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窜窜门,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所租住的同一层楼的另一家,奶奶孙子两个人,还有个老爷爷卧床不起很有时日了,儿子儿媳妇离婚了,儿媳又嫁人了,儿子也外出做生意去了,杳无音讯。不过跟来来往往的乡下的我们还是有余,有个黑白电视机,老奶奶并不舍得一直开着,怕电费,就这成了吸引我女儿的法宝,一岁多的她开始走步了,一有机会就往人家家里钻,所以我也就和老奶奶熟悉了,老公也就和她熟悉了。老公舍不得买个电视,说没钱吗,他妈来一下就一千块钱拿走了,又不是有什么重要事要办,连别人都无法理解这家人,该用钱的地方不用,不该用的地方乱花。
老公缅甸之旅回来了,说起来滔滔不绝,落后的缅甸淘不起金钱来,他淘到两副缅甸玉手镯,算得上人间一宝,老公说的口沫乱飞,我连影子都没见到,不知道二弟拿哪里去了;叹起了人情的冷暖,那个老师的亲戚看他们去要投靠,马上板起副脸,还是他大手脚才挽回了面子。我想象得出他把身上所有的钱甩出的驾势,他为了出一口恶气不惜把自己置于危险的边缘,这是他的鬼胎在做祟。老公的脑子是缺零件的,他从来不会为我们买礼物之类的东西。二弟倒是周到的很,对他的老婆、还有他喜欢的女人可以说无微不至,这缅甸之旅带来了些小玩艺逗她们开心。
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老太公连我买的菜都不吃了,不知道是他爱孙心切还是老二煽风点火,对我又一轮的攻击开始了,我已什么都不闻不问了,我收拾干净自己的房间能睡个好觉就行了,我出门时在房间门上挂个锁,不是防偷去什么,我是怕他们的什么人去睡,那到处走到处坐的脏衣服又滚到我的床上去了。
可回来看见弟媳洗的衣服挂在窗子上,没能挂在穿过我房间的阳台上,我觉得我也真不象话,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弟媳昨晚天黑了跑来了,在楼道爬在老二肩上哭,她林黛玉式的有事没事哭哭泣泣我也见怪不怪了,但我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他们在家里也不好过,两个人都不想下地干活,尽管都是泥土里长大的,但头朝土地背朝天的人生确是太惨酷了;他们还时时处处自以为比我们要懂得享受、懂得生活,大哥挣钱可以他们为先;老三两个那里他们别作美梦了吧,三弟媳我初见时还谦让点,看客人多了她自己盛冷饭吃,现在被他们两个诱导的也张开血喷大口,生怕少了他们什么,三弟媳也已针锋相对,老二拿一千块钱回去收尾房子,三弟媳说一千块钱就买了几个螺丝钉,还记在他们头上,房子用了一千块。在那样的气氛中她能舒心吗,都是亲人,却没有家的感觉,也难为他们了。随他们怎么搅和,但已注定是不可分割的了,就象老太公到处说我的坏话,可他出去了我还是会把他的床单、衣服洗干净,整理整齐,不说要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孝子贤孙吗,房间整洁了我也舒服,也少招惹蚊蝇。
老公的脑子好象是乱套的,还是他由来就是那样,总认为别人都该跟他一样,晚上家里住不下了,就想把他的烂客人放到老奶奶家去住。“不要去了,你以为人家是你家乡下,什么烂人都要,人家虽然穷,但床铺都干干净净,人家就老人小孩,不要让别人以为你欺负人家。”他还识点相,那数不清的客人,就成了前面旅馆的顾客,他常常带去住。
邻居老奶奶看小易人缘广,神通大。她有个朋友要盖房子,申请了两年没有审批下来,那是市区的民房地段,自己盖房要审请批准,否则当违建处理,看小易能不能帮忙搞定。小易当仁不让,不到三天就给倒腾的办下来了。那家人感激不尽,还给我小孩送了套衣服、水果之类的表示感谢,我想也算情理之中吧!不过看小易充当的这个角色可真令人不齿,城市规划局的五六个阎王爷要人家请他们在饭店吃饭以达谢他们的恩赐,小易穿针引线,那阎王爷加上他们的家人十来个海吃海喝一顿。看着阎王爷酒足饭饱趾高气扬的样子,看着阎王爷七八岁的儿子跟在父亲身边神气活现的样子,看着那苦力模样的老人颤颤巍巍的掏钱买单的样子,我心里真不是滋味,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官!
小易不想欠官老爷的人情,叫那老人送点水果等礼物到头头家去,那老人和女儿也觉得应该应该,还怕打点不周会有什么麻烦。
两个月过去了,老人家的房子在建了,过节了还来问小易要不要再打点些,小易一口,当然要了,好象还觉得人家不够醒目似的。
我埋怨道:“那本来是他们该做的工作,为什么还要人家一而再的送东西。”
“那些当官的都是吃肉喝血的狼,不这么做就什么事都别想做成了。”老公的理直气壮被他自己说着说着也觉得不是回事,似有所悟为人为官应有自己的本分。
我想我活该受穷一辈子,自己煮琬面条吃的也顺气,我看不惯这被视为‘本事’的一切,我不明白一顿饭就那么重要!在那样的场合,在那样的氛围,在那样的心态下,他的儿子会出息成‘人’吗?可能又一个害群之马的纨绔之弟就要问世了,害群也就罢了,恐怕还要害他老爸,当突然有一天人们感叹某高高在上的人物的儿子出事了,大家一致惋惜的时候,恕不知那就是报应,不行善积德的报应;这也就是易学乾不断探寻的因果,易学乾与众不同的探求观点。
易学乾的神通尽人皆知,小午之类出于对和自己渐行渐远的朋友的嫉妒或是对小易的放荡不羁、特立独行看不顺眼,不来往了,但还是欲罢不能,甚至不得不巴结小易。这半夜三四点钟找上门来了,叫小易帮忙救他女朋友,他们住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房间里,半夜查夜的公安来,他们没有结婚证,就把他女朋友抓起来了。半夜鸡叫,这小城也不例外,小易当然是当仁不让了,也只有他!对这样一个反反复复到处说他三道他四的人不计前嫌,又出力又出钱的半夜三更跟着一起去救人。
易学乾的乱七八糟别人也耳闻目睹,就这么几栋水泥围成的楼房里的‘城里人’,一眼便看得出就我家来来往往的乡下人多,这不楼下扔的用过的卫生纸,就有人以为民除害的气势敲我们的门,义正词严的告诫我们不能没一点公德心。老公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也迎头痛击,“我老婆也是城里人,不会做出那等事。”那人的脑子中乡下人应该是不文明的、低贱的,所以以她颇有优越感的‘城里人’的姿态来教训我们乡下人。小易走遍大半个中国常常被人恭维着还潜意识中有乡下人落伍的观念跟她解释,以我的话那母老虎样不屑一顾,只要冷冷地说声不是我们,把门碰的一关给她一个闭门羹。随后老公不安的问我是不是老太公扔的,我说怎么会呢,她说的是女人月经期用过的卫生巾,我也在楼下看到过,还想什么人那么没有耻辱感,从卫生间高高的小窗户扔下去不比放进垃圾袋里带下去轻松,我们家最近也没别的人。
那卧床不起的老爷爷终于断气了,旁人不免唏嘘唯一的儿子都不来送终,朋友都没几个,冷冷清清的丧事和这里时常大操大办的情形太不一样了,我说着可怜的老人。
“可怜,谁知道他当时杀死多少人。”老公上火了似地说。
“那老人曾是解放军的官兵,为了中国的解放战争打死人很正常。“
“正常,那些鬼魂就追来讨债来了,半辈子缠住他不放,所以他才会瘫在床上。”
“说起来我们国家有些立下汗马功劳的元首、将领到最后很惨,像我们上学时课文中学过的陶铸的女儿写的她爸爸最后遭受**的日子。”
“你知道他解放桂林时一次杀死几十万人吗,他不下地狱才怪呢?”
这些将帅们战争时造成多少人伤亡不是我所能考究的,但他们最后的悲惨遭遇见诸报端,令人扼腕之外还有对‘四人帮’之类的义愤填膺。今天拿小易的观点来说,他们的不幸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不是‘四人帮’之类恶毒,而是战争中那些无辜丧命的鬼魂假‘四人帮’之手来索命。
历史历来如此,有哪朝哪代的大功臣们金戈铁马后能安享天年,又有几位开国元勋能够善终呢?不都是被奸臣所害死无葬身之地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样的信条能经得起推敲吗?这也许是把自由或者信仰、抑或正义凌驾于生命之上的代价吧!
佛曰众生平等,生命是最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可能也应成为人类共同的信条,也惟有这样才会对生命有由衷的敬畏心,
过节了,老公忙,叫我和小孩回去看他妈。我不去,我去干什么,他们不会因为我到家有种亲热感,反而会觉得徒添麻烦,那怕是一顿饭,你去了我跟上还差不多。
老公气呼呼的,碰上了他朋友的妈妈就去头掐尾地说我不去看他妈,那也是婆婆的很城里味的老人睥睨我一下气愤地说:“现在的媳妇越来越不象话了,我那媳妇也不一样,你看这小孩给我一人带,她从来都不到我家来一下,小孩这么大了,钱也不给一分,象仇人似的。”看那婆婆的愤然我无从插嘴,我也不想插嘴,我不知道她们婆媳究竟哪里出错了?看她带小孩细心的样子,看她端庄的样子,我想我没那好福气,我的婆婆能为我做什么呢?我只看到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另几个儿女们无休无止的刮我们的油水,不,是吃肉喝血。
看!房子盖好了,老三、老二的房间如同比赛一样,一个个工艺灯、天鹅绒窗帘,崭新的被褥,布置的温馨浪漫。而婆婆住在算是分给我们的房间里,依旧是草床、破被,用张烂床单作窗帘遮住了下半截窗子,老太公则住进了三弟媳住过的旧房子,说是房间还崭新、干净,他住的也方便,他自己做饭取水都容易、他做饭的炭火也不会熏黑房子。我知道老太公是心甘情愿的住那间旧房子,可我不敢苟同的是老二在盖房子是怎么就不为老人想一想,再说了那是老太公的想法,做孙子的让他住进新房子也是孝心一片,他对你们可视为贤孙、维护的很。二弟三弟他们则好象觉得只有他们配得上住新房,配得上享受文明时尚。
谁看到这一幕,都感到心酸,而易学乾还是视而不见,麻木不仁,只是一心向前冲,又要去海口闯一闯,还不忘带上二弟,他想一切都是贫穷惹的祸,赚到钱也就赚到了良心!
一家人不知道是心性不平和还是不讲卫生;婆婆不知是如老公所说的他妈好脾气从来没和寨子上的人吵过架还是在忍气吞声;两个弟弟弟媳忙算计,互相竟赛似的算计他哥。一家人总是疾病不断,大人小孩不是这个感冒就是那个腿疼腰痛。
婆婆又腰痛腿疼了,找到这里来了,我们这里有一些草药酒,看她痛的样子擦点药酒也不见效,趁姑妈也来了我们一起扶婆婆去最近的中医院的附属门诊看一看,那里有小易的朋友,还有这科的专家。我是个急人所急,痛人所痛的人,曾在医院我处理伤口时总是小心翼翼,不象其他医生那么冷血肠,再说了婆婆毕竟是我老公的妈妈,天地间最亲的人,我自然而然的呵护备至,那医生用中医的推拿按摩给婆婆治疗了一个小时,听小易的医生朋友说是小易的老婆和妈妈,他便耐心细致的叮嘱注意事项,还坚决不收钱。我真是佩服老公,他的爪牙伸的可够长,真是无处不在啊!
我本善良,凡事忍让,孝敬老人,恪守我的本份。老公似乎以为是他所谓的男子汉气势**住了我,我不敢有些许的反抗。他的弟妹们认为我在他哥的眼里没那么重要,随时都可以赶走,他哥是宁要弟弟妹妹、不要老婆的血性男子,总是视我为敌人似的。连老太公都视我为眼中钉,到处说我的坏话,在姑妈那里说多了,这次却碰了个钉子。姑妈说看我很好的,婆婆来了我又是端茶送饭,又是带去看病,姑妈对他们一家排斥我的态度看不过去了就在我面前说起。
不管怎样,他们是一家人,血肉相连,老太公、老妈感觉不到老二、老三的贪得无厌,倒好象学乾给他们的一切是理所应当的,老公也把无休无止的给他们自己的血汗钱视为天经地义。
小易在时,来来往往的人不断,我也懒得问他们什么事。可这一走,不知道的人找上门来,看不到小易,门也不进。
傻瓜舅以为小易还在,又找来了,说他的三轮车被交管所扣了。看傻瓜舅老实巴交、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动了恻隐之心,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现象随处可见,一辆三轮车五千来块钱,是舅舅赖以维生的唯一的工具,也是他最大的财富,谁也不可能不吃饭,就凭苦力赚点辛苦钱的活路也断掉了,叫他怎么过?我一股侠义之气涌上心头,我倒要看看这些魔鬼是什么来头,如此目无法纪,如果能要来的话,舅舅也算有活路了。我向舅舅问清楚是什么地方,便抱上小孩去问个究竟,我使出了我曾经的蛮劲,问来问去,左等右等,总算找到了头,他却说出了我意想不到的原因:“我们这么多车辆都能按章行驶,就他一次又一次的耍滑头,这次又弄套牌车。”一说那个半傻瓜,他们就知道是谁,看来傻瓜舅在交管所影响不小,我也不知道是否是这回事,想找傻瓜舅说清楚也见不到他人了,我只好望他好自为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