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每当我回望这段往事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发生在清末的那起杨乃武案。也许,这两个案子确实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同样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同样是因为一起云谲波诡的疑案,最终导致朝野动荡,牵连无数。一个曾令江浙两省,上万官员人头落地;而另一个,则引发了武警部队成立以来最大的人事更迭,总部的原班人马,几被清洗一空。甚至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们,也受余波所及,被迫撤离高速。
回到支队后没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新兵下连。虽然在之前,曾经无数次地憧憬过自己成为老兵时的情景,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却全然没有了那种想象中应有的激动与兴奋,似乎一切都是如此的稀松寻常,水到渠成。
与新兵同天下来的,还有我的一纸副班长命令。不过很可惜,这纸令很多同年兵羡慕不已的任命,最终却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太大的改变。因为按老钱的话说就是:我还需要继续在尖子班磨练锤打,直至真正成材。这也就意味着,我虽然空有一个副班长的头衔,却依然将在尖子班低眉顺眼地延续我的老兵生涯。显然,对这个丧今天良地剥夺了我去新兵班扬眉吐气、作威作福机会的决定,我是恨之入骨,耿耿于怀的。我也曾千万次地追查过这个怂恿老钱做出如此决定的罪魁祸首,最后的种种迹象,自然是毫不意外地将矛头指向了华风。
但不管怎么说,这纸有名无实的副班长命令,基本还是给我带来了一个已可预见的光明前途,只要没什么意外,我将沿着班副——班长——入党——甚至立功的轨迹一路前进,最后无比光彩地完成我的军旅生涯。但可以预见的,那就不再是生活,而是蹩脚的小说。
3月28日,既没有狂风大作,也没有乌云密布,反而是个阳光明媚,春风送暖的好天气。在这样的日子里,你既可以去吟诗赏景,也可以去远游踏青,惟独不适合的,我想应该是躲在僻静的角落里,暗自垂伤吧。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我的右眼皮却从早上起来的那一刻起,一直跳得未曾停过,连带着原本明朗清澈的心情,也会时不时地在骤然间惆怅惘然。原来,人真的是有第六感的,不知道你信不信。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在短暂的午休中,前所未有地一直处于噩梦中的我,被通讯员喊醒,跑去队部接电话。不知为何,对这个尚未接听的电话,我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去队部的路上,似乎总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回荡:“走慢点,走慢点……”
电话是森哥打来的,这是我在整个军旅生涯中,极其有限的几次,接到他主动打来的电话。接起电话,森哥用一种反常低落的语调,轻轻喊了我句:“小央……”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森哥象家人一样管我叫小央,而不是叶子,还没等我领会出个中的差异,他接下来的那句话,便已彻底将我击垮:“琳琳不行了……”刚听完这句话,当时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就陷入了一片空白,只有那句字字惊心的“琳琳不行了!琳琳不行了!琳琳不行了……”似乎还在远方反复萦绕。
林永庆,酒后驾驶,车子失控,琳琳被撞,病危通知……恍恍惚惚地听完森哥给我讲完大致情况,然后木然地说了句;“哦,谢谢你。”便无力地放下电话,再也不想多说什么。
一路浑浑噩噩地走进班里,整个人顿时象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见此情景,几个已经起床开始整理自己内务的老兵,开始起哄:“耶,叶班副现在架子有点大哦,起床了,连卫生都不打扫了。”我依然我行我素地躺在床上,没有搭理他们。
还是从新兵开始一路带我的华风,对我了解得多点,一下就察觉了我的异常,走到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叶子,人不舒服?”
我摇摇头,挣扎着爬起,“不是班长,下午我想请假,要出去趟。”
华风再次看了看我有点苍白的脸色,没多问什么,只是点点头,“那你写个假条。”
找干部批完假,等班里的人都出去训练了,一个人又在空荡荡的寝室里坐了好半天,这才感觉精神缓转许多,于是找出藏在床缝里的存折,准备出门取钱。
上次抢来准备帮琳琳看病的11万多,除去在上海花掉的,还有9万来块。我特地带了5000到部队,以备不时之需,其他的都被我藏到了住处的阁楼上。自从琳琳的病被确认为误诊后,我以为经历了这一劫,今后无论是我们的人生还是感情,都将风调雨顺,光明一片。可谁知……也许,就象小猪麦兜说的,每个人都是在失望、希望,希望、失望的交替更迭中,成长起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