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沉日带易叶林回到国师府内。
与外表的富丽堂皇相比,国师府内就显得寒碜多了,没有金碧辉煌,没有如云奴仆。数十间或高或低的小楼,已显破旧,随处可见柱子上有红漆脱落。庭院里也不见姹紫嫣红,有的只是一些过于茂盛的草,或是间于其中的某些不知名的树。让人难以想象,威名赫赫的国师府,竟然破败至此。
此刻,大堂上,周沉日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他最得意的弟子易叶林。
易叶林站在下首,对自己身上的伤好似并不在意,对周沉日道:“谢谢师傅!”
周沉日目光关切,叹息一声道:“叶林,你是我座下最有天赋的弟子!只是,你欠缺的,是一种超然物外的心态啊!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你还是放不开呢?”
易叶林苦笑一声,道:“师傅,我又何尝不知道您对我的一片回护之意呢?只是,有些事,不是我想放开就能放开的!”他抬头望向外面庭院,芳草凄凄,枯荣兴败只在一岁之间,心中伤感无限,接着道:“自从她死了之后,我就把心寄托在修炼之上。如果刚才王上不把我挂的虚职收回,我也正想向他辞掉的!”
周沉日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反正你一年也没多少时间花在这些俗事上面。以后专心修炼便是!只是叶林,你还是心中有所牵挂啊!”
易叶林呵呵笑了笑,但听起来还是笑中有苦,道:“发肤受之父母,师傅,我确实心中还记挂着易家。父亲年纪已高,终有辞世之日。他一心要我承继入照令,好制衡其他二令,使三令平衡。可是我不太争气,还好我小二弟已逐渐成长,过得几年,他应该也能独挡一面了,对于能否承袭入照令,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可笑王上以为这个是对我的责罚呢!殊不知,这样正好帮了我一个忙。嘿嘿!”他目光远眺,最后语意终因想到家中老少,有了一点真正的愉悦。
周沉日点了点头,道:“如果你挂念家中,就要为家中多着想一下。平日若是没有必要,就别去见王上,依我看,他此刻心中对你的猜忌,未因琳妃之死而有丝毫减弱。这件事,苦了你了!”
易叶林垂首道:“谢师傅教诲,我记住了。在我心中,一直只有琳儿的姐姐。而琳儿却与我清清白白,向无半点暧mei。只不过她小时候,我常逗她玩,所以对我亲近了些。直到她进了宫,这种亲近未改,竟致王上猜疑。由此导致琳儿年纪轻轻就……”他说到最后,虽然不敢谤上,但眼有悲苦,话有怒意,一听而知。
这世间恩怨情仇,周沉日阅尽人生百态,岂能不明?恩尽生怨,情尽生仇,冥冥中自有安排,三言两语难以诉尽,只能又是长叹,道:“对了,你把遇险的整个过程再说与我听!”
易叶林一惊,道:“师傅之卦神准,叶林所知最深。难道公主之事,其中并不尽是师傅在王上面前所言,还有变故?”
并没有直接回答,周沉日又从衣袖中掏出了另外一支签。样式颜色与在御书房无异,只是上面却有大不相同的两行字:“屋漏逢雨,船破遇风!”看着易叶林,满脸凝重之色。
易叶林一看这签文面色大变,问道:“师傅,这是……”
周沉日点点头道:“世事变幻莫测,卦象只是一种表现,焉能完全算尽?在你回王宫之前,我便知车队出事。心中牵挂,马上就课了一卦,就是眼前之卦。这卦其凶无比,有祸不单行之意。我想公主遇险,已是一祸,若言祸不单行,岂不是她身上的病根要出事?当时心中便担忧无比。我知道从琳妃姐妹死后,你就把公主当成自己的亲生闺女一般看待。可我心中,自从把她姐姐送走后,我又何尝不是也把她当成孙女一样呢?”
“可是我当时只知出事,并不知详情,只能空着急。直至你回到楚都,有人告知我后,我便再算了一卦,就是刚才在御书房所言卦象。这第二卦,由大凶之象,马上又变为逢凶化吉之象,时事之变可见一斑。现在你来得好,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让我听听!”
易叶林再不追问,只把当时遇险过程仔细说了出来。说完后看着师傅,等他发话。
周沉日闭着眼想了甚久,才张眼道:“雾里看花啊!当时那形势,你这样做也是当机立断了!还好,公主身上有我自小送与她的玉精。玉精里,有五行之力,又加入了我一丝力量。既能保她生机,又能在外力强迫时,被她意志激化。难道,这便是逢凶化吉的缘由?但玉精力量却只能保她三次,唉!公主自小多难,望能吉人天相吧!”
忽然神情一动,自语道:“多算则不灵,大衍之法既已用过。再试一下六爻之法又如何!”
他随手从衣袋拿出了三个色泽黯淡的铜钱,一面有字,一面平滑。将三个铜钱平入于手心,两手合扣,闭上眼,作思考之状,反覆摇动手中铜钱,然后将铜钱掷于桌上一个盘中,复张开眼,细细看铜钱正反情况后,摇动着头道:“山穷水尽,柳暗花明!矛盾啊!”
易叶林听到师傅口气,心中忐忑。道:“既然难料凶吉,师傅,那还是由我再去一趟吧,看能不能找回公主!我对太阴卫队始终不放心!”
周沉日想了想,摇头道:“不,你安心养伤。我叫你魏京师哥去,以免又惹王上猜疑!想我月门大隐于庙堂,为解历史悬疑,找寻你师祖,乃至追根朔源,求武道至境,本不该这些俗世分心。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沾惹一些是非,入得红尘,也是历练!”
说完后,他慢慢走出厅堂,来到庭院。望向西方,道:“马龙啊马龙,想不到你竟然敢把手伸到我这里来,说不得,老头得亲自和你谈谈心了!”
——————————————————————————
就在楚宫中各方为公主遇险而各使心机之时,汉宫中,汉王刘辰正在对长子刘隼与次子刘昭德大发雷霆。
养心殿中,刘隼与刘照德垂手立于一旁。两人体型相近,只是老大刘隼脸有棱角,而老二却脸如圆月。而他们的父亲——汉王刘辰阴郁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巡视。看到他们兄弟不敢说话,刘辰更加愤怒,喝道:“怎么,你们敢做,怎么都不敢说了?当时,我就告诉过你们,咱大汉上邦,得有大国风范。他们此次前来,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不能象你们平日在外一样,看到好东西就想占为已有!况且,楚国公主又是你们姨娘李妃的女孩子,可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抢夺的抢夺,收买的收买!你们是不是不把你们这个父王放在眼里了!”
刘隼与刘昭德对父亲的性格非常了解,知道此时辨解,只会让他更加愤怒,无论对错,都得先认错。所以异口同声道:“孩儿不敢,孩儿知错了!”
看到两个儿子畏畏缩缩的样子,刘辰好象也觉得严厉了些。放轻声音,道:“不是父王哆嗦,这大汉江山,父王登天之后,还不是你们兄弟两个的天下。古语有云,‘家和万事兴’,你们兄弟就不能和睦些?”
听到刘辰这么说,刘昭德深深对刘隼一弯腰,道:“大哥,是二弟顽皮,二弟知错了!”刘隼连忙回礼道:“二弟莫多礼,做大哥的,不知爱护兄弟,倒是大哥有错在先!”
看到他们兄弟之间礼重,刘辰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两个儿子之间的隔隙没这么消除,但心情还是好了些,道:“好了,做大哥的,要有做大哥的气量;做弟弟的,要有做弟弟的本分。你们倒是跟我坦白,楚国公主落到你们谁的手上!”
一听此话,两人连忙跪下。刘隼道:“父王,那楚国公主确实不在儿子的手中。儿子只是与楚国车队中的叶孤然相见过一次。叫他多在楚国公主面前说我一些好话而已!可驿道出事后,连叶孤然也不见踪迹,所以楚国公主并不在孩儿手中,还请父王明察!”他话中真真假假,却难有破绽。
刘昭德也道:“父王,我确实派手下在驿道拦截。但不知怎么,一个都没回来。楚国公主怎么会在我手上呢?”
刘辰的脸上有了一个父亲应有的慈详,道:“看来你们还算坦白,没想过欺瞒父王。也罢,我就不再怪罪于你们,望你们以后能兄亲弟爱!”说到这一句时,他神情中充满了父亲对儿子间不和的无奈。
两人暗道好险,原来父王对这些事都是知道的,还好没有欺骗!看到父亲对着他们手轻挥,意思是叫他们退下,两人又是一顿首,齐道:“孩儿告退!”
起身后,刘隼对刘昭德道:“二弟,你先走!”刘昭德连道不敢。刘隼微微一笑,道:“那就一起走吧!”兄弟两并肩出了养心殿。到了外面,却是一人向东,一人向西。
刘昭德走到无人处,脸色就变得阴冷起来,喃喃道:“老大啊老大,这一次,我不够谨慎,计谋不成,下次呢!我看你还怎么避得开去?”
与他相反,刘隼却是笑颜,使梭角分明的脸上看起来柔和了些。他道:“老二啊,你知道我收购美梦之花有他用,就把自己得到的美梦之花隐秘地收起了一部分,剩下的通过交易行卖给我,使人都以为是我在驿道下毒,这计划原本不错。可你以为,这样就能嫁祸于我,而使我失去父王的宠爱?你未免也把父王的耳目小看了吧!现在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嘿嘿。我刘隼做事,岂会如你一般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他抬头望天,眼光湛然,握着自己随身所带宝剑,吟道:
佳人说:我能把一切蛊惑!
黄金说:我能把一切收买!
我的宝剑告诉我:你能把一切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