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我正端坐在阶梯大教室里发呆,等着上讨厌的思想道德修养课。小广州突然凑过了来,在我身边落了座。因为闲着没事,我们两个便开始扯淡开来。他鬼鬼祟祟的朝左右看了看,然后向我耳语道:“军生!我给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看你是好兄弟才告诉你的!你***可别出卖我!”
我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整理一下心情和神态,像一个革命幸存者接受同志临死前的神圣嘱托一样,拉长了脸,目光冷峻地说:“好!好兄弟!你说吧!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大凡人都有一种窥私的欲望,或强烈或淡薄而已。而在告知者把这隐私透漏给被告知者之前,告知者总是表情肃穆地告诫一番:“你一定不能告诉别人!要不然……断绝子孙!”
这告诫,被告知者常常会觉得极为恶毒,心里直想骂娘。但为了得到那神秘的隐私,只好牺牲掉点自尊,连连点点,表示永远不会告诉别人,打死我也不说。而后来呢,这秘密多半不胫而走,却不知来自何处?当然,后来,也多半不会发生那种生个小孩没**的怪事。这样恶毒的咒语,可能上帝都觉得太缺德。
我也是这样的被告知者。小广州这么一说,立马勾起了我强烈而猥琐的窥私欲望——可这明摆着是他在引诱我。
“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神秘秘?”我故作一脸平淡。
我这么伪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小广州常常以一个告知者的身份出现,而我最后得到的,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故事,反而白白被那些恶毒的告诫诅咒一番。
“——关于肥仔的——”他有些吞吞吐吐。
这表明,他将要讲到的,既不是国家领导人的私生活,有不是影视明星的小绯闻。也就是说,这个秘密不关乎政治,也不像通常那样,是无聊的娱乐。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小广州便接着厉声说道:“肥仔——那家伙有**!”
“哦?”
这秘密实在有些非同寻常,我的耳朵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所以我吃了一惊。小广州却翻着小眼瞧我,一副察言观色的神情。
“哦什么?真的!你不知道吗,他常常半夜里起来,到厕所里去洗刷半天!你说,半夜里,他能洗刷什么?”小广州一脸猥琐,指向我下身,脸上荡满了下流。
“切!你指我干吗?”我故作正经,这是在别人面前保持绅士形象的制胜法宝。
小广州又是嘿嘿地鬼笑一阵,说道:“我看,肥仔那家伙心理有问题!要不他怎么老看**?”他一脸的窥私欲。
“你不也看**吗?那有什么?大学男生哪个没看过**?听说女生还看呢!”我这也是在替自己反驳,同时也是为了假装正经。
“可谁像他那样,几乎天天看啊?还不累死他,精尽而亡啊?”小广州一脸不平。
我却觉得,小广州好像是有点酸葡萄心理,**你也可以啊!干吗对肥仔的私生活这么关注?于是我戏谑地问他:“林斌!你管他那么多干吗?难道喜欢上他了?呵呵!”
他立马晴转多云,劈头回道:“顶!你才Gay呢!”
我们老师布置了论文,关于同性恋的。王斐还多处取证,做出了惊人的发现。比如,西王母因屡屡失恋,性心理严重扭曲,最后竟爱上了嫦娥;唐僧和李隆基是同志,后来闹僵了,分了手,李大人发了威,才发配唐僧去了西域,后人却美其名曰西天取经。我们听了,笑的肚子疼痛,王斐却一脸委屈,仿佛我们亵渎了他神圣的学术推理。因为此,近日在我们宿舍上空飘荡最多的气体分子,已不是“寡妇”、“**”之类过时的东西,而是“Gay”、“同志”等鲜活的具有后现代野味的玩意。
我怕小广州真的生气,赶忙满脸堆笑去道歉。
“我说,妓男!你……有没有**啊?”我对他进行了戏谑和羞辱,他这时便开始对我不尊重起来,直呼我为“妓男”,以致前排的一个女生,猛地转过头来,用斜到眼框外角的漂亮的黑眼珠,妩媚地望了我们一眼。
我觉得这话题太不登大雅之堂,赶快对小广州说:“靠!你小子!说话小声点!”
其实,我是想回避他这个问题的。虽然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我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私隐。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些很私隐的事儿。这事只有他一人知道,但他不愿告诉任何人,永远都不愿。
“嗯!嗯!知道了……我问你呢?到底有没有?”他穷追不舍。
我板起脸,朝他瞥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有!”
小广州便开始稀里哗啦地大笑起来,那模样像极了犯猥亵罪的流氓得到了赦免似的得意和庆幸。
“军生!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有!”他显得有些羞涩。
我装作没听清楚,问道:“你有?你有什么?”
小广州抬头望了望,看我一脸无辜,但又仿佛发现了些狡猾和欺骗在里面,于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朝我肩上擂了一拳,说到:“***!妓男,我就知道你油腔滑调!……嗳,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我懒懒地回答:“初中!”
小广州追住不放:“初几?”
我有些不耐烦了。本来告诉他这种隐私,我就很不情愿。
“初一!”我随口而出,其实**这习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早就记不清楚了。
“呵呵!你小子!比我还坏,我初二才开始!”他有些幸幸然,嘿嘿地笑了起来,“喂!那你多久一次啊?”
靠!这小子还真来劲!我顶不住他了。看他这么得意,我决心打击他一下,便抬起眉毛,装作不屑地说:“靠!你有完没完?我**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是小!不懂事才搞的!如今都二十岁的人了,早不搞那个了!”
小广州被我的话吓呆了,怔了怔,两眼发直地说:“是真的吗?”
我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油然而生阵阵快感,整人的欲望又来了:“那书上不是说过吗?精尽而亡!没看过《***》吗?西门庆不就是那样死的吗?潘金莲给他吃了太多**,结果就那样肾亏死掉了!老实给你说吧!**和做那事差不多,做多了会死人的!这是有历史根据的!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小心点!……高中时,我看过本书,说**会怎么怎么样。所以,后来就不敢了!哈哈!”
实际的情况是,自那以后,我节制了很多,频率有所降低而已。
小广州听得两眼发直,眉头紧缩,担心自己马上会变成性无能似的。我的怜悯之心又来了,突然觉得这样欺骗他显得我有些不够厚道,就接着对他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毕竟是小说,小说和现实是有距离的!——不过要记住,要学会节制!频率别太高!另外,要有良好的心态!别老学日本**那样,那简直是变态!”
我给小广州上了一节**者职业道德课。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妇产科或者传染科医生,而小广州则是一个因担心自己得了性病而前来检查身体的红衣女郎。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小广州对我的高见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言词平平的我竟还对**有着如此深入的思考和认识。
我们生活在一个注重隐私的时代。但这注重,不是对隐私本身的注重,而是对这隐私价值的发掘。隐私常常可以看作商品,摆放在各类商铺的柜台上面。接着便会有很多人来参观我们的商品,到最后多数都成了交。只不过,有时候那人是用钱财,有时候是用权势,有时候则是用感情,来交换我们那些作为商品的隐私。
而我和小广州关于**的隐私,则同时成了商品,交换的同时又被对方消费掉。我们用各自的这点隐私做筹码,换来了对方的那点隐私。于是,我们的隐私便得到了分享。而隐私的分享,最容易拉进人们之间的感情。所以,自从那天聊了关于**的话题以后,小广州对我更加哥们了,我也把他看得更近,近过肥仔,更近过那个发现西王母是性变态的王斐。
周末。肥仔突然向大家宣布,他要请大家吃饭,喝酒。
小广州问道:“嗯?怎么突然大放血,想起请我们吃饭了?”
小广州的惊讶是正常的,因为这其实也是不常有的事。
“靠!问那么多干吗?去就是了!今晚上,东北人家!”肥仔一脸的豪壮,甚至是悲壮。
王斐借口学习忙,没有去。这样的场合,王斐向来很少参加。可能他觉得,老是被别人请,而自己却没有请过别人,感到难为情吧!对他的借口离去,我和小广州一点都不表示惊讶,因为这早在我们意料之中,肥仔却动了肝火:“***!兄弟请客,一点面子都不给!整天看什么鸟书啊?看书顶个屁用?一点朋友义气都没有!”
“**!你别跟他生气!王斐就是那个性!” 我和小广州一起,劝肥仔不要生气,并为王斐开脱。
那天,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肥仔的火药味很浓,后来才知道肥仔失恋了。那天,我们三个人喝了十一瓶啤酒,大部分都是肥仔喝的,小广州喝了不到两瓶,就去厕所吐了起来。我喝了三瓶多,满脸通红,大脑轰轰地响个不停,便也开始附和着肥仔的疯言疯语。
也许,肥仔的失恋,使我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叶子!那天晚上的酒是为肥仔喝的。其实,又何尝不是为我自己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