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八晚,恺撒宫暂停对外开放,举办了圈内的首个新年派对。一时,满堂灯火璀璨、衣香鬓影,倒也营造出一副伪上流社会的好气派。
等我携琳琳进场时,那个来自上海的不入流歌手,已站在台上,似出现故障的风扇一般,左右摇摆着他的长发,抽搐着身子尖声呐喊:“爱我,爱我,爱我!”
一路行去,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小混混上来招呼搭讪。隐约,还能看见远处的女人们,在对我指指点点,似乎议论着什么。
这就是成名的好处,那一战,不仅令我一举成为道上小辈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更因森哥的四下关照,而被打上了“森哥党”的烙印,如此一来,怎能不成为当晚众人瞩目的焦点?
上前和森哥夫妇打过招呼,恰好宏哥和斗鸡眼也在。宏哥拍着我肩,故作豪爽地冲着森哥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都老了,世面该留给这些后生做了。”然后又冲着斗鸡眼说道:“好好跟人家叶子学学,别做啥事都不用脑子。”斗鸡眼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赶紧连称不敢。
正好,森哥也想趁着今晚帮我了结跟斗鸡眼之间的那段过节,便提出让俩人握手言欢。
宏哥大声附同:“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梁山兄弟不打不相识,给两个哥哥面子,以后做对好兄弟!”我大方地把手探向斗鸡眼,他不情愿地握了握。
让我们和解,森哥和宏哥各有打算。森哥既然打定主意,准备拉拢我,扶我上位,自然要先替我打点好道上的一干头脸人物。作为四大金刚之一的宏哥,更是重中之重。
反过来宏哥也一样,他想利用我和森哥,兵不刃血地除去忠哥,自然只有先对我进行安抚。另外,还可以避免因为斗鸡眼,而令彼此提前破脸。
凡道上混的,有几人不想一统江湖,惟我独尊?但真正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又有哪个不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好比我捅伤忠哥那事,森哥极力保我,一方面可以卖我人情,以示拉拢。另一面则可以借机发难,挤兑忠哥。忠哥如果无所作为、不了了之,从此自是无脸在石水立足。可一旦轻举妄动、欲有所为,森哥便可以出师有名,一举将他打出这个圈子。
宏哥更是高明,其实他早已看穿森哥所想,只不过故意将计就计,摆出一副置身事外、两不相帮的姿态而已。这样,既令森哥和我欠下人情,又达到了除去忠哥的目的,最后,还能在道上落下个不偏不倚的美名,实乃一石三鸟。
吼得口干舌燥,浑身无力的歌手终于下场休息。DJ放起轻松的舞曲,调节气氛。我冲着琳琳一边跳恰恰,一边怪模怪样地模仿歌手,战栗着身体高唱:“爱我,爱我,爱我!”引得琳琳娇躯乱颤,频频跳错步伐。
期间,森哥夫妇还特地过来陪我们聊了一阵,然后互换舞伴,共舞一曲,此举,更是引得众人侧目,明眼人都能看出森哥对我的器重。
派对结束,送琳琳回家后,两人又装疯弄癫地打闹一番。我翻出墨镜,披上她的黑大衣,尽力将头发向后撸去,梳出大背头状,问:“象不象许文强?”
琳琳歪着头,仔细打量一番,一本正经地回答:“象瞎子阿炳!”
俩人再次闹做一团,不安分的手借机揩了点油后,我方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临出门时,琳琳抱住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快乐的时光,总是犹如白马过隙,一闪而过。琳琳终于又要开学了,新年也即将结束。最后一学期,琳琳被分到了石水一所侨胞捐赠的幼儿园里实习。这样,倒也令俩人省去不少奔波之苦。
过完正月15,父亲也跟着重返北方。忠哥在医院躺够一个月后,总算痊愈,不过刚出医院,便被带进了拘留所,等到出来时,已是三月。
习惯了这种呼风唤雨、耀武扬威生活的忠哥,终是不甘就此归隐,遂找到自觉能帮上忙的龙哥。龙哥其实早已明了他的来意,可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地打着哈哈,不接话茬。
待到忠哥摸出几张借条,表示愿将几单收帐业务转给龙哥,并如此这般地许诺一番后,龙哥这才正面回应他的话题。
在道上,收帐这类业务,历数忠哥生意最好。也是,虽说强中更有强中手,在政府机关和同道兄弟那里,忠哥刚刚遭遇了他无赖生涯中的滑铁卢,可一般级别的老赖,怎能是他对手呢?久而久之,那些企业主自然愿意把“业务”交给他。
这其中,又属龙哥的经济最为紧张,一贯卤莽冲动的他,凡事喜以武力解决,惹出几次事端后,企业主均避之尤恐不及。这段时间,更是因为连连输钱,正愁无本翻身,忠哥转手的“业务”,无异于雪中送炭一般及时。
龙哥表示,等收到钱后,自会在忠哥需要之时,喊上兄弟替他助威。其实在道上,真正两帮混混挥刀火拼的大场面,极其罕见。更多时候,是上百人站在一起,彼此比比人势,然后双方老大谈判。按道上的“潜规则”,人数明显偏少的一方,只能低头服软,颜面尽失。不到万不得以,谁也不敢轻易言打。毕竟,上百人开片群殴带来的重重恶果,任谁,也担当不起。所以,开始说森哥意欲将忠哥打出石水,只是个笼统的说法,不是实指。
得到明确支持的忠哥,满意离去。甚至,开始憧憬起打败森哥后的八面威风,可他,终究没能等来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