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看不见小孩着急了,会不会给别人抱去,婆婆出去一会抱回来了,我心中有点担心,会不会给抱错,听病房的人说这连续几天都生的是男孩,同病房的也都是男孩,就我家的是女孩,这正好取消了我的疑虑。
男孩女孩在我不重要,小易早就算卦说是女孩,我只要她健康就心满意足了。我亲眼所见生小孩的不多,却看到过残疾的,生活中、报纸上常有先天残疾的,愈到临产时我就愈多份担心,我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看着小孩就在我的旁边,天已是早晨,窗外阳光明媚,我想女儿也降生了个好时辰,这里的天无三日晴,最近淅淅沥沥的阴霉了十多天。
一下有个新生命到了我身边,我反应不过来似的,听邻床的人和婆婆说我对小孩不关爱,我不知道怎样对待我的小孩,迟钝的我,连母性的唤发都需要时间。
下午罗哥夫妇来,送了套小孩衣服,说小易早上有电话来问他我的情况。看来小易也想着我,我们电话联系并不放便,他也不常打电话来,是不是真有心灵感应,在这个时候我想的最多的就是他,我想告诉小易我生下小孩的事,我想跟他说说话。没有他,我没有依赖,我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忍着痛自己起身上厕所。
可小孩我顾及不了那么多,当晚哭的让我揪心,我怕她病了,天亮了医生说是饿了。要说也是,从第一天上午出生到第二天上午二十四个小时她也是滴水未进,我没意识到小孩出生了要吃东西,尽管我在医院干过,但从来没有观察过这些细节;婆婆好象也不知道,真不知道他的儿女和孙子是怎么过来的。
看小孩的模样,长得干净粉嫩,宽阔的额头,单眼皮,高鼻梁,怎么会的呢?我和小易家族都没有单眼皮,不会抱错吧?
新闻媒体上有在医院生小孩抱错的例子,我在医院实习时小孩生下来就和母亲及家人隔离,所有的小孩都在婴儿室,有些忍不住想见到小孩的爸爸,要说好多好话,甚至托关系走后门才能看一眼自己的小孩,还是抱在护士的手上,抚摸不得,新生命太娇嫩了,护士不允许。现在小孩一生下来就放在母亲旁边的小床上,看来这些年我们国家的进步是全方位的,包括对人性的尊重。
我的小孩一生下来虽是迟了一会到我身边,有个间隙,不过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就是有人诚心想抱也不会轮到我的女儿,安心吧!
看到小孩饿的哭,我又没奶喂,婆婆用食疗的土办法给我催奶,还灵验的很,小孩吃饱了,也睡稳了,可脸上怎么长出这小颗粒?我的心慌恐了,会不会是我怀孕时有过霉菌湿疣的原因,会不会是小易疣子的问题,还有小易偶尔神经质的说他会不会得梅毒,是不是他坏事做绝了。但医生不当回事,婆婆说是胎毒,过两天会好的。
谢天谢地!两天就好了,我也拆线了,准备出院了,罗哥又来了,送来了小易寄来的三千块钱,这给了我最大的安慰。
人们常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此时此刻,这个钱对我却是至上的,它不仅可以让我的月子过得无忧,更体现了小易对我的关爱,能叫罗哥转交来更说明了他对我的体贴,这么马马虎虎的一个人,这么唯弟是亲的一个人会照我的话去做,确实让我感激万分。
我们回到了招待所,婆婆就走了。看着小孩的大小便,我觉得很脏,但我不得不亲自擦洗,水很冷,也顾及不了那么多。小孩有时候哭的很历害,我哄也哄不乖,无缘无故的吧,我烦得要命,便跑到楼梯上透透风,心想要是老公在,要是有个人帮我一下,我也不会那么烦,也站不了多久,我又跑到房里去才得以放心。
婆婆也三天两头来,带来了尿布,也搬来了许多做饭的用具,还有寨子上的婶婶、嫂嫂们,她们也都带点毛线、鸡蛋什么的作为礼品。婆婆做饭招待她们,搞得闹哄哄,日子在这样不知不觉地过着,婆婆说要是小易在家的话,送礼的人都会踏破门磕,小易不在连宁永看见她都远远地躲避了。
宁永,不可能吧!在虎头寨我看他不仅常来,而且一住几天,她妈妈就是我在海口见到的那个小易请去旅游的姨妈。
连弟媳弟弟都说“不可能,你看花眼了吧!”
婆婆说:“宁永我会认不出来吗,他把我们家当他家一样,一下乡就跑我们家里来吃住,我看见他从那里出来,他一看见我就拐一边去了。”
“噢,他们家就在税务局,我有印象就在那栋楼上。”三弟说。
世态炎凉啊!
我没想到两套薄衣服,小孩根本不够穿,天还冷,每次换尿布,把小被子打开,小孩太冷了,我便给小孩织毛衣。有送来的毛线,色彩还靓丽,之前婆婆有说过叫我给小孩打毛衣,我看她拿出的线黑乎乎的,我以为小孩生下来只要包裹住就行了,所以就没打,现在看来不行,如果不穿暖和小孩会感冒的,我就尽快地打毛衣。婆婆说月子里不能做手工活,会造成手痛的。臭规矩真多,不能吃酱油,不能看书,不能织毛衣,那长长的一个月我怎么过?
楼下卡拉OK每到晚上就咚咚个不停,小孩的前额震下来了。我小时候就听说过小孩没满月之前如果听到震动声,会把前额震下来,变成凸额,看来在我小孩头上再一次证实了。这太让我吃惊了,婆婆也看见小孩鼻子变塌了,叫我经常捏捏小孩的鼻子,我不以为然,用手捏也只能捏到皮肤、皮下组织,与支架骨头无用,但这样下去可怎么行?我想办法在她的头上围条布带勒,不怕自己还在月子里被风吹,跑到市场上买小米做成枕头垫头,希望能变圆,结果凸额没变回去,枕部却变得太平了,鼻子变蹋了,这让我感到十分沮丧。
我近来便秘,感到很痛苦,我的双手指也酸痛了,我害怕了,被婆婆不幸言中,千万别落下根,可这尿布不洗不行。本来说的好好的房钱,服务员又要加钱。人可能在有些时特别脆弱,我不由得抹起了眼泪。服务员进来看见了,她也看得出我的无依无靠,调养太差,之后给婆婆说,要吃鸡,要吃鱼,这样身体才能补回来。婆婆也许是不想落下不是,便买了条鱼,买了两个猪蹄,鱼从市场拿回来都没洗一下就直接下锅煮了,闻得味道有点香,但我难以下咽,猪蹄肥肉之类我本来就不吃,婆婆煮好了就装起来送女儿去了。
婆婆本来就是给她女儿买的,只不过想在我面前讨个人情罢了。怎么都无所谓了,家里破败又大,吃饭还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婆婆又辛苦,也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婆婆也真的是太操劳了,田地要等她耕作,我这里也只能靠她,三弟、弟媳也有来转一下就走了,妹妹最近被折腾的太苦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倒腾的妹夫逃跑出来了,怕又被抓,跑到广州小易那里去了。
小孩满月在即,我花五十块钱给婆婆买了件衣服,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虽说她所做的是多么的应该,我还是认为谁也没有注定要为谁做什么,不管怎么说是她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了我帮助,也唯有她。我也买了个布依族人特有的背带背小孩,据说是布依族人手工制作的,乡下的人都会做,三弟媳的小孩是她妈送的,妹妹的小孩是婆婆送的,当然我不会怨婆婆没给我的女儿做一个,她已经够忙够累的了。
一个月之间婆婆不知不觉从家里搬来许多东西,还得她一个人连挑带扛的搬回去。姑妈要我们打的回去,婆婆舍不得钱,我也舍不得钱,我也觉得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要说打的那一段坑坑洼洼的路,可能颠的更糟糕。
当我们从车上下来走在回家的那段路上,满山遍野金黄色的油菜花爽心悦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菜花香沁人心脾,好一片安详静谧的世界。我力争摆脱的地方竟如此的迷人,我是否给女儿生错地方了,如果在这里出生的话也许会采集天地之精华,吸收日月之灵气,女儿会长得更灵性,肯定不会凸额了,可那样我会面对怎样尴尬的场面,同时也会落下怎样不可言喻的残痕,人生似乎总是在得失之间迷失、选择。
满眼的明媚,满心的祥和,回到家里一下子化为乌有,还是那张破草床,跟婆婆、两个小孩共处一室,天已暖和,草床上跳蚤窜动,屋顶上布满蜘蛛网,不知名的爬虫、飞虫在篷草木屋中繁衍生息,床边门口的风随他们出出进进嗖嗖的吹来,于大人无所谓,可刚满月的小孩哪能经得住?
一连走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我已疲惫不堪,到这里还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床需要整理整理,屋顶需要扫扫,免得小孩睁开眼睛,什么东西掉进去,门口用那个乱丢的破床单挂起来遮挡遮挡,也能挡挡风。
夜晚蚊虫飞舞,空气潮热,关了灯我怕小孩成了蚊子的美食,干脆开着灯睡,迷迷糊糊中可看着小孩。他妈受不了了,爬起来不知从那个角落里拿出个又脏又破的蚊帐帮我挂起来,我又开始补洞了。
第二天早早的我刚睡过去,婆婆叫我起床吃早餐,他端来一大碗鸡蛋面,我一点胃口没有,但不好不赶快吃。弟媳看见了会说妈偏心,搞得家里不和,再说了这不吃要到吃饭就到十一二点了,我也撑不到那个时候。婆婆也是太辛苦了,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她也是左右为难,我一个人这样吃也不是样子,干脆大家一起吃也舒心点。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这一个小孩就够我忙的了,把她一个人放在床上我不放心。有一天哭的特别历害,我看她身上都是红疙瘩,是给跳蚤咬的,我还听说有小孩在床上被老鼠咬烂了脸、咬掉了耳朵,我不敢离开她,我也不可能当着他人的面解衣给小孩喂奶,即使只是婆婆或者弟媳。我帮不上忙了,早饭吃的更晚了,我的肚子又吊起来了。
晴朗的日子我也试着抱小孩到露天,感受自然的气息。看我的小孩,看弟媳的小孩,我的小孩前额突出,弟媳的小孩要说五官都长得不错,但和我的小孩放一起明显得有种落差,土土的感觉,呆呆的神情,我的小孩明显的多了份超越这土地的灵气、仙气,灵光之气。人们常常说一个人的气质是生存条件、成长环境所塑造的,可从我的小孩身上我更看到了什么叫与生俱来。
老太公有一半的时间住在姑妈家,听姑妈说婆婆怎样的不尽人情便跑回来骂了一阵又走了。他对看小孩的八字比看到小孩看得更重,他说我的女儿命很好,家里几个小孩、姑妈家的小孩子都无人能比。婆婆听着老太公的算命,说起她生下易学乾时,老太公就说命好,比姑妈的儿子好多了,说得姑妈很不高兴。我不以为然,看人家哪个穿的、吃的、住的不比我的小孩好,个个生下来都大摆酒席,恭贺三日,三弟媳的大儿子、妹妹的女儿,光家人、族人送的衣服、礼品都可以用到四五岁,我女儿却连个新被子都没有,这恐怕在你们虎头寨十里八村也是独一无二的,我怨不得谁,婆婆也算不事张扬地招待了几个送毛线、送衣服的人。
妹妹又来要钱了,婆婆叫我把我刚收到的八百元汇款单给她,我没迟疑给了她。这汇款单是海口的小曹寄来的,我直截了当地给婆婆他们说是小易的朋友,好不要让他们看到是个男的就疑惑顿生,烦恼的事情够多了,我不想再给大家添什么不快。之后我也觉得自己太笨了,我应该让他们觉得我不是无依无靠的向他们讨饭的样子,我知道这钱出去了就不会回到我手上了,但不给的话,仅凭我的名字在乡下邮局我也取不到,我的身体还需要时日恢复,我还要在他们家吃饭。再说了三弟他们急于要我离开的样子,他哥是他们的,平空冒出个我要分享他们一直独吞的钱财,他们乐意不了,说他哥说给我一千五百块钱叫我回西北老家去。我想也好,小易也不容易,我怕影响到他的工作。
听说二弟从广州回到大平了,一家人窝着一肚子气,不好好在那里干,跑回家里干什么,家中的日子也很拮据,他也没理由再靠家里了,广州来回不用花钱吗?
二弟到大平一个星期之后到了家,他可能没有想到一进门就受到妈妈和弟弟的责怪,他带的点兴冲冲很快就消失了。从他们的责怪声中听得出二弟带回了一万块钱,在大平一个星期,看他的女朋友就花掉了两三千块。反正我是一分都没见到,是正常人的话,就是自己挣的钱,也会给大嫂一点作为贺礼。他们家的人与众不同,大哥的钱谁都可以宰割。
妹妹又要钱了。妹夫被妹妹他们从广州叫回来了,听说在小易那里一直没有工作,他们说不想让他多打搅大哥,再说了妹夫的母亲已危在旦夕了,他们又跟被杀的那家人谈妥了不再去告。妹夫一回到家,他妈妈看到了他,说了两句话就死去了。
婆婆忙着去帮忙办后事,觉得手上的两千块钱还不够,一大早喊二儿子要钱,二儿子没好气地说:“给多少才够!”
婆婆一大早就急匆匆的赶去了。弟媳说不合规矩,女儿的婆婆的后事,妈妈是不能去的。二弟三弟中午也去了,弟媳说他们要送一千五百块礼钱,是他们的妹妹,要给撑面子还是体恤***心情,转另一个方式送去了。
我想有老太公看着埋葬,应该选个好风水,从此一帆风顺了吧!老太公夸口说,他看过的风水家家发,有些人埋葬二三十年了,都一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日子越过越好。连小易看风水,也给人家打保票,十年之内绝不会有天灾人祸,如车祸、莫名的怪病等意外,甚至做生意都不会有额外的损失。神秘的风水能让一家人从此安居乐业,真是值得崇拜!
可妹夫的妈妈刚一入土,还没跪拜完毕,公安就一涌而出把妹夫又抓走了。婆婆、二弟、三弟他们拥着妹妹、背着妹妹的小孩一起回来了,看得出一家人共患难的深厚感情,同携手的坚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