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的教化还是抵不过生活的压力,老公的大男子主义往外撒钱的时候看似潇洒得很,心里却充满着伤痛,压制的不能自己,那突破口就对向我了,几乎是每到果儿交学费的时候,他都要痛苦一场,养个女儿有什么用,嫁出去就成别人家的人了。象水娃一样,拿了那么多东西给别人家去了,自己家里搬空了,人也没了。学校都是骗子,收那么多钱,教的怎么样吗?还不如我们乡下的孩子能考,要累死我。柳青就是例子,孤孤单单一个人,去女儿家还要看女婿的脸色,要是个儿子的话,娶个媳妇回来,现在一家人多热闹。
看他痛苦哀号的样子,我忍不住泪流满面:“那你究竟要怎么样吗?你觉得养不了了,就想个散法吗?”果儿也碰上这情景,觉得好象自己是爸爸的拖累似的哭个不停。老公骂着骂着看我们都哭了便刹住了,他也扪心自问,其实老婆我和女儿真的没花他太多钱,我们吃的简单,穿的简单,用的简单,我们不招惹是非,我们一向身体好,就女儿两千块钱学费。他给他的弟弟、妹妹、一伸手就是几千、几万,他请朋友、老乡一顿饭就是几百,他善心一发就给别人一两千块,而唯独女儿的学费是他必须担负的义不容辞的责任,他却觉得就是这两千块要压死他了。
他们一家不管怎样的撕扯,一样的亲人,电话上总有那么多说的:“过年我回来不?你需要什么?我给你寄来。那我寄钱给你过年吧!我跟易石说话。你要什么,大伯过年给你买回来。一辆汽车,好,好。易圆,你要什么?一双皮鞋,噢、一双红皮鞋,我给钱给你,皮鞋我不会买。易沙,一把手枪,好,好。”老公似乎良心发现,过年应该跟我和女儿在一起,先跟他妈、他弟弟以及那几个小孩倾诉真情,祝福来年后,一下子觉得他自己想事情很周到,温柔又大方,照顾了所有人的感受,冲着我说:“我发现我内秀了许多。”
“哼哼!”
“我不对你发脾气。”
“是啊!”
“对你和果儿好也是修德。”
“是啊!对我们好才能成佛成仙。”
“我还是想回去。”老公一下又变卦了。
“你不跟我们过年?”
“我们不天天在一起吗?”
“你总得给我们点钱,还有果儿的学费。”
“肯定了。这里的学费太贵了!”
“前面有个村办小学,也不远,不到一千块,要不送果儿去那里上。”我怕给果儿上这旁边两千块的学校又把他压崩溃了,果儿我们乡下那么破烂的房子都住过,这里差一点怕什么呢?
老公马上说到:“那把易石带来,一起去上!”
这就是我的老公,这就是女儿的爸爸,好似总是我和女儿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我不惜让女儿去远的差的学校,给他省钱,这能省下来吗?我不想说这件事,迟了一会,转变个轻松的话题:“小妹要结婚了,他们腊月二十二办酒席。”
“你四妹结婚时送了多少。”老公意识到我要说什么似的!
“五百块。”老公不说话了,那五百块还是我先斩后奏,我也不吱声了,谁叫我没本事挣钱呢?小妹这几年还是很顺的,她给我们姐妹说不要给她送礼了,要送的话等她买房子了再说。我也是只是想说说而已,并没有想要寄贺礼钱,我也不是想要扯平一点的耍心机的人。老公倒是敏锐的很,可一下又变傻了,没反应了,还是他的大智若愚,时常胡说霸道的嘴,在很多他不想理的事的时候,就给人的感觉他没听到,或者说那些事就不经他的大脑。
又是他的话题“我回去,一来老太公刚去逝未满一年,我应该去祭祀;二来风娃当队长,对他好的那个上司调走了,我去看看能不能多当一段时间。”
“他在那里当个队长还是没问题的,他见多识广,跟着你转了那么多,见过大世面,不会象其它人那样见个当官的就低三下四,做点事情应该是可以的。不过可能他穿的好,长的又高,女人缘又好,跟乡镇上那些领导站在一起,风头在前,那些人就嫉妒,恨不能把他贬下去。”
“人各有命,当多长时间算多长时间,至少还能当半年,我去给市长说说,从上面压下去,他们也不敢动。”
当个破队长还要动用市长。“你回去又带一大堆人来?”
“不带了。”
“你是想通了,还是更我生气。”
“累!”边说着老公又拿起电话:“风娃,过年我回家,他们要搬倒你没那么容易!”
老公走了,家里就沉静下来了。果儿假期也不能随她看电视,真的要给她有所计划。果儿应该说还是主动的,我布置她看的英语、做的作业,她都会优先完成,快得很。也想让她继承点爸爸的衣钵,趁早读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晨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这样的句子优美简练,想叫果儿按照我的计划从大学、中庸、论语、千字文、三字经一一背下来。强迫之下要她读时,她总要找借口做作业了、吹胡芦丝了,好不容量抓住了,她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时不时极不情愿的倒问我:“这什么意思吗?”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索然无味。
“简直是浪费脑细胞吗!”
“随你便吧!”每每都搞得不欢而散,何谈学古时的孝顺!
睡觉时又闹了,“电褥子怎么不热?”边说边把她冷冷的手往我怀里塞。
“‘冬则温’是什么意思,我们两个换个位置,你把床暖热了,给妈妈睡才是好孩子。”
“不,我就是不。”
果儿远不是我小时候那么体贴妈妈,我象她这么大时已能帮妈妈做很多事了,洗碗做饭洗衣服都很自觉的干了。果儿看我没事干似的,一天总要跟我闹点动静出来,举手之劳的事都要我去做,玩具摆上一地就不管了,书到处乱放,洗脸刷牙要我天天喊上,喊的多了就跟我干起来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了,我虐待儿童了,我忍不住了打她两下,她就哭一通。爸爸不在家,家里太静了,她没什么玩的,就拿我象玩的,我也拿她象玩的。
“过大年是什么意思?”我故意要果儿说。
“就是初一、初二、初三这三天吃好、穿好、玩好。”
“就是要不吵不闹不哭,开开心心,欢欢喜喜!”
“那你就忍耐、忍耐、再忍耐。”果儿调皮地说。
“你怎么不说你要孝顺、孝顺、再孝顺。”
父亲的电话:没有必要给果儿背经,那是几千年前的东西,不适合现代意识。人的脑力是有限的,不如让她背点英语单词,或看点科学知识更有用。至于靠它根正苗端,根本用不着,你带的小孩不会有问题的,就跟着你长大,不会走大样的,根本不需要担心。
弟弟的电话:果儿已是比较静的女孩子,在这个张扬个性的年代里,不要给小孩再灌输那些惟命是从的观念。什么样的大人养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已经老实的过头了,我们已经是太缺乏冲劲了,在这个社会中才处处显得被动,不能让下一代跟我们一样了。
是啊!这也一直是我的矛盾所在,所以女儿并未象有些小孩读得那样认真。就随果儿吧,动画片也是现代人的思想结晶,优美的画面,流畅的对白,也是受用无尽。
书在手边叫她再读一下时,“你真是不孝,连爷爷的话都不听。”果儿对我说的话。看我这妈妈当的,哪里有经书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