。
锋利的水果刀划破皮肤,一点一点削去那蓝黑色的刺青,鲜艳的血顺着刀尖留下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渗透到泥土里。
貌似他感觉不到疼痛,他黝黑的脸上没有露出一点痛苦,如果不是看到长期营养不良的而深深凹陷的眼眶的眼泪在打转,也许会有人认为他不是在划自己的手臂。
但是他的眼泪又绝对没有半滴溢出,眼神里透露出那股坚决,洗心革命的坚决。
关于这个刺青的由来不得不说,那是他小学毕业那个夏天,用缝纫针粘着蓝黑墨水用了两天在手臂上一点一点扎出来的,一只老鹰的头,虽然有点稚嫩,却的确很有气势,鹰眼中透露着深沉的怒意。
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看到他衬衫袖子上有血迹,问他手臂怎么了,他说在街上蹭到的,旁边的张一白怒不可赦,扬手给他了一巴掌,“你这畜生,刚到这里有出去闯祸,信不信我打死你!”话未绝,又是一耳光,抽得陈子信脸颊肿得像个馒头,嘴角溢出一丝血丝,但是他还是一声不吭。
张一白真是恨铁不成钢,扬手又想抽,云红秀一把拉住他的手“别打了,他会慢慢改的。”云红秀一直都是这种性格,永远只是一味关心,却不会束缚,不会强求,总是觉得未来会变好的。
“狗改不了****!”张一白不再多说了。
云红秀拉过儿子的手,拉起长袖衬衫的袖子,看到那大大的血痂,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抱着陈子信的头大声哭了出来。
张一白也是一脸的吃惊,因为他也知道原来那个地方有一个刺青,脸上闪现出一丝的欣慰,不过稍纵即逝。马上板起来脸:“你看你多败家,一件衣服就这样给你糟蹋了,还不赶紧脱下来。”
然后转身一通乱翻,找出一瓶他自己泡的药酒,倒出小半碗,让云红秀给陈子信洗一洗伤口。这药酒本来不是泡来给外用的,而是他逢年过节倒出小半杯的烈酒。
伤口碰到烈酒,痛得陈子信直抽冷气,但是在张一白面前他是绝对不敢出声的。“没什么事就找点睡吧,明天给你找个学校,到了学校不要给我瞎搞,好好学点东西。”
晚上的躺在床上,陈子信的手臂还隐隐作痛,让他安逸入眠,他希望快点天亮,其他明天,期待明天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