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一害
南方的夏天来得都比较早,虽然才五月末,但是太阳已经狠毒了。炙热的太阳仿佛是想把地面烘干似的,照射在人身上火辣辣的。
村边的池塘里,水牛正躺在水里假寐,大黄狗也伏在榕树底下吐着舌头喘气,路上看不到一个人,估计都午睡了吧,除了悠长的蝉鸣之外,整个陈家村都显得很宁静。
突然村外的果园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继而是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各种谩骂的声音。
“你这个狗娘养的,又来偷荔枝,给我逮到非抽死你不可,。”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树上蹿了下来,手里提着一个鼓囊囊蛇皮袋,一溜烟地跑往果园外面跑,一个身体微胖的中年男人提着一跟木棍追在他身后。
中年胖汉追出来果园,那小偷已经跑到十几米之外,自知追不上,随手不停捡起路边的碎石瓦砾,使尽了全力,朝远处的小偷丢去,拳头大小的石块这要是砸到要害是要出人命的。
密集的石头划破空气,呼呼作响,如同冰雹一样朝那小偷飞去。那小偷机灵得跟一只猴子似的,左闪又躲,一边灵敏地躲开从身后飞来的石头一边跑,很快就消失在山坡的尽头,只留下那胖果农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骂骂咧咧。
“你这个王八羔子,整天就知道偷东西,保证哪天会别人活活打死。”
“你这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兔崽子,被我抓到非打断你的腿不可。”谩骂的声音久久不绝,几乎响彻整个陈家村,不过村里并没有人张罗着去抓贼,大家都知道是陈子信又偷东西了。
陈子信,今年十三岁,不过自出生那天起,就没有什么人顾着他,吃饭有上顿没下顿的,所以已经小学毕业的他,居然才有一米三,而且瘦骨如柴。加上整天在外面跑,皮肤被晒得黝黑,衣服也是脏烂不堪,弄得跟非洲难民似的,乍一看还以为他是个孤儿。
其实不然,陈子信的父亲陈鹏是蓉城当地一个“名声显赫”的大流氓,为什么要强调是“大”流氓呢,因为这是为了跟普通的地痞流氓区别开来,是真正拿着小斧头,大砍刀,收保护费,拉架砍人,刀口舔血的人。
陈鹏这个人以前当过兵,复员之后回到蓉城,却不干正紧事,整天游手好闲,后来成为了一名打手。由于他身手不错,而且心狠手辣,在蓉城这种三流也算不上的小县城也算是一号人物。
母亲云红秀是个家庭主妇,还是非常不称职的家庭主妇,因为只有隔三差五地洗衣服做饭,大部分时间是村口的小卖部里打麻将。云红秀经常是一上来麻将桌就下不来,有时候饭都忘了吃,所以没到深更半夜是看不着人影的。
夫妻两人一个拼打街头,一个厮杀麻将桌,家里的酱油瓶倒了都没注意到去扶一下,哪有时间关心陈子信是否吃得饱,穿的暖。
肚子饿了怎么办?村外山上的水果,村头池塘里鱼虾,甚至王寡妇家鸡窝里的鸡蛋,没少遭这小祖宗的糟蹋。
有人找陈鹏去理论,陈鹏正在吃着陈子信摘回来的龙眼,一边吃一边交代陈子信:“下次拿个口袋去,多装一点回来留一些给你妈晚上回来当夜宵。”
那人听了直接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自此以后,没人再去找陈鹏讨说法了,被偷了自认倒霉。不过还好,陈子信偷的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候陈子信去别人偷东西,完全不叫偷,而是拿,而且拿得是光明磊落,理直气壮,旁人不光假装看不见,还得对他笑脸相迎,生怕这小祖宗不高兴反而砸锅摔碗。
虽然他才七八岁,村里的人已经畏之如虎了,尽管他知道只是狐假虎威,但谁敢惹陈鹏的儿子不高兴呢。所以陈子信就慢慢养起来偷鸡摸狗的习惯,也成了陈家村里的一害。
可好景不长,也许是恶有恶报,被认为是蓉城第一打手的陈鹏在一次与人打斗中被人一刀劈在脑门上,直接开了瓢,当场死了。留下了陈子信跟他妈云红秀,还有被仇家砸得七零八落的老房子,那年陈子信12岁。
云红秀没有工作,除了打麻将什么都不会,只能靠翻种那一亩四分的水田糊口,日子是过得叮当响。
虽然陈鹏死了,但是陈子信还是村子里的一害,继续干着他偷鸡摸狗的勾当,有时还变本加厉地跑到一里地之外的县城里偷东西。在村子里还有所收敛,但是在蓉城里偷的不再只是一些瓜果,忘了收起来的收音机,锁在抽屉里的零钱,零小细碎的物件见到什么偷什么。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是陈鹏的儿子,都知道个小偷,几乎每个人都对他冷眼相看,并且小心提防着。不是怕他更不是怕他死去的老子,只是不希望别人说自己欺负这对孤儿寡母,毕竟还算同宗。
不过在蓉城里,陈子信偷东西必须要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因为被人抓到下场很惨烈,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客气一点的则扇几个耳光,打的脸肿得像猪头,不客气的则直接木棒伺候,不打个半死绝不停手。
庆幸的是这小子贼得很,来去无踪,很少被人赃俱获,而且偷得也不多,不至于人家追上门来讨要。如果没有现成抓获,没人会到他们家去扯皮。
但是如果真的当场抓获,那绝对不会轻饶,而且见者有份,都会很不自觉义愤填膺地给他两脚。所以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总能听到有人在骂街,咒陈子信不得好死,从此绝后之类的。陈子信也就从陈家村一害变成了蓉城一害。
虽然没有人当着云红秀的面提及陈子信的事,但是云红秀心里也是明白,不过云红秀实在拿他没有办法,每次都是好言相劝,劝他好好读书,好好做人,以后不要像他父亲那样,陈子信都是敷衍了事。
每每提到陈鹏,云红秀都会炫然泪下,以前仗着陈鹏有几个钱,整天只知道打麻将,要不然儿子也不至于被惯成这个样子,如今是后悔莫及。
每当村子里有人在骂有贼的时候,云红秀都觉得很愧疚,她很想好好管教陈子信,不过她软弱的性子始终硬不起来。
“唉,如果家里有个男人就好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云红秀常常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