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车里已经坐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坐着抽烟并观察车窗外面的情况,不时地启动车子取暖。夜里很凉,街道被雨水洗刷得很干净。柏油路面在街灯照射下,反射着光。他开启雨刮,以便看得更清楚。
那个女人很快就会出来,他心里想,他看着她走进去,并根据她脖子上挂的高档相机,身穿的牛仔裤和风衣认出了她。她不属于这栋房子通常会有的那种访客。一个年轻妇女,他想着,大约25岁,机敏、自信,不会因为独自一人在雨夜里走在这些街上而感到害怕。
这个人一定习惯了大城市的生活,不认为约克郡存在危险。这个人来此地一定是要获得独家消息,等大做文章之后,然后继续寻找下个目标。在她眼里,自己这种人只不过是她获得事业成功的台阶而已。
房门终于开了,在漆黑的街上投下一缕泛红的光线。那个女人走了出来,道别,门内的光瞬间映出她金黄色的短发。然后,她沿着街道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她步履轻快、矫健,看上去很快活,双臂环抱在胸前,紧裹住风衣,抵挡突然来袭的湿冷夜风。距离他还有10米,5米。
男人想,我现在就推开门,然后在狭窄的人行道上拦住她。以迅捷的动作,从车里冲出去并且……干什么呢?
什么都没干。
她走过他的车,拐过街角,进入灯火通明、安全的主街上,朝着她所住的温暖饭店走去。这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沉思默想,手指在方向盘上时紧时松。
必须那样做,事情就该那样办。
他从车里出来,走向那个女人刚刚走出的房门。
“你该来看看,”萨拉在床上说。“那样的话,我就不必再向你重述一遍了。”
“我还有个学校要管,萨拉。不管怎样,艾米丽和拉里把事情的大部分经过都告诉我了。”鲍勃将脱下的夹克挂起来。
“那怎么现在又问我?”萨拉盖着羽绒被,伸展着双腿,感到肌肉放松了许多。“我受够了,鲍勃。我很累。”
“我不觉得稀奇。昨晚你把我吵醒过4次,嘟嘟囔囔地自说自话。”
“那你去客房睡啊。”
“拉里在那儿睡。不管怎么说,理论上他是在那儿睡。我们说说这件事也行。”
“上帝!”萨拉咕哝着,捶打着枕头坐了起来。“听着,鲍勃,我很抱歉,我没法应对这件事。我手头有个凶杀案要出庭辩护,而且明天为了救西蒙,我还要毁掉一个可怜男孩的生活。所以现在,我要睡觉,如果你不能在客房睡,那我去。只是明早7点之前,别叫醒我。”
萨拉抓起两个枕头,咚咚咚地走出了房间。鲍勃看着她出去,听着客房开灯和关灯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关门的声音。
他爬上那温暖,但已空无一人的床上。
“谁呀?噢,不,怎么是你!”
“是我。我要进来,雪伦。”
“现在不行。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刚哄孩子们上床睡觉。”
“很好,时机正好。来吧,关上门,外面很冷。”
“可我不想……”
“可我想,”他已经进了屋,在门厅里推着她朝后退。“你想干什么,打电话报警?”
“你这个王八蛋……”
“多谢夸奖。来吧,雪伦,是在这儿做还是上楼去做?”
她的脸转向一边不看他,但他强吻着雪伦的脖颈、面颊、喉咙。他感觉自己下面硬了,她柔弱的身体极力抗拒着他,便更激发了他的欲火。他把雪伦按在墙上,亲吻并抚摸她,同时用壮实的身躯压得她动弹不得。她的脖颈和头发的味道与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交相混合,使他更加兴奋。他感到雪伦的抵抗逐渐减弱。
“在这儿,怎么样?”
“不,上去,看在上帝的份上。孩子们在这儿。”
雪伦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然后领他上楼,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一间卧室的门开了,里面传出小孩儿的声音。
“妈妈?那个女的走了吗?”
雪伦探头进去。“走了,没事了,韦恩。一切都好。”然后,头也不回地径直来到自己的卧室,也就是她的工作室。他轻轻关上门,雪伦把鞋踢掉,开始解衬衫钮扣。头发散乱地盖住了她的脸。他站在那里,注视着一切。
当她脱掉上衣、摘去乳罩时,他还是没动。雪伦抬头望着他,迷惑不解。“怎么啦?”
“继续。全脱掉。然后你再帮我脱。”
“猪猡!”她解下裙子,开始褪去连裤袜。雪伦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任何挑逗动作。她显得阴郁、愠怒、生硬。“这么晚了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他笑了。“就是来干这个的。我工作到很晚,就想到你可能也是这样。”
她已经全裸了,便开始闷闷不乐地脱他的衬衣。在她脱衣时,他的手在她后背划过,然后又抚摸两侧。他的抚爱没有产生任何反应。她给他脱衣服的时候就像是在给小孩换尿布
“你真是个王八蛋,哈瑞·伊斯比。”
“是吗?”当他也全身赤裸之后,他把她推倒在床上,然后伏在她身上。“看看我到底是怎样一个王八蛋,好吗?”
事毕,他在她身边躺下,欣赏着自己吐出的烟圈儿袅袅上升。她侧身缩在一边,背对着他。他拍拍她的臀部。
“至少你还物有所值。”
“什么值?你这个猪猡,你根本没给钱。”
“没有,我要是给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从他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丢给她。“给你。”
雪伦气鼓鼓地穿上晨衣,点上烟。“你要待很久吗?”
“再待一会儿。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噢,是嘛。你铺垫的方式倒很有趣。”
“这是我的职责。”哈瑞努努嘴示意自己的下身。“别太放肆无礼,你会让它兴奋起来。”
“做梦吧。”她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什么问题?”
“跟那个记者聊得怎么样?”
“她?”雪伦猛吸了一口烟看着别处,警觉起来。“她问问题,我回答呗。”
“然后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写她的报道,我想。记者不就是干这个嘛?”
“我不太清楚,我从没有上过记者。”哈瑞为自己的粗俗发笑。“那她的电视节目如何,她提起过吗?”
“她说会跟一些人谈谈。编辑之类的,我也不知道。”
“然后呢?他们将制作关于你和孩子们的片子?还有你的客户?”
“别傻啦。他们对那些没兴趣。”
“是吗?我打赌他们有。”他若有所思地吸着烟,看着她。“我可能出现在片子里。我是说,作为嘉宾演员。”
“真扯!”她厌恶地用夹着香烟那只手拨弄了一下他疲软的阳具。“作为嘉宾狗屎还差不多。快点儿吧,你要问什么问题?只是打听那个记者吗?仅此而已?”
“不是。”哈瑞跳下床,穿上内裤和裤子,从夹克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有两张相片拼图。他在床上摊开。“我要问的跟这些有关。”
雪伦漫不经心地瞄着它们。“哦,它们怎么啦?”
“你认识画像上的人吗?”
“也就是说他们是同一个人?是这样吗?”
“同一个人,没错。”
雪伦认真地看了看,比较着照片,产生了兴趣。哈瑞看着她,她那金色长卷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肩膀上滑动。
“是有点儿像我认识的一个家伙。”
“哦,是谁呢?”
雪伦打量着他,心怀疑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哈瑞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由于用力过大,她感到生疼。“哎,你该说,知道吗,雪伦。所以我才问你。”
“那就放开我的手。”她试图挣脱,但他抓得更紧了。
“是谁?告诉我。”
“是加里的一个哥们儿。”
他松了松手。“叫什么?”
“是个爱尔兰人,自称肖恩。一个烂人。”
哈瑞松开她的手,坐下,紧盯着她。“好姑娘,你一下子就搞定了。那么告诉我,雪伦。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她笑了。“跟认识你的方式一样,太巧了。你们这些臭男人,一路货色。”
“他是你的客户?”
“曾经是。现在不再是了。”
“为什么不是了?发生了什么事?”
雪伦站起来,往一个杯子里弹烟灰,慢慢走到窗前。“如果我是个医生,我就不能说,对吧?他们有客户,而且要为他们的病情保密,是不是?保密。”
“是的,但你……”
“我也有客户,即使有些客户赖账。”她嘲弄地扫了他一眼。“但不管怎样,那个画像上家伙,我感觉,他不仅需要我,也需要医生。”
“为什么?他得病了?”哈瑞不安地扭动着,感觉自己下身好像有什么异常的瘙痒或者疼痛。
“不,不是那样的。他不能正常地做。不像你,我不得不承认。”
“什么意思?”
“哦,他有毛病。他能勃起,知道吗,但他不能做。射不了精,什么都没有。”
“他射不了精?”
“对。”她摇着头,深吸一口烟。“相信我,我检查过。他戴着安全套,但里面是空的。我替他手淫,最后——什么都没有。”
哈瑞瞪大眼睛,然后开始笑。“真是……可怜的家伙!”
雪伦哆嗦了一下,把烟掐了。“是啊,当时并没那么快乐,相信我。上面的那个家伙……”她朝画像点点头。“……身材壮得像他妈的阿诺德·施瓦辛格,想法也像个终结者。他能一只手把你打到墙那边去。只是他身体里有一部分东西不正常,明白吧——就是他的阴茎!又干又硬,快把他逼疯了。猜猜他怪谁?”
哈瑞还在笑。“他母亲?托尼·布莱尔[1]?”
“这并不好笑,哈瑞。他居然怪我。我告诉你,我当时以为自己不会活着走出这个房间。他就是个变态狂,十足的变态狂。”
“他威胁你了,你是说?”
“何止威胁?他双手掐着我的脖子。”她摇着头,当时的回忆让她心烦意乱。“不管怎样,你找他干吗?”
“他是……一宗凶杀案的嫌疑人。”哈瑞严肃起来。“你最后一次见到这个肖恩是什么时候?”
“算起来大约1年前。感谢上帝。千万别再让我再看见他。”
哈瑞穿上衬衣。“这就对啦,雪伦,你看。我就知道你有东西急着告诉我,就因为这我才来的。”
她看着他到处找自己的袜子和鞋。“哦,是啊。你就是为这个来的。当然啦。”
哈瑞把画像装入信封,放进夹克的口袋里,赏给她自以为是胜利的、性感的一笑。“谢谢你,好孩子。这晚真值。”
雪伦在平台那里看着他下楼,出了门。然后,她关了灯,倚靠在墙上,慢慢地滑坐到地板上。她摸索着找烟和打火机,坐在她孩子们的卧室门外抽烟,她弓着背,双臂抱着膝盖。
布罗迪双手扶在证人席的边缘上,神情紧张,现在他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这令他有些害怕。菲尔·特纳开始提问了,语气很温和。
“布罗迪先生,请问你跟贾斯敏·赫斯特很熟吗?”
“非常熟。”布罗迪微笑着忆起一些往事。“我是她的男朋友。我爱她。”
“你们认识多久了?”
“大概……3个月,我想。”
“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一次聚会上。她独自一人,我们就聊上了。她跟男朋友吵架,没处过夜。我说如果她乐意,可以在我家空余的房间过夜。她就去了。”
萨拉专注地观察着他,心里想,他是在朝旁听席说话,就像舞台上的哈姆雷特那样,几乎不看菲尔·特纳。
“和她吵架的男朋友是谁?”
“西蒙·纽比。”
“你能看出任何证实这次吵架的迹象吗?”
“她给我看胳膊上的伤,是他打的。”
“你当时有何感受?”
“哦,我感到震惊。简直无法想象有人会打她。”
“那么她就在你空出的房间里过夜了?”
“对。”布罗迪脸红了,意识到这种说法恐怕会产生误解。“我没有非分之想,我是说,我不会做任何混事。她就想找人说说话,我是这样认为的。老实说,我当时都惊呆了,她非常漂亮。”
“那你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发展的?”
“哦,第二天早上,她回到西蒙那里想跟他和好。我是说,他们同居了一段时间,她的东西都在他那里。我说,好吧,如果她什么时候想离开他,我也欢迎她随时再回来。我指给她看我把钥匙藏在哪儿,以免我不在家。我是个护士,你知道。我在医院值夜班。”
“那她回来了吗?”
“当然。有天夜里,我11点回到家,看到她在。她自己开了门,还特别给我准备了夜宵放在烤箱里。这太妙了。她说她和西蒙又吵架了,这次决心彻底搬出去住。她问能不能在我那儿住几天,等她找到住处就搬走。”
“你就同意了?”
“那还用说。我说只要她愿意,想住多久都行,于是她就长久地住下了。她……她在我那儿度过了余生,实际上。”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陪审团,想看看他们是否明白他的意思。萨拉心想,真会表演。他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舞台。
“然后你们成了情侣?”
“对,处了一阵子。”他谦恭地低下头。
“很好。那么在这期间,你见过被告,西蒙·纽比吗?”
“见过,有好几次。他查到了贾斯敏住的地方,你知道,还监视过我们,给我们添乱。他还揍过我一顿。”
“怎么回事?”
“哦,贾斯敏走出屋外。我听到喊叫声就跑了出去,看到他正抓着贾斯敏的胳膊。我就告诉他放开她,他朝我大吼大叫,让我滚开。然后就打我。”
“怎么打的?”
“照我脸打了一拳。打得真狠。你知道,他很强壮。”
有几个陪审员点着头,他们看得出西蒙比这位证人要壮实很多。
“然后发生什么啦?”
“哦,我摔倒了,贾斯敏开始尖叫,踢他。然后,他就跑开了。”
“你报警了吗?”
“没有。现在真后悔当时没报警。假如报了警,也许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他的声音再次流露出些许哽咽,在萨拉听来令人起疑。也许她仅仅是为了说服自己,让自己鼓起反击的勇气?
“这样对你和贾斯敏的骚扰——后来还有吗?”
“有,又发生过几次。我觉得原因是……”
“嗯,布罗迪先生?原因是……?”
“原因是她让步了,有时会回他那里。贾斯敏说只是去聊聊。我不喜欢她这样,可我也没办法。她似乎觉得这样挺有趣。贾斯敏说西蒙就是个得了相思病的小孩子,说她能对付西蒙。所以有时候千万别太相信自己的判断。我真该做些什么,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次他还真的流泪了,拿出一沓子纸巾擦拭着。萨拉很沮丧地想,这会感动陪审团的。他也爱贾斯敏,可怜的孩子。
“我知道这很令人难过,布罗迪先生,”菲尔继续追问。“不过,你能否准确地告诉法庭,在贾思敏生前,你最后一次见贾斯敏是什么时候?”
“星期四,5月13日。她大约在10点钟离家,她说……她去参加抗议活动。但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贾斯敏是去找西蒙。”
“她去找西蒙,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