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二弟的骚扰,心情平静了许多,老公也少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一心在他的草药上了,找老公算卦的、看病的人不断。老公把一些所谓犯了阴差阳错的人让老太公改鬼,送来的猪肉吃不完,我当然不会浪费,把它洗净切好烧熟,有方便的人就让带到虎头寨给婆婆他们,他们的日子也并不阔绰。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大的能耐就是容忍,不愿和任何人发生冲突;最大的特点就是反应慢,对别人有意无意的挑衅反应迟钝;最大的特质就是不浪费,穷惯了,舍不得。我歉让,我懦弱,这么多年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一眼看得出,所以很少有对手,也有人拿我当皮球踢,那是他们正好可以威风一把,但决不是因为我会给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可唯独在丈夫家这本应视我为亲人的一家人却把我看作十恶不赦、阴险狠毒、耍泼撒赖的坏女人,不惜使出一切招数来对付我,要把我赶走。不是因为我不配做她的儿媳妇、他的大嫂,而是他们从心底里就不想让易学乾有老婆有孩子,易学乾光棍到三十岁了还不够,他们想让他光棍一辈子,那样的话易学乾就完完整整地属于他们,就象十多年来,易学乾一有钱就一股脑地都给了他们,他们已享受成习惯了,惯性使然,不允许有任何人来分割他的大儿子、他的大哥,他永远是他们的靠山,是他们的摇钱树。
老公也视他家里的每一个人为自己的生命,甚至夜半三更跟我窃窃私语时感慨地说:“如果老太公需要女人的话,我就帮他去找一个。”“神经病!”我愤愤地说,甩开他的怀抱,什么德性吗?竟孝顺到这份上,九十岁的人了,快入土了,亏你还想得出,你怎么不给你妈找一个男人,到你妈你就舍不得了。
老公是这个家族杰出的人物,沾上沾不上边的人都来沾光,前几天二弟还没结婚的老婆的叔叔来向他借钱,今天他的外婆来向他诉苦。
外婆的这大半生让小易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年轻时外婆嫁给了身为国民党军官的外公生了母亲,解放后外公被枪毙了,外公家的兄弟姊妹把外婆还有襁褓中的母亲逐出了家门。那是大平城里的房子,现在被列为文物保护的石板街,就有当年她家的两个铺面。这几年小易出息了,母亲的姑妈、叔叔们找母亲商量叫小易把铺面要回来。婆婆不肯,当年什么都是他们的,亲姑妈、亲叔叔呀!没一点感情,没一点人性,就那样把他们母女赶出来了,外婆年轻美貌的大家闺秀的气质成了***官员的角逐对象,外婆不堪面对,抱着幼小的母亲逃到深山老林里去了。外婆没有白毛女幸运,有山庙的供果可以吃,为了嗷嗷待哺的母亲便跟深山里一位老实巴交的山民过起了原始的生活,并一连生了四五个舅舅、姨妈,还有最小的一个比小易大不了多少的傻瓜舅舅,现在在城里蹬三轮车为生。可谓儿孙满堂的外婆,深山日子的拮据却让耋耋之年,耳已聋的她成了舅舅们的累赘,没有人乐意要她一起过。伟大的母性使外婆对傻瓜舅格外疼爱,深深牵挂着傻瓜小儿子,时而爬山涉水来到城里在车水马龙中寻找傻儿子的身影。有小易在,她当然多了份仰仗,这次傻儿子的三轮车被骗,多亏了小易要来了。那是傻瓜舅找小易来说他的三轮车被几个人抢去了,小易不问青红皂白,他觉得他的傻瓜舅被别人欺负多了,就要去教训教训,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傻瓜舅有他这个呼风唤雨的外甥,好让以后小心点,他去找了一个派出所的领导朋友,带了十来个穿制服的城管去傻瓜舅说的抢车人的地方,抓住那些人一阵拳打脚踢,那些人二话没说乖乖地把车还给了傻瓜舅。小易让傻瓜舅着实扬眉吐气了一回,他还不管去哪里吃饭都带上年老的外婆,要让受人指使了一辈子的外婆看看他是怎么指使别人的,就连我这去医院他也要带上外婆见世面。
我这次流产流血已经一个月了,血量还是不减,再也不能拖下去了,老公好不容易陪我上趟医院,挂了号后我抱着小孩还有外婆在候诊,他就从这个科室到那个科室转,到处都是他的熟人,就是不管我。医生考虑我是流产未干净,我觉得这么长时间了只能听从医生的处理了。到刮宫时我经历了人间最惨痛的巨叫,女儿不知是认生不愿意外婆抱还是听到我的惨叫声吓得哇哇大哭,外婆耳聋听不见,老公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等着开了药,要输液,小孩在哭不离开我,医生没办法叫我拿了十多块钱的口服药,并再三叮嘱我到住的附近医院门诊去输液,连续输三天。我取好药感觉也好多了,老公出现了,和很多新老旧识相逢的喜悦还挂在脸上,我脸色惨白还是苍黄他看不出,到医院门口他叫三轮车要我抱小孩和外婆回去,他有事。我一言不发,走动了一会,又一阵难受,说不出话来,三轮车眼前一停,我一阵眩晕差点倒在地上,抚着栏杆痛苦的动不了了,三轮车等不住走了,老公看到个出租车叫住了便跟我一起回家,他也不问我看得怎么样,也不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还怕担误他的事,又怕花钱没给他说要输液的事,就吃了药,还有他给我的偏方草药,没两天幸好痊愈了。我暗自窃喜没去输液少花了一百多块,老公则到处吹他的偏方的神效。
血浓于水,老公对外婆的情愫已超越亲情,更有着对历史的反叛,他有一个愿望,要给自己的外公立块碑。这里的人去逝后,稍有钱者都会做块厚厚的石板,上刻逝者的生卒年月和子孙的姓名及悼词,立在坟墓的旁边。在老公的风水学看来这块碑的立向和坟墓的选址都很重要,都会对他的子孙发生庇荫作用。在老公看来外公的孤魂在外游荡了半个世纪,他有责任、有义务把他召来,给他坛、给他庙,给他正名,让他回归家园。
老公认为有他立在大地,决不会让外婆再受屈辱,不管是外人的还是舅舅们的,他和舅舅们商量把外婆接回家里跟母亲一起过,再也不用劳烦舅舅们,如果外婆去逝了,他会全权处理后事,叫舅舅们不要说三道四他选的风水只利于他之类的,也不要来虚情假意的抹眼泪。
老公就这事跟母亲、弟弟们也说了有些时日了,家里新房子已盖好,宽宽大大,现在家里吃住不成问题,让外婆安享晚年尽点孝心是应该的。弟弟们平时耍赖得很,连哄带骗的找大哥要钱没完没了,但老公决定了的事他们不敢反对,也反对不了,房子是大哥的钱盖的,家里用钱的地方都是大哥出,还无休无止的要大哥出,如果不要外婆,惹的大哥不给钱了,他们则得不偿失,再说了他们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外婆还健康、生活能自理,又有母亲关照,他们不用管什么。
老公对外婆关心的很,早上我做了面条里面都有点肉丝,老公吃之前把他碗里的肉丝夹给了外婆,“我天天在外面有的吃,外婆难得有肉吃。”我真是想不到看见饭菜就狼吞虎咽的老公,连女儿的小小袋的零食只要抓到手就愣头愣脑地吃光,别人都好笑不象爸爸的小易竟有如此细致体贴的一面。我陪他送外婆要到虎头寨去,他搭上车转来转去转到巷子里去,“外婆想看傻瓜舅一眼就给她看看了。”为了外婆看一眼儿子他不怕花钱也不怕花时间,他真想得到啊!
老太公还在跟我较着劲,自己做饭吃了,不沾我的边了。他有钱,自己赚的钱,小易叫他‘改鬼’赚的,小易的朋友送的,总之他不象小易的弟弟们找小易要钱,他不靠小易养,反而是我在靠人养,他气势汹汹地呆在这里。
也好,无所谓了,我这里时常有好多人吃饭,小易的七姑八姨不断,一来就要吃饭,没个固定的时间;老太公自己吃,早晚两顿很规律,他买了小火炉、小锅,可以慢慢地煮,煮的烂一些;慢慢地吃,顿顿还自斟自饮一番,也当乐趣,也当活动,要不在一起他也吃不好。就象这三四天,一大堆人吃饭,还有小易视为恩师的肖师傅还要供为上座,做饭、洗洗涮涮我够累了,好在下午小易要外出几天,他们都要走了,他们也该走了,我不管了出去散散心,有意无意的天黑时分才回来。
这便让老太公抓住了把柄,逢人便说我不给肖师傅做饭,学乾的卦是肖师傅教的,学乾有今天是肖师傅的功劳,我竟然连顿饭都不给肖师傅吃。小易也一直说我不给他师傅吃饭,没有好报,他师傅是出家人、是佛、是仙,供养出家人是有功德的。我不求功德,我只是觉得你师傅既然有那么高的神功**,有修练几十年的非凡心性,就不应该计较一个小女子的一顿饭了吧!
妹妹带几个朋友一起来了,她从酒店出来,晃荡晃荡,这里已是一团风云,便回丈夫家了,家里也有个小铺头,她也不象其她人要下地干活,回去了他的丈夫也殷勤备至,好象安心的过日子了,这会到城里来明显得土气,阳光的影子写在脸上。妹妹见我也是爱理不理的样子,一个招呼也不好好打,哥不在,就围着老太公嘻嘻哈哈,老太公神气活现地拿出罐头、糖果等给宝贝孙女吃,向我示威似的,“就是我家人,就要吃,没吃你的。”我知道不是我的,是别人看卦送的,沾点边的人送点烟、送点酒、送点副食之类讨你欢心,你欢心小易则欢心,就不用给钱了,别人的算盘也精得很,不是你的面子大得很。你们开你们的心,我一边去了。妹妹她们走了之后,我觉得有点欠疚,那么远搭车到城里来到他哥家连碗饭没吃,人是多了点,但毕竟是他哥家吗,至亲的人,应该给她点面子,给她点关爱吧!
罗哥来了,我正在洗尿布,见到他我一向欢喜,他们夫妻俩是最了解小易一家也最理解我的人了,老太公在找呼,我马上想到给他李子吃,走时再带点给他小孩。昨天小易去看风水,人家送他了一大袋。
“小芳,拿李子来。”难得老太公这么叫我,我加快了速度挂尿布并答应着,他耳有点背加上听不懂我说的普通话,就认为我是舍不得给,气冲冲的出来自己拿,还当着罗哥的面说我是多么小气,多么自私的人。
叨叨我时,二弟来了,进去火上浇油地说了我一阵子,义愤填膺地出来向我兴师问罪,“我的毛巾怎么成这样了?”看他手上拿条脏毛巾,我没反应过来,我一向反应迟钝,我忙于洗洗涮涮,我不知道,愣愣的,噢,我恍然大悟,是不是小易弄脏的,小易才不管是谁的,不管是不是浅色的、干净的,他也不考虑弄脏了能不能洗掉,只要顺手他就拿上擦了,可能是他倒药酒时倒在桌子上了,顺手拿上擦的,他也不会拿去洗,说他的脑子缺根弦吗,又看他讲起那些草草虫虫的头头是道。
罗哥在给分析是小易弄脏的毛巾,没错,也只有小易才那么马大哈,嫂嫂不会那么坏心眼的,我有点感激总算还有人帮我洗刷不白之冤,我呐闷这本是同根生的弟弟,这聪明劲怎么就尽用错地方呢?这有十多天他不在吧,即使对我有什么不满也该淡忘了吧,他怎么还如此耿耿于怀,变本加利呢?
一天早上,二弟看见大哥就冷冰冰的、硬棒棒的一句“没钱吃饭了。”好象大哥欠他似的。
小易转身向我拿去了一百块钱给他。小易身上从来都不装钱,走哪里都是别人帮他收,这十来天的钱都在我这儿。
我有点压的喘不过气来,换换心境吧!我抱上小孩,行走在石板街上,踩着历史的足迹,唤起无限的想象,曾经的往事,多少人的悲欢离合刻在你的身上,多少人的命运在此陡转,历史一去不复返,人的劣根性并未铲除,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要是今天,雷同的故事发生,小易的弟弟们有过之而无不及;穿行在石板街上,这条让小易一家风云变换的路,你承载了太多的辛酸与悲怆,你见证了几多的热闹与繁华;且看青春的步履,跳跃的音符在你上面划过,未来还有梦,我们一起走过。
我晃悠的天黑了才回家,在家门口碰上老公一起进了家门,婆婆、二弟又在一起嚼舌头。
“妈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吗?”小易问道。
“没有,下午来的。”
“这么晚了还没吃,赶快煮饭。”
“没米了。”二弟说。
老母亲好象觉得他的二儿子多可怜,连吃饭都要看我的脸色,二弟顺势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看看我是个怎么不伦不类的东西,他清楚的很早上给他钱的事,他哥肯定忘了。
我赶快掏钱给老公给二弟去买米。你一天没完没了的请人吃饭,你妈来了就连米都舍不得买,你究竟是不是人?我是小人,我没什么钱供你老婆家的人,我也不会买很多放那里让你们吃不完了倒。我真不明白一直穷困的你们怎么做饭时就没点分寸,一做做那么多,下顿就不吃了,大碗面条倒掉、半锅菜倒掉、你们怎么就一点不可惜呢?
我不想制造紧张空气,我不想戳破他,老公呆呆傻傻的样子,还是沉痛的样子,还是似有所悟,他早上才给二弟一百块钱,相当于二弟上一个月班的钱了,这么快就没了,所以才没对我恶语相向。
窝里斗是老公所不屑的,老公是个不安分的人,是着眼于大处的,是着眼于外界的。
听说要修通往他家的那条坑坑洼的路,他赶快掏钱,除了分包给他们家的一段,他还多出钱,觉自己是位名人,是最先富起来的,应该的。
又和几位老师同事商讨去缅甸事宜,那是出国,拨动着老公的神经细胞。金三角引起我的遐思,从影视剧上得知那里毒品的魔力太可怕了。老公梦想去发财,就当见识罢了。二弟有这新鲜的事,用起他的精明了,批发了一些圆珠笔等文具想去倒卖,听说以前就有人去倒卖一些低档的文具、日用品发财的。小易他们远征了,我难得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