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落胎崩漏,发病急骤,暴下如注,非同小可。
“崩漏之症?”完颜尧大惊失色,屋里的家奴都惊慌了,落胎崩漏,是性命不保的重症,看来完颜府要准备办丧事了。
“婉儿脉搏沉伏不见,大不妙。”褚沅澈着完颜凝婉的脉,很难感应到脉象,再行观诊,神昏面白,汗出淋漓,他心里揪了起来。
完颜凝婉终于睁开了眼,淡然的神情,让富察氏悲戚不已,女儿怕是心无再存之意,若知如此,她应该拼命拦住老爷才好,一切都晚了。
完颜尧双拳紧握,用力地捶到屏风上,“老夫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大人,祸是下官惹的,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若有不测,下官定会给婉儿陪葬。”褚沅澈坚定地向完颜尧保证。
“褚沅澈,你以为你这样说老夫就会原谅你吗?老夫要你褚府全部陪葬。”完颜尧揪过褚沅澈,狠狠地推着他撞向屏风。
屏风倒地,褚沅澈也被完颜尧摔到屏风上。
“少爷,你还好吗?”惜福冲上来扶起褚沅澈,他家少爷遭的是哪门子的罪呀,这么多的女人不去惹,偏偏惹了完颜小姐。
“呵呵,爹,你气还没消吗?那你看到这个,气能消了吗?”完颜凝婉事不关己一样,丹唇逐笑。她轻挪了一下身子,众人的目光望去,那似梅花的斑斑驳驳的血迹上,落着一小块暗红的似拇指大小的血块,四周一大片的鲜红的血液浸着血块,而凝婉坐在那里,望着完颜尧巧笑焉兮,就像一个很乖巧的闺女一样,在静等爹的训话。
褚沅澈大喜,“有救了,落下了,落下了,大人,请把婉儿交给我,我一定会让她活着。”
完颜尧被凝婉的笑容震住了,在朝中,他面对得了针锋相对的朝中大臣,他可以稳如泰山,以智相斗,而现在,他只觉得累得要垮了,如果婉儿不测,夫人难以承受失去爱女之痛,思及此,完颜尧悲痛不已。
“刑管家和碧云留下,你们都散去吧。”完颜尧搂住哭得死去活来的富察氏,安慰道,“夫人,一切都是造化,我们婉儿是大福之身,不会有事的。”
“老爷,都怪你,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婉儿,她就是我的命根,她要是不测,我也不活了。”富察氏越哭越凶,埋怨着完颜尧。
褚沅澈见状,自知得到了完颜尧的允许,便不再多言,只是急切吩咐惜福:“惜福,快回府,拿我银针来。”
惜福领命,正欲急速离开完颜府,完颜尧急唤来家奴,“快牵马一同前去,不可延误。”
“婉儿,你一定要撑住。”褚沅澈伸手摸摸凝婉冰冷的脸颊,瞧见了凝婉的琴台上的宣纸和笔架,快速上前,执起一旁的狼毫笔,沾墨落笔写下药方:地榆炭30克,仙鹤草30克,侧柏炭15克,金刚藤15克,女贞子15克,旱莲草20克,生黄芪15克,杜仲10克,桑寄生20克,续断15克,白及15克,炙甘草10克。
然后交由刑管家抓药,并嘱咐,“要快去快回。”
“褚沅澈,你可有把握?”完颜尧担忧地问,“要不老夫去请薛太医前来?”
他确实是信不过褚沅澈,本以面子最重要,怕家丑外扬,但此时,什么面子都比不上完颜凝婉的命了。
完颜凝婉像是置身于事外的人,她一直笑着看着屋里的人手忙脚乱,仿佛他们做的事,都和她无关。
褚沅澈看到她这副神魂失离的样子,眼泪落了下来,他坐到床边,一股血腥味浓浓地袭来,他拉着凝婉的手,温柔地揉擦着,“婉儿,你听到我说话吗?”
完颜凝婉看着他,还是笑着,笑里没有任何的情感,就是简单的笑。
“婉儿,还记得我们在清幽涧说的话吗?天长地久有终时,与子携手,皆同心,执子之手,皆同老。”褚沅澈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恐慌,他的婉儿,怕是精神恍惚了。
“执子之手,皆同老。”
“执子之手,皆同老。”
“执子之手,皆同老。”
……
完颜凝婉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当她的目光从褚沅澈的脸上移到被褥上的血块上时,她晕厥在他的怀里。
完颜尧见状欲要上前去,这相拥纵使是无心,但总是要顾忌男女授受不亲的,婉儿的胎儿已落,若大幸无碍,她与褚沅澈也就不在有任何的藕断丝连了。但是,富察氏拉住了他,不让他再前去拆散这一对有情人。都到了这地步了,老爷为何还是顽固不化。
褚沅澈就这样搂着凝婉,一动也不动,直到碧云端来热水,要为凝婉收拾身子,他也不愿意放开手。
“少爷,少爷,来了。”惜福大呼小叫的声音急促地传来,只见他连翻带滚地进来,把针帘呈给褚沅澈。
褚沅澈抱起完颜凝婉,让碧云和惜福把床上的被褥收去,把婉儿放在铺好的锦丝棉被上。那落下的血块,太触目惊心,他也无法控制到自己想要呐喊的悲伤。
“拿去丢了,太污秽了。”完颜尧瞧见碧云把被褥包卷成一团,逐命令道。
“婉儿,会有些疼,你要忍住。”褚沅澈的手在颤抖,他在皇宫给那么多的宫女太监施针,都不曾感到心慌,但是今夜,一连给自己心爱的女子施针两次,他觉得每一针都像是扎到了自己的身上。
富察氏不忍看女儿受针扎,把头低到完颜尧的怀里轻声抽泣着。
褚沅澈深吸了一口气,左手用力地托住右手腕,第一针,以艾卷雀啄法温灸之扎入到隐白穴中,这是治疗崩漏的要穴,他的手很稳,针快速地扎进去。
第二针,扎进百会穴,施平辅平泄法。
两针下去,完颜凝婉眉头一皱,虽无醒来,但四肢开始回暖。
半时辰后,褚沅澈在脾俞穴、气海穴、足三里分别扎针。此时是五穴合用,加强崩漏的统血之功。
邢管家按褚沅澈开的药方抓回的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悄悄地端在一旁等候着。
没有人敢出半点喘气声,害怕声响惊扰了褚沅澈的用针。
褚沅澈的额头,鬓角不停地沁着汗珠,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水,每施一针,他都如千万斤石头压在身上那般,既沉重,又如释重负。
又半个时辰过去,完颜凝婉的崩漏之症血崩停止了。褚沅澈开始给凝婉喂药,灌进嘴里的药汤,却因为她的昏迷不醒而无法下咽。
一难过去,新的一难又摆在了眼前。
“继续抓药,继续熬药,一定要给她灌下去。”完颜尧看得出来褚沅澈的医术确实暂时保住了凝婉的性命,但是没有药汤的辅助,一切都是治标不治本。他焦灼不安地喊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