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仲为官多年,岂能不知“体察上情”乃为官之道。一看楚王眉头大皱,怎能不知上意。心中想:“你不是想和亲,以求危难之时可以借兵吗?若是刘昭德得势,公主被他抓去,难道不是正合心意?”但这样的话万万不可说出。且还得做做样子。
于是又对温有方道:“温将军既然想得这么周到,那现在局势如何应对,应该是胸有成竹了吧?”
看到外号“老狐狸”的宰相向自己询问,让自己在楚王面前长脸,温有方精神一振。道:“王上不必担心,事已至此。与汉王刘辰交涉,我看也没多大的必要。一来出事地点在驿道,又偏向我大楚境内,宣扬出去只怕有损我大楚形象。二来我们目前又没有得力证据、确切线索好向汉王交涉。”
“所以我认为,应加派人手告知各城城主密切注意,若公主得脱,必定想方设法返楚,到时再安排人手接回。再派出了一队‘太阴宫卫’乔装打扮,潜入汉境寻访。若是公主流落到刘隼或者刘昭德嘛……”
“咳咳!”文景仲恰好咳嗽了两声,接过话赞扬道:“温将军想得甚是周到,如此安排也甚周密。我加两条,对外可称公主代我王在民间察访民情,暂不回宫。同时修信一封,派人暗中送到汉宫,交给长公主。以长公主对公主的爱护,必可保得公主安全!”
李洵听了,思索了良久才道:“两位爱卿想得甚为周到,我看也只有如此了!”
易叶林在旁边听了,心中又悲又愤。悲的是:公主如此善良,却惨遭横祸,生死未卜;愤的是:楚王与公主骨肉至亲,如此草率就决定了公主的命运,难怪公主亲口说,不愿回那个‘鸟笼’!果然这‘鸟笼’的四周,除了冷冰冰的铁线困住了‘鸟儿’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洵又道:“易叶林听诏……”
这时,却听到外面侍卫大声传话:“国师到!”李洵面上一黯,就此打住。
外面传来“哈哈”两声,一个中气充足的声音传来:“王上莫忧,此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话音后,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走了进来。文、温两人齐声行礼称呼:“周国师!”易叶林却称呼:“师傅!”正是楚国国师周沉日。他微笑着对文、温回礼,又向楚王行告见礼。
国师周沉日一身长白布衣,走动间可见其脚上着一双半新布鞋。头上简单打了一个髻,横插一支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的短簪,整个人看起来朴素之极。偏生他须发如银,面色红晕,目有神光,可谓鹤发童颜,更兼衣袂飘然,隐隐有脱尘之意,好一派仙风道骨!
李洵并不为他的话而动,淡淡道:“噢,好事?周国师且说来听听!”
周沉日捋着自己的白须,微笑道:“听闻公主路遇凶险,老臣又算了一卦。得到这个卦象,王上且看!”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只卦签,色泽暗黄,显是年代已久。上面深深刻了两行红字:祸福相倚,枯木逢春!
李洵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点笑意,道:“国师神卦,天下闻名。只是卦象之意,寡人未明,还请国师为我道来!”
这卦象极浅,他却故道“未明”,周国师淡淡一笑,道:“此卦言浅意深,上句之意,福、祸自古以来都是相互依存,福之极至可变祸,祸之极至可变福。结合目前,想来是说,公主遇袭本是祸事,但祸事之中又含有福机。下句意思就复杂了,枯木逢春,本有绝处逢生之意,此为一说。但又可解为风月姻缘之事,莫非指公主此番有难,却能得好姻缘,此为二说;然再想公主自小体弱虚缺,是否有躯体得治之意呢!此为三说。”
“可无论是那一说,都有由凶转吉之意,故而我方才道,此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了周沉日的解说,李洵的脸上终于完全由阴转晴,笑道:“原来我忧心似焚,国师如此说来,却令寡人心头大忧得解。国师神卦之名,果然奇妙!”
周沉日带笑道:“卦象之说,纯属天机,然天机飘渺,我等俗人,难以全得天机,希望公主能逢凶化吉吧!”
李洵见他没把话说满,脸上又平静起来,道:“国师,易先生就由你带回国师府吧!”
周沉日一听,面色一整道:“易叶林保护公主未能尽职,致使公主身陷险境,还请王上重重处治于他!”
沉吟半晌后,李洵道:“既然如此。诏下,易叶林护主不力,太阴宫卫统领之职由寡人收回,交由温有方暂摄!且从此不得承继易家入照令之职,以此惩戒。姑念其身受重伤,暂且先由国师带回治伤!”
易叶林腰弯行礼,嘴中淡然道:“谢王上宽宏!”
李洵一见,眼中又有怒意。头一扭,假装不见,又令文、温二人按方前所言找寻公主,令国师想办法找到“邮差马龙”。最后道:“寡人困了,今日之事暂且如此,各位爱卿先退下吧!”
于是各人纷纷告退。
等众人走后,李洵站立甚久,脸色阴霾,忽听屏风后有风铃声轻响,阴霾的脸色一下子就献出喜容,道:“出来吧!”
活动屏风轻轻移开两扇,一个佳人探出头来,只见她脸若银盘,眼似汪洋,丹唇微启,嘴角轻扬,鼻梁比平常女子稍高,她眼珠略有蓝意,更增别样风情。此刻她似嗔似喜,只把眼向李洵一望,眼中就一片水汪汪。加上粉面桃腮,恰似三月春桃,顿时在李洵的眼中,这书房也增添了许多光彩。
她轻移莲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更是令人眼光大亮。又见她头发只盘了简单的髻,后面一半仍是垂顺的披散在腰后,右边从头顶到耳边压着用珍珠和红色宝石穿的红梅金丝镂空珠花,蜿蜒盛开,那乌黑的头发从间隙处献出来,更衬得肌肤晶莹剔透。而左侧则是梅花琉璃钗,玲珑剔透,浑然天成的红色正好雕成了梅花瓣儿,下面坠着三股水晶珠和红玉珠间隔的珠串,最下头汇合在一起,悬着一颗东珠,竟有龙眼大小,更难得的是,那东珠的色泽竟泛出粉红光晕。
她身材甚高,婷娉的娇躯被一身淡红近白色的印花长宫衣包着。只在秀发间隙中,献出洁白如玉的颈,自颈而下,那微束的宫衣,惊人地向外突出,而后又向下迅速地收回平展至腹,然后自腹下向两边及后方伸展。却因宫衣下部宽松,在朦胧间,只可以看出她两条又长又直的腿。
初时看她,无处不带已婚女人风情,似乎有二十五六,再细看间,却又有着少女的娇憨,宛若二十未到。任李洵见惯了绝色,再看她仍是口干舌燥,忍不住吞咽了一口。那佳人一看到李洵这副样子,一嗔,似怒还羞,更把楚王的魂都差点勾走。接着又是嫣然一笑,娇柔婉转、略带媚意的声音就自樱唇发出:“王上——”
李洵走过去,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却不急色,眼中恢复了一些清明,道:“喀丝丽,我的佳人,刚才你都听见了吧!”
这佳人嘴巴微微一翘,道:“王上,要不是你硬要带我来这里,我才不来呢。老是听他们说一些无趣的事,我都闷死了!”她看到李洵脸色微变,又接下去道:“如果不是听到是关于若梦的事,我早就想回我的寝宫里去了。”这才见到楚王的面色好看一点。接着她又道:“王上,这个易叶林好没礼貌,你怎么就这样轻轻放过了他?哪有做臣子这么和主子说话的!”
李洵的脸色又是一变,把放在佳人腰间的手一甩,没有回答。喀丝丽一慌,眼角轻轻抽动,眼睛立即变得红了,似乎就要流出眼泪,语音中带着哭意道:“王上,是不是喀丝丽说错了什么?自古女子不参政,喀丝丽只想好好陪着王上,王上生气时,逗您开怀;王上无聊时,陪您解闷。喀丝丽什么也不懂,如果我说错了什么,可不要责怪喀丝丽啊!”
李洵又把手抱在她腰间轻轻抚mo,感受她躯体的娇柔,右手象征性在她眼角一抹道:“宝贝,别哭,这事不怪你。你一向都这么善解人意,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怪你呢?这样吧,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寝宫,我忙完了,就回去陪你说话,好不好!”
听到李洵这么说,佳人破涕为笑,从他怀抱里脱了出来,盈盈就是一礼:“王上一心为国,喀丝丽心中敬服,就先回去,您可要快点回来啊!”说到这里,面上一阵羞红。不敢看李洵,快步走了出去,到门口又是回头一看,眼中充满不舍之意,看得李洵又是下腹一热。目送她身影消失,面上又冷了,看着书案边一些卷宗,眉头大皱,很是无奈。
却说佳人喀丝丽,走出书房后。把那几个在远处等候的宫女全部打发走,然后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在王宫的小道上。不知什么时候,脸上也如李洵一般冷若冰霜。她走到一处小桥边,看那浅浅河底水流清澈,缓缓流动。弯腰在旁边拾了一块石头,扔到水中,看到那水登时污浊起来。
她的脸上,渐渐绽放出了笑容,喃喃道:“这水啊,终于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