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要自己走的,当年就独闯天下的我,如今已到不惑之年,更没有理由去要依赖谁,我得回到自己的运行轨道上。老公也是不能靠的,他有他的圆周,我没本事进入他的圆心,也不企求他能给我多少,这年一过,不知他又要带多少人来梦想发财,我怕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闹哄哄的要清静片刻都难,买菜做饭忙来忙去还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一定得找份工作去干,眼不见心不烦。
有招聘广告,和妇联联合举办的下岗职工再就业工程,免费美容培训。天上掉馅饼的事永远砸不到我头上,肯定又是要买一大堆美容产品顺带着讲讲美容知识,这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了。不过似乎只有美容能成为我工作的切入点,我还是去看看,掏腰包的事我不干就行了。
那是繁华闹市区的一座大厦上的几间房子,有教室、美容室、办公室。看我进来,台湾女老板喜上眉梢,她的的广告打出去,尽管已写明了免费培训,还是没什么人上门,这年月没人相信免费的午餐了,上门的几个也都是不怎么入时的小姑娘,要从事这时尚的美丽的职业,老板没法看好,更没信心指望她们跟她合作,老板想借这个契机把她的精油香薰按摩开展起来,通过学生建立多多益善的加盟店。我给她看上了,多年来的生活阅历造就了我的淡定,我的从容,廉价的衣服在我身上也得体,以致于认为我是个小富婆,要抓住了。
难得的免费学习的机会,我怀着感恩的心情学习起来了。美容讲师是一个年轻的小的女孩,给人很怯场的感觉,照着书讲洗脸的手法,七八个女子的课堂沉寂的很。我忽然觉得我应该有另一条出路了——美容讲师,以我的医学学基础,加之这些年在美容上的追逐,稍一点拨,肯定比她强,我开始幻想这个课应该怎么讲才能吸引学生的注意力,怎样才能让学生们学到知识。这里虽然是免费课堂,但来这里求学的人都需要承担自己的生活,她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吃饭,怎么样以最小的投入换取最大的成效,时间、路费、盒饭都是成本,这讲师单调机械的课堂,学生听不了一两天就不来了,招聘广告打的招进来的人员抵不过流出去的。
台湾女老板按捺不住亲自上课了,一开始我们是感到了成功人士的干练,专业人士的专业,四五十岁的人了,身材苗条,皮肤细腻,讲得清晰明快,我们懒洋洋的情绪一下调动起来了。可第二天、第三天、渐渐地扯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自己本来在深圳的美容院颇具规模了,一场非典把客人全吓跑了,那么高的房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只好关了门先蜗居起来。自己本来已可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她在台湾有房有业,但就是想干点事业,把台湾的美容带到大陆来。在我们这些大陆人面前,话里话外显示她台湾人的优越,台湾美容业多么的先进。我们不屑计较,中国有多大!何况今日之中国远不是十年前的中国,欧美人在我们眼里也都一样,谁还在乎会你小小台湾呢?
听她说起来在台湾、大陆从事美容教学工作几十年,但看不出有一套系统的计划,课堂上女人的私下话都搬出来了,不过班上也没几个人,可以私谈了,什么命运、什么男人之类的全拉出来了。女人要靠自己,她的老公在外面养情人,她不管,他随时可以办离婚,可他不肯,他知道离婚对他没有好处,失去财产,还失去她这么出色个老婆。追她的人有的是,不过她是挑剔得很,有个还所谓的局长时不时跑这里来约她去吃饭,她一看穿的裤子皱皱的,她才不跟那种没品味的人来往。她也从来不跟学生、生意场上的人出去吃饭,钱财两分明,互不相欠,她老公向她要钱,她都要他打借条。在大陆办个美容院不容易,她这一路打点,今天这个场面都是拿钱铺出来的,她和某某、某某高官建立了联系,接下来肯定会保着她,美容院会顺利发展的。她是怎样的装运美容产品逃避关税,所以她的这些东西较之市场上便宜了许多,所以她这质优价廉的东西一定会帮加盟店赚的盆满钵满,我们不应错失这个机会。
我一样讨生活的人对老板还是仰望的,对于老板的这些暗中玄机,我们一窍不通,我们直想今日的风气不止于这样吧?不过这样的玄机离我们遥远得很,我们只当故事听罢了。故事是随处可听的,在这个跳跃的城市,在这个信息泛滥的时代,谁也没闲情来这里听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学生们走的走、来的来,象我一样坚持半个月的不多几个人,在老板所教的实习过程中走人了。
要我们自己买美容用品互相练习实习,当然是应该买老板的美容产品,就在这美容室的橱窗里,也看不出有什么昂贵之处,可贵得要命,一套洗面的就是一两千块钱,一块小小的海绵就二十块。老板大声地说她这初级课程是免费的,她说到做到,实习用品随我们买哪里的都行,当有同学在美容用品店两百块钱买来一套,她怒气冲冲的说是什么破**,这硬棒棒的海绵怎么能往脸上用呢?
这免费的午餐是不好吃的,谁都会算一笔帐,要吃这碗饭,起码要达到中级,按这里的程序现在实习就得花去两三千块钱,考初级证书得几百块钱,再中级的学费五千多块,中级,老板是不免费的,合算下来不比其它美容学校少多少,既如此何不到别处看看。
美容业和其它行业一样已到了充分竞争的时代,那种抓住先机蒙大钱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学校各出奇招,美容院也不甘示弱,就有同学介绍同学去美容院边干边学,不用掏钱还管吃管住。要掏几千块钱学‘爪子功’,每个人自然是要考虑再三了。我当然是不会的了,也不想看老板的脸色,欠她的人情了,我的又一次美容业梦破灭了。
老公还不回来,我不由得想念得很,一次次地电话上追问他什么时候回。他没好气地丢下句,“学坤离婚了。”我发懵了,怎么可能呢?老二对他的老婆爱的无微不至,在他的老婆身上舍得花钱得很,就是剥你的皮也要讨他老婆欢心,他们费尽心机的浪漫有目共睹,他们的家里应有尽有,至少在他那个圈子里,他们活得体面得很,这里我整理抽屉时又翻到老二回家前花两千块钱买的新手机的发票,他们很会享受生活,带上女儿,带上相机,两个人一前一后各拿着一部时尚的手机,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调着情,摆弄着女儿,咔嚓咔嚓。上一年老二扣你的钱足够他们奢侈一阵子了吧?还是他们又想要多少钱,借口不是太充分,就合谋在你面前唱黑白腔折磨你,反正你总是希望家里和和睦睦,用钱摆平是你的习惯了。
我不想老公带人来,我好清静点。果儿看我的牢骚,一改平常跟我说话争辩的风格,非常乖顺的、谦恭谨慎的对我说:“妈妈,我们要老太公噢!他年龄太大了!”
“嗯,乖,叫爸爸接来。”这使我不由得十分的感动,多么善良的孩子,老太公离开我家有一年多了,以前也并没给她多少疼爱,她竟然还想得到,还那么的为他着想,老公的孝顺果真代代相传,人生的最大幸福莫不是一家人从上到下和和睦睦,互敬互爱吗?
可婆婆的衣服,这么多,梅雨之后,我翻出来晒晒,二十多件短袖衬衫、短袖T恤,一个夏天,一个老人,一个居家的老人,矮小、萎缩。当然也不是什么高级货,但足以看出她是怎样的没节制、没计划,也许这正是她的儿女们浮躁的根底所在吧!这根系上就不同,还要怎样的如老公所想的****呢?是啊,我的婆婆并不象有些婆婆一样泼辣能干的有点霸道,也不象有些婆婆一样优雅的有点优越感,就那么一位一息尚存的老人,谁见了都会动以恻隐之心。所以一切的不谐调都是我的罪,老公自然是这么认为。
我还是忍不住说:“老公,你快点回来”。老公丢下句,“水娃吸毒了。”我震晕了,老公一语而过,我不敢涉及这个话题,我也不愿追究是怎么回事?老公是无意中嘣出了,影响到他弟弟妹妹面子的事,他从来不在我面前说及,我也顾及他的面子从不去揭那面子,夫妻间的推心置腹,互相安慰在我们是隔着肚皮的,或者说我笨得他认为不值得吐露心声,有时他跟别人诉说烦恼,就是不会跟我静下气来说一说。我也是无事一身轻,懒得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这事却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一人吸毒,全家遭殃。老公又有的忙了,妹妹玩的轻松,残局全转嫁到大哥的身上了,大哥是金刚不坏之身!我并不想把水娃妹妹往坏里想,是不是我听错了?就那么刹那的一句。会不会是老公胡说霸道?他有这个毛病,痛到极点,发狠的一句骂话;还是那地痞的习气,尽管他如萝卜早已从地下拔出,可沾的泥带的土还没冲洗干净,口无遮拦,随口那么一说。我又何必当回事呢?
老太公病了,九十多岁的人了,也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大家如是想着,准备后事了。
家中的变故,听说老二不来了,老妈不来了。我忽然觉得人间自有它的世俗,一家人太不把我当回事了,上帝自有它的安排,媳妇就不该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生活。不是说谁想横行到底,谁就可以一直横行下去,不是说谁想欺负谁,谁就可以一直的欺负下去,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也正应验了老易的因果报应或者说好人好报,我的忍让不是无止境的。
老三可要赶着跟他哥出来。我对婆婆说,要来你就一起来,我没时间侍候老三。老三比老二更可恶,他连表面也不掩饰一下,侍候起来比老易不轻松,我凭什么要侍候他呢?老公还能说养着我,他来了控制我们的钱还要我来侍候。婆婆连忙说不会来的了,他要照顾老太公,老太公可能时日不多了,他还要守陵。
也是应该的,老太公早就分给三弟了,老太公也最视他为易家的香火延续人,弟兄三个只有他有儿子,老太公赚的钱、借助大易得的钱全在他老婆那里,这些年也就他的儿女们沾老太公的光,理所当然他应该关照老太公最后的日子,反正也不会让他出一分钱,说不定他还变着法子要赚大哥一笔,大哥也决不会因他弟扣他的钱而计较。有人说起他们寨子上有个人发达了,回家包装他父母的坟墓,怕他的弟弟贪污钱,把钱交给别人做。老易嗤之以鼻,那不是他的作为。我看不惯他弟弟的伎俩,可这钱烂在他弟弟的手里总比送别人好些,兄弟如果清楚到那份上也是悲凉得很。那我能清静一阵子了?
老太公去逝了,感觉还是太快了,九十多岁离我们而去,我还是觉得太早了,果儿还想他来跟我们一起住,要是能留下来陪我们,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家有高寿老人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老易的内心世界更是凸出了个大空洞,他需要默默地修补,在老家多呆会再多呆会,尽管还有多少张嘴等他吃饭。被视为孝子贤孙的三弟在族人的眼里肯定是守墓人,那里的规矩,老人去逝后,都要在坟墓旁守候一七、二七、三七至七七甚或更长的时间,就看谁孝顺,以免老人在阴间孤独。可老太公刚一下土,三弟就急不可耐的催促大哥动身南下,老易还沉浸在失去老太公的哀伤中,缓不过神来,他却先离开了家到了柳城,他老婆打电话过来找他,我莫名其妙老易都还没来,看来这王八一定是要来我家兴风作浪了。
蜂宝公司来电要我去上班。也好啊,我转来转去找不到一份工作,去那里总比在家里侍候废物强,我多少还能得点钱。女儿好按排,中午可在学校吃饭。我如之前一样上起了班,对经理夫妇毕恭毕敬,特地送了家乡的特产——核桃给他们,作为又次见面礼,既然又要走在一起,我希望大家相处的融洽,经理夫妇也保持着他们高高在上的礼貌,我没有希望的清理打扫着店面,一天又一天。
老公终于回来了,跟着他的有三弟、还有个表妹。
三弟跟着大哥出出进进,出息得很,在这都市里他也是一表人才,不两天老乡都联系上了,一起跟着他哥风光得很。
这表妹是老太公捡的一个女儿的女儿。当年抗日战争,烽烟四起,逃难中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女孩,饥寒交迫,无依无靠,倒在山路上奄奄一息,老太公把她带回了家,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养大成人,看着嫁了个好老公。老易常说起老太公之所以长寿,缘之于他收养了这个姑妈。可这姑妈并不怎么地道,她家的光阴比易家和亲姑妈家好,所以看不起来往,我在大平前前后后也几年,都没见过一次她家的人,这几年听易学乾有出息了,才有了走动。就这样一个姑妈的女儿有求于老易,他也就满口答应,真心实意的帮助,表妹太苦了,离了婚,生意不好做。老易于苦难是一个感同身受的人,所以一定要帮表妹闯出一条路来。表妹是个熟练的裁缝,在家里本来就开小店,应该是比较好找工作的,老易已带她见了他认识的一个服装厂的老板,谈的还可以,随时可以去上班。
三弟人一到,三弟媳就打电话过来,对着我没有过的委曲说“我们都是女人,你帮我盯着点,风娃带个女人来了。”
“你别瞎想,我没见,就那表妹一起来了,没别的人。”
“他可能不会带到你家来,会租房子在外面住。”
“怎么可能呢?你在瞎说什么?”我确实感觉三弟还不至于吧!老易能答应吗?没有了老易的钱他喝西北风去。
“哎,别人都看见了,他和一个女的在一起。”
“你别瞎想,别人是看你的日子过好了,故意气你的。”我直截了当的回过去,想安慰安慰她。我知道我说的是个谎言,风娃在外边沾花拈草我不是没见过,不过将心比心,在这事上我宁愿被老公欺骗一辈子,也不愿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