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是我,你不是在梦里。”褚沅澈握住完颜凝婉的手,她的手冰凉似冰,脸色不再青紫,但是却是面无血色的苍白。
完颜凝婉顿时悲戚地哭了起来,她像孩子一样紧紧地抓着沅澈的手,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婉儿,你要吓死爹吗?”完颜尧叹息了一句。
完颜凝婉的手一颤,望着完颜尧,眼里尽是惊吓,她还看到了刑管家,端着托盘站在完颜尧的身旁,不敢与她直视。
褚沅澈感受到她内心的恐惧,他什么也做不了,连安慰的话语都不敢说,他的嘴唇轻轻动着,对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无声地说着:“婉儿,要好好活着。”
可惜凝婉不能领会,她的另一只手用力地抓住锦丝棉被,惊慌失措地看着屋里的每一个人,她从家奴那沉默的神情里,就知道,她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了。
“碧云,服侍小姐喝药。”刑管家得到完颜尧的点头示意,吩咐守在一边的碧云。
碧云咬咬唇,胆怯地摇摇头,她真的没有办法看着小姐喝下这碗药。
“大人,让我来吧。”褚沅澈站起身,要去接刑管家的碗。
凝婉不解地拉住他,“要做什么?”
褚沅澈浑身湿透,挽起的袖子的手臂上呈现着几道淤红的伤痕,他回过头,用坚韧的目光望着凝婉,他需要她给他力量,因为,此刻,他也快要崩溃了,他在硬撑着,为了让婉儿有力气去接受这个不幸。
“爹,你放他走。”完颜凝婉蕙质兰心,她很快就理清了发生的一切。他来找她,爹杖打他。他有这份勇敢的心,值得了,不枉她的痴情相托,她要守护他,让他平安地离开完颜府。
“婉儿,爹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不是爹不让他走,是他不肯走。”完颜尧冷笑着,他在心里盘算着,褚沅澈,待婉儿落下胎儿,保住性命,从此与你便两清,老夫再和你好好算账。
完颜凝婉放开了手,“你走,再也不要来了。”
褚沅澈苦笑着,他知道凝婉的心,在性命堪忧之际,她依旧想着保护她,他还有什么理由去惧怕完颜尧呢,他的心会在今夜,随着婉儿的落胎之痛,一点一点地挖空。
“不能再耽误了,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褚沅澈轻声地对凝婉说,“婉儿,你听我的,把心平静下来,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凝婉迟疑地看着他抽出她手掌心的手,快步走到刑管家那里,把药端过来。
“沅澈,不要,你疯了吗?这是我们的孩儿。”一股酸苦味冲鼻而来,完颜凝婉大惊,往床后退,靠在锦帐上,这一挪动,她看到了自己的两腿间鲜红的血,正黏湿地浸着裘裤和沾到锦丝棉被上。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哆哆嗦嗦地去沾起裘裤上的血迹,指头显赫赫地染红了,“啊!”撕心裂肺地哭叫声,响彻了吟风阁。
“婉儿,天啊!”放心不下女儿的富察氏在内屋辗转反侧,见完颜尧许久不回屋,担心他又和凝婉起冲突,便差服侍的丫鬟梅香陪同前来,谁知,一入眼的竟是凝婉裘裤上鲜红如艳的血,她激动地一步上前,用力地捶打了褚沅澈厚实的胸膛一下,“你这个畜生。”
褚沅澈不防备,被冲击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药汤晃荡了几下,溢出了少许,黑褐色的水沿着瓷碗滴到他的手背上,是温热的,可是却如毒药般渗透在了他的肌肤里,蔓延到他的五脏六腑,他多渴望,这药是他喝的,哪怕相冲至毒发身亡,他也无怨。
“夫人,让他救婉儿先,你勿坏事。”完颜尧终究还是识轻重,他扶过富察氏,然后严肃地看着褚沅澈。
“婉儿,纵使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了。你必须落胎,方能保住性命。”褚沅澈俊美绝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完颜凝婉把玉枕丢到地上,逐赶着吟风阁里的人,“你们都给我走,不要进来,都走。”她的孩儿,她要和孩儿一同离去。
“婉儿,你再如此顽固,老夫就在你面前了断了褚沅澈。”完颜尧一急,一掌掐住褚沅澈的脖子,大拇指和食指中指紧扣着他的脉门。
“不,爹,你答应我放过他的。”完颜凝婉惊得爬起,欲起身阻拦。
“婉儿,不许动。”褚沅澈和完颜尧同时惊呼。
可是已经迟了,完颜凝婉身体一麻,上身先前倾,眼看就要跌撞到地上。碧云狂奔上去,用身体给凝婉当垫背,完颜凝婉压在了碧云的身上,毫发无损。
众人被这一吓都惊了魂,都忙上前搀扶。
完颜凝婉的裘裤上,血迹蔓延到了脚跟,触目惊心。
完颜尧手一松,他内心无比震撼,婉儿啊,婉儿,爹白养你了,你怎可以如此让爹担惊受怕,愤怒不已。
“快,扶住婉儿。”褚沅澈上前抱住完颜凝婉的头,接着把药汤送到她的嘴边。
“婉儿,你真的要当那个不孝的人,让爹娘白发人送你黑发人吗?你于心何忍?”富察氏哭诉着劝女儿。
完颜凝婉本来紧闭的双唇,在一行清泪落下后,张开了。她幽怨地望了褚沅澈一眼,双手捧住褚沅澈的手,颤抖不已,然后在众人的期盼下,咽下了药汤。
死一般的安静。
褚沅澈放下碗,把她抱回床上,她的双眼紧闭,不愿意睁开看任何的人,连他也不愿意看。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给婉儿换身衣裳。”富察氏没有了平时高贵的神态,她见女儿如此惨烈,心里有太多的不忍心和怜悯。
“夫人,我帮小姐换。”碧云抹抹湿润的眼睛,帮忙拿完颜凝婉的干净衣裳。
“不用了,让我静静地陪着我的婉儿。老爷,你们都去歇着吧。这个不是我们家的客人,你走吧。”富察氏逐开吟风阁的所有人。
屋里只剩她和完颜凝婉,她细细地给凝婉擦净身上的血,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完颜凝婉依旧是紧紧闭着眼睛,任凭富察氏挪动她的身躯。
吟风阁外,有些凉,暴雨后的地气入冷。没有人走开,都守在门外,完颜尧也不敢赶走褚沅澈,没有人敢预料两个时辰内的变化,毕竟他是太医,邢管家说得对,他总比京城的其他郎中医术高明。
两个时辰,如同两年般漫长,等待的心比任何时候都煎熬与恐惧。
未到三更时,只听屋里的富察氏惊慌大叫,“快来人,婉儿不行了。”
完颜尧和褚沅澈心里一沉,拼命冲进去,床上的被褥,在完颜凝婉的臀下,晕开了一大片如同梅花般的红。
“不好,崩漏!”褚沅澈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