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让贾斯敏别去。但她还是去了。”他抽了一下鼻子。
“那是你最后一次看到她?”
“对。我从2点一直工作到10点。我回到家的时候,贾斯敏不在。我以为她还在西蒙那里,但事实不是,对吧?她死在河边了。”布罗迪指着被告席上的西蒙。“就是他在那儿杀了她!”
菲尔·特纳停顿了一会儿,想让这一刻充分释放它的感染力。
“谢谢你。请待着别动。纽比夫人可能要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得太对了,萨拉心里想。而且我的问题会让你恨得咬牙切齿。
哈瑞进屋的时候,特里很不满地看了一眼手表。9点37分。
“哦,长官,我很抱歉。”哈瑞咧嘴一笑。“不过我昨晚出去干活到很晚,这可不是假话。收获确实很大啊,相信我。”
“喔,是吗?那就说说看。”
哈瑞把椅子调转过来,跨坐在上面,眼睛里散发着胜利的光芒。
“好吧,我昨天见过雪伦,在她和记者谈过之后。”
“喔,是嘛。结果怎样?”
哈瑞耸了耸肩。“她没说太多。但看这个,头儿。我给她看了这些。”他把肖恩的拼凑照片甩到特里的办公桌上。“她认识他。”
“她认识?”特里想起了加里的问题。谁帮你们拼的?那个贱货雪伦吗?“她怎么认识肖恩的?”
哈瑞笑了。“在床上认识的。只不过这事稍有不同,或者说你根本就意想不到。”
哈瑞不厌其烦地从头至尾,一丝不落地把雪伦告诉他的那些事都说了出来,包括肖恩的行为和他的性功能异常等等。特里听后感到惊讶不已。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情况。”
“我今天跟我的医生通过电话。很显然,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是万分之一,他们把这种古怪的事写进医学教科书,为的是让其他人感到庆幸。”
“但是……这个可怜虫。这会让人抓狂的,对吧?”
哈瑞点点头。“雪伦就是那样说的。她说肖恩差点儿把她给吓死。”
“那肖恩去找雪伦干什么,既然他已经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也许他希望这次能正常发挥。我哪知道。不过让我震惊的是,长官,你看——我夜里一直在想,然后想起来了。这个家伙,肖恩,他有杀害玛利亚·克莱顿的嫌疑,对吧?克莱顿案的问题之一就是,她被强奸,但没发现任何精液。这样的话,假如是这个家伙干的……”
“他就不会留下精液。太对了。”特里猛地站了起来。“而且当他不能正常行事的时候,肯定会异常暴怒,情急之下就杀了她。那本儿日记在哪儿?”
特里在桌上一堆文件中翻找,翻出了玛利亚·克莱顿那本有些磨损的日记,要找的那页贴着黄色标签。
“在这儿。看!”他举着给哈瑞看。S看着有戏,却没结果。能起来,却出不来。他很沮丧,可怜的小绵羊,怪罪我。外面?没门儿,我说。
哈瑞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太好啦,肯定是他,长官!说大话,没结果。能起来,却出不来。怪罪我,她这么写的——跟雪伦说的完全一样——而且他的名字正好是S打头。我们找到他了!”
“对,但是……他在哪儿?这可是个没有答案的重要问题,哈瑞老弟!”
萨拉站起之前,身上开始哆嗦。交叉盘问之前萨拉经常感到紧张,分泌出的肾上腺素令她兴奋,表现出色。可这次有所不同。她心里感觉七上八下,把手藏进袍子里,发抖的双手在身后紧紧握住。
萨拉花了很长时间左思右想这个计划。在缺乏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实行这个计划可能会引火自焚,但如果有效,她可以在陪审团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从而使自己的儿子获救。毕竟游戏就是这么玩的。为了赢,不在乎公不公平、道不道德了。萨拉朝自己的受害者微微一笑。
“早上好,布罗迪先生。你已经告诉法庭贾思敏是如何离开西蒙,如何开始和你同居的。请问你刚遇到她时,是否还有个女朋友?”
“应该没有,我约会过几个护士,但都没有正式确立关系。没有。”
“没有同居的女朋友?”
“哦,没有。”他坚定地摇头否认。
“在贾思敏·赫斯特来之前,你究竟有没有和女孩同居过?”
“喔,没有……没有跟任何人同居过,没有。”
“因此,这次对你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啊?”
“特别?哦,是,非常特别。我爱她。”
“她很漂亮,对吧?”
“哦,对,她……可以当得上电影明星了,这对她来说并不难。”
“她还比你大一些,是吗?”
“是,比我大一两岁。”
令萨拉惊讶的是,他居然能在这些私人问题上应对自如。如果她不是布罗迪的敌人,她也许会很同情布罗迪,萨拉加大了问题的力度。
“你想跟她结婚吗?”
“只要她想……是的,当然……我会很高兴……”他眼睛里又充盈着眼泪。萨拉心想,这很难假装。但也未必就是真的,有些父亲杀了自己的孩子,事后也会痛哭流涕。
“你深爱着她,对不对?”
“对。”
“实际上,你为了她能留在自己身边,会做任何事,无论什么事?”
“对,当然。”
“那么当她说要离开你,你肯定心里很难过。”
“是的,我……你想说什么?”布罗迪头一次皱起眉头,似乎察觉出这些问题会把他引向哪里。
“你不仅仅是在那个星期四上午跟贾思敏吵架了,对吗?两天前你们就吵过架。”
“不,我们……不是真吵,不是。”
“你们在抗议活动的扎营地吵过架。难道不是吗?你们两个互相叫骂。”
“呃……我们……”他意识到如果萨拉没有证人的话,不会这么说。“我们是大吵了几句,是的,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没有动手。”
“没有动手。”萨拉强调了一下,以引起大家注意。“我明白了。争吵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哦,鸡毛蒜皮的事……我很爱整洁,有时让贾斯敏感觉很烦。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是说,最初她喜欢我的就是这一点。她说我这儿比西蒙那臭烘烘的家强多了。”
“还有别的吗?”
“哦,当然她还说,我不像西蒙那么强壮,那么有男人味。贾斯敏说她喜欢强壮的男人,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她只不过是故意跟我斗气……”
“贾斯敏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是否很生气?”
“哦,多半感到受了伤害,而不是生气,我觉得。可贾斯敏说的只是气话。她是真心爱我……”
“但在这次争吵中,她说烦透了你,要跟你分手。对吗?”
“我不记得了。”
“可是,有人听到她是这么说的。你是说他们听错了?”
“人们吵架的时候什么疯话都说得出来,但并不总是真心话。”
“但有时是。真相就是,你和她吵了架,害怕贾斯敏真的会离开你。是这样吧?”
“不是,她不能……我爱她。”
“但贾斯敏这么做了,难道不是吗?贾斯敏回到了西蒙的身边,还和他做爱。”
正如萨拉预料到的那样,菲尔·特纳站了起来。“大人,恐怕我博学的朋友开始妄想了。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她在骚扰我的证人。”
萨拉正视着法官,态度很坚决。“大人,我有证人可以为我刚才所说的话作证。我儿子申明贾斯敏·赫斯特小姐经常回到他家并和他做爱,而且我有一名证人目睹了那次吵架以及布罗迪先生当时的精神状态。既然他自己多次指证我儿子的精神状态并说西蒙有所谓的动机,那么问布罗迪同样的问题似乎是公平的。”
穆克基法官想了想,然后点头。“很好,纽比夫人,继续。”
萨拉深吸了一口气,心存感激。“我说的没错吧,布罗迪先生?贾斯敏跟西蒙不止是聊聊天,是对你不忠,对不对?她还拿这事取笑你。她说西蒙更像个男人,床上功夫比你好。”
“不,贾斯敏没有。她不会那样做。”布罗迪现在真动怒了,他脸色苍白焦灼,痛苦不堪。
“我觉得贾斯敏正是这样说的。贾思敏有时很绝情,对吗?”
“不。别那样说贾斯敏。她不是有意的。”
“每次吵完架后,你是否跟踪过她?看看她究竟去了哪里?”
“我没有……我……”显然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萨拉观察着他,等待他的回答。“我……确实跟踪过一次。我跟着贾斯敏到西蒙家附近。我看着她走了进去。”
“只有一次?还是不止一次?”
“我……跟踪了她几次,是的。我觉得很丢人。”他环视着法庭,突然感到害怕,他的表演出了问题,但观众都还在场。
“她走进西蒙家后,你干了什么?”
“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然后就回家了。我心里很烦。”
“不奇怪。那么贾思敏回来后,发生了什么?你是否告诉贾斯敏你跟踪她了?”
“她发现了。有一次她看见我了。她……她就嘲笑我。”
“你那时是什么感受?”
“很伤心。”他低下头,羞愧难当。“我只想让她回心转意,没别的。”
“我明白。除了跟踪她,你为了让她回心转意都做了什么?”
“我……跟平常一样。我尽量向她献殷勤,让她在我家里感到舒适和愉快。让她觉着自己属于这里,这是个安全的地方,干净整齐,不像他……你儿子家那样,跟猪圈差不多。我待贾斯敏很好。”
“也就是她越是对你冷言冷语,你就越是设法讨好她。”
“这样不对吗?我爱她。”
“贾斯敏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贾斯敏看到西蒙跟踪她时,并不害怕,反倒觉着好玩儿。而你跟踪她的时候,她也嘲笑你,是不是?”
“你把她说得很可怕。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玩弄他人的感情,对吗?她玩弄了你们俩。”
“她没有玩弄我。我一直想让贾斯敏清醒过来。我爱她。”
“正是因为你爱她,所以当你跟踪她,发现贾斯敏走进西蒙家并和他做爱时,你一定火冒三丈。你生气了吗?”
“我当然生气,但是……我知道如果她能和我在一起,最终她会回心转意的。”
“但那天你跟她吵架时,也就是5月11日,星期二那天,贾斯敏告诉你她要和你分手,对吗?”
“对,但是……她在那以前也说过,我不信她真那么想。我知道她还会回来——就在她回来的路上西蒙就把她给杀了!”法庭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你说我儿子杀了她,但你有证据吗,布罗迪?这有可能是别人干的,那个人自有他的动机。你说呢?”
“啊,还会有谁?”他左右看看,有些绝望吃惊。“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不会是指我吧?太荒谬了!我是说,是西蒙打了贾斯敏,你忘啦?我从没打过她。”
萨拉并没有指责布罗迪,可他就这样把自己给牵扯进来了。法庭里的空气异常紧张,像是有隐形的电流涌动。萨拉能感觉到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在贾斯敏被杀的那天早晨,她说去哪儿了吗?”
“去参加抗议活动。但那不是真的。我亲自去看了。”
萨拉冷笑着。“那你是怎么做的,布罗迪?你是否像以前那样,去了布拉默姆街监视她?”
“没有!我没有。我是想过,但转念又想……没意义。我就直接上班去了。”
“真的吗?”萨拉怀疑地摇着头。“你上班的时候,你不再想着贾思敏了吗?”
“怎么可能不想!”他眼里又一次充满了泪水,忙不迭地摸出纸巾。“我当时心里很烦,当然很烦。”萨拉想到自己是在往他伤口上撒盐,不过她紧接着又狠狠心。
“也就是说,你因为贾思敏而感到烦闷。那天晚上你几点下班?”
“我值班时间结束的时候,10点钟。”
“然后干什么了?”
“我骑车回了家。”他警惕地看着她。
“不过你说在上班时间一直想着贾思敏。你回家的路上去布拉默姆街了吗?”
“没有。”
“你没去吗,布罗迪?为什么没去呢?你怎么能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不会站在西蒙住处的外面,看看卧室里的灯是否开着,是否能听到贾斯敏和西蒙的欢笑声呢?”
“我说了,我没去。不管怎样,我以为贾斯敏会回家。”
“但她没有,对吧?你是否又出门找过贾斯敏?”
“没有。当然没有。没意义。”
“因为你知道她在哪儿?”
“我以为我知道,对。”
“你骑车回家时,没有沿着河边、经过贾思敏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吗?”
萨拉终于用这个问题亮出了自己隐含的观点,法庭里,人们不禁倒吸一口气,等待下文。
“没有!我真希望我有,那样还可能有机会救她!”
“你骑车回家走的是那条路吗?”
“不是。那天不是。”
“那天为什么不是呢?”
“因为天黑了。天黑后我是不走那条路的。”
“但那是你熟悉的路线?”
“是的,我有时会往那儿走。”
“贾思敏也习惯往那儿走吗?”
“是的,但我告诉过贾斯敏天黑后就不要走了,正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万一灌木丛里藏了人怎么办,就像西蒙那样的恶魔!”他怒视着西蒙。
“我明白。那么,你知道贾思敏会走那条路,而你认为那里正是可能遭到杀人犯或强奸犯攻击的地方。对吗?”
“对。”
萨拉长吸一口气。火候差不多了。“也就是说,假如你有杀贾思敏的想法,你会想到那里是最佳地点。对不对,布罗迪?”
布罗迪吓坏了,脸色煞白。“你疯了!我没有杀她!西蒙杀了她!”
“你当然会这么说。但那晚没人见过你,对吗,布罗迪?没人能证明你没有骑车走那条路,没在深夜找过贾思敏,对吗?”
“没有人能证明。但我说的都是实话。看在上帝的份上!”
菲尔站起身。“大人,我认为这太过分了。辩方律师完全是用些不实之词无理取闹,纠缠我的证人。她的做法除了造成巨大精神伤害以外,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萨拉毫不让步,她直面法官,而法官明显流露出厌恶的表情。“大人,我没有作出任何指控。指控这名证人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我只想证明他有杀人的动机和机会,他缺乏不在场证明,而这些正是我儿子被指控的理由。”
穆克基法官审视着她,琢磨着眼前的处境。但他还没来得及作决定,萨拉又开口了。“无论怎样,大人,对这个证人,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所以,如果我造成了什么不愉快,也已经到此为止了。”
法官点点头,放了心。“如果是这样,布罗迪先生,你可以退下了。”
布罗迪站在那里,神思不定,浑身颤抖。他刚转过身要走,又改了主意,然后又正对着萨拉,满含悲愤的声音响彻整个法庭。
“我爱贾思敏,是你儿子杀了她。你也很清楚,对吧?婊子!”
在人们交头接耳的当口,萨拉转身看着西蒙。在他正上方的旁听席里,一双眼睛正朝下看着,那是她的丈夫,鲍勃。
[1]托尼·布莱尔:英国前任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