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还想到我这个大肚子,不能挤火车了,买硬卧买不到,他倒也舍得买软卧我们回家。
半夜三更到大平了,他也不跟我说什么,就带着我瞎走。寒冬腊月我冻得发抖,要是他身上那件外套给我穿上该暖和点。他根本不想我的感觉,我也不忍要来穿,我也不想让他受冻。我就跟着他走,我又不急着见亲人,去哪里不都一样。
走了一段路,到了一栋平房,他敲了好一阵门,我们才进去。他的一个朋友招呼我们,房间里冰冰冷冷。他便邀请朋友出去吃宵夜,这一吃就差不多一百块。这朋友说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小易说是有精神病。
我真不明白这小易的脑袋就怎么跟人不一样,常识都不懂,精神病人受不得点滴刺激,这夜半三更打搅人家,就不怕那精神病发作了。也没给自己省下钱来,有那些钱可以打的回家了,也可以找家旅馆住下了,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担心我感冒,我挺个大肚子累不累?
还好那朋友生起火炉,他们准备聊通宵了,让我在他的床上去睡觉,还从箱子里拿出个干净的新床单铺在床上,这让我很感动,尤其是在小易的家门口,还是个精神病病人。
第二天小易急匆匆的要回家,他想***不行了。我要他带我去医院检查检查,小孩已经八个月了,我还从未检查过一次,早先是怕花钱能拖就拖,后来在度假村也比较偏去医院不方便,这里小易又开始找借口,说他们寨子上有很好的接生婆等等。我怕胎位不正,坚持要去医院。老天保佑!一切都正常。
走了一路,小城也繁花似景,美女们也比比皆是,小易看我相形见绌,觉得好没面子似的,也看我穿的单薄,路过服装市场的门口,要给我买件衣服。好象哪里都是他认识的人,卖衣服的几个店面的小姐、阿姨都跟他熟息。我想讨讨价,店面的小姐说:“不是别人,我不会多收你的。”小易也要放心好了,那小姐说多少钱就给多少了。旁边店面的阿姨,他也关照的很,坐着瞎吹,也不看一下,那阿姨说哪件好他就要哪件,说多少钱他就给多少钱。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得着这么摆阔吗!想拦拦他便说:“要那么多衣服干什么?”“我们几兄弟一人一件。”小易的话不容置疑。
你倒是想得很周到,平时自己也舍不得买一件衣服穿,一买就想到你的弟弟,还买那么贵的。身上的钱也只剩一千多点了。前一段时间所有的钱都在我身上,我把自己的不多的一些也混进去了,下火车前小易想看看还有多少钱,我当时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给自己藏一点不让他知道,旋即打消了,都成了他的人了还能蒙他吗,我把钱全部掏出来了,可他一下子全装自己身上了。也好啊!钱装在我身上好象总是个负担,做什么都要小心点怕掉了,这样倒也落得个轻松。
急着要见***小易到了镇上又转到那里的学校去了,听说他来了,好多老师同学跑来看,一起吃饭喝酒。在海口跟着小易吃喝玩乐的小午撞上了,他看见我,没理,板着脸走开了。我想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人们常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我和你并没有什么过节。听老师同学们说,小午说小易如何如何的狂妄自大,如何如何的不可理喻。小易按捺不住的火气,我想你又何苦呢?谁叫你那么热情似火,花那么多钱给他呢?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不跟这种人来往就是了。
我又一次来到了小易的老家,虎头寨。一进家门就看到弟媳,小易高兴地说他赚钱的本事,从我手里把那支金笔要过去给他弟媳看,看一看就叫弟媳收起来。我心中掠过一丝不快,怎么什么都要给你三弟媳,自己赚的钱全部寄回家,经三弟的手全部由三弟媳保管。不过弟媳也并未看得很重,几个小孩玩一玩,随意的放起来了。
不一会,母亲回来了。小易高兴的把身上的钱全部掏给了他妈。大家说着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我听不完全懂,但还是听得出意思。三弟拿六千块钱作牲畜的交易被人骗了,钱没了,牲畜没见个影子。家里的什么大婶借了八百块,什么舅借了一千三,什么姨借去了五百块,什么什么借,反正算下来总共借出去了一万二千多块钱,要不回来了,不过小易寄回家的钱存起来的还有三万多块。大家开心地谈着,我真佩服他们的好心!
三弟又生了个儿子,为此计划生育办的来冲了几次家,把几头猪抓走了,弟媳已经结扎了,但是还是要交罚款,不知三四千快能不能摆平。
二弟也已毕业,小易托关系走后门,花了不少钱,总算把他留在城里土产公司上班,这在二弟的同班同学中是唯一的一个留在城里的。
三个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今年的日子较去年生动了许多。因为小易的收入增多,也不断地寄往家里,看起来家中的气氛也活跃了许多。如同小易所追求的,在寨子里也获得了应有的声望,因为他会赚钱,而且不像其他村民那样出去扛砖挖泥,一身臭汉脏兮兮的;更因为他孝顺,关心弟妹,有钱就寄到家里了;他把老婆,我,不当回事在他们那里可能也得到了称颂,这是能干的表现,镇得住老婆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这男子汉倒真的很是男子汉,一听到他妈他弟说村上的什么人找他家的麻烦,三兄弟就雄赳赳、气昂昂地直找人家去了。我听不大懂,我搞不明白他怎么这种德行?用得着那么气势汹汹吗,你们三个大男人往那里一站,别人都要怕三分。
这一切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是个旁观者。我已挺着个大肚子,但也未赢得一丝的尊重。当晚伸手不见五指的凄风冷雨中我又不知道去哪里睡觉?我站在院子里仰望苍穹,我该怎样面对这个家?我该怎样迎接腹中的小生命?他妈睡觉了,他弟媳和小孩睡觉了,他和弟弟们围着火炉热闹地侃着大山,我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我真希望世界能就此毁灭,我也不要煞费苦心地去面对什么。如果能够这样站下去的话,我真希望永远地站下去,太阳不要升起,大地没有光亮,就让我在黑暗中孤独下去,久久地,久久地...
小易今晚不知怎么还出来了,没有去哪里游荡,看见我一言不发,紧紧地把我拥在怀里,拥到一张冰冷的草床上相拥而睡。我得到了一丝温暖,暖上心头,怨不得别人,一切的一切都怪自己太无能,我不能让腹中的小生命感到我的悲凉,随遇而安,生个健康聪明的孩子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年前年后,忙里忙外,这里的人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过年,寨子上的年轻人三五成伙的一家家去杀过年猪、打粑粑,这在电视上偶尔看到的情景就在眼前,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不一样的民俗民风,这乡间的女人也可以同男人平起平坐,没有太多的规矩,母亲可以当着邻居的面洗脚泡脚,弟媳可以当着大哥大伯们的面解衣给小孩喂奶,女人们可以在没完没了的婚丧嫁娶酒席上喝酒对歌。
最热闹的当数小易家了,一家人除了老母亲穿得寒碜点外,其他人包括小孩穿的在这寨子上是最体面的,和城里来的人比也不逊色。
二弟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穿得很斯文,今年已经有好几件象样的衣服了,小易买回的衣服他也挑一件去了,还盯着他哥小易的唯一的一件西服。那是小易在番市度假村和全总一起出去趁火买得一件五百多块钱的呢料西装,二弟动不动就穿去了。我想到小易没有换洗的衣服了,就帮他收起来。二弟就翻遍每个角落找出来穿上。我还是想到小易也出入上层社会,让他自己再去买他肯定舍不得,就把衣服压到枕头下面。二弟找不着了,搞得家里人都看不惯我,小易也来找我理论,“就因为一件衣服搞得大家都不开心,我知道你的想法是对的,可二弟没衣服穿感冒了。”没有你这件衣服的时候难道他天天感冒吗?你送他的新衣服不比这个更暖和?不过我怎么就这么蠢!就二弟这感个冒,也是拿小易的钱去买药,二弟已经工作了,可钱少的连他自己都不够用。小易把那么多钱给他妈给他弟了,这件衣服不就五百多块吗,我管的那根葱啊!
人家兄弟热乎乎的,怕计划生育的还来冲房子,就假装分家,叫来了村长作证人,对外分田分屋了,计划生育的来也拿不走什么东西了,对内和气的很,我何不也乐在其中呢?
说起大平市里一年一度买彩票的事情,个个唾沫乱飞,妹夫更是捶胸顿足,说自己拿到手的一张彩票因为少两块钱退回去,而另一个人接上就买了,结果中奖五万块,就是他拿到手的那张票,他气的差点晕过去。五万块钱,这里买彩票的最高奖金,与我来说感觉不到它很多,虽然我身无分文;与买彩票,我可能是太穷舍不得那两块钱,我也不敢奢望有巨奖砸在我身上,我也有凑热闹买两块钱的,但也只买两块钱而已。人家个个叫穷,却都个个舍得花几十块钱、上百块钱、甚至几百块钱买彩票。那不是**心的事,当故事一样听也感人生百态,看他们嘻笑怒骂不也热闹!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么多年每到年关我都会多多少少寄点东西或寄点钱给我妈妈,最多的还是让他们放心,我过得还可以。今年我跟小易说起过,他也说应该的,在度假村出行不方便,一直拖到来这里,到寄时也只寄了四百块,我自己赚的钱放小易一起的也不至四百。就这让他妈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当着我的面说,家里要去吃酒没钱了,给我家里寄光了。好象那四百块钱把他们家的**子拔了。
人真是不识好呆!她家娶三弟媳时借的钱,还是小易下海后赚的钱,才得以还完的。她女儿出嫁要摆阔,陪上了一万多块钱的东西。当时小易都快三十岁了,一个个对象都是人家父母嫌穷,不同意罢休了。小易好不容易赚点钱,又是给妹妹买彩电,买洗衣机,买冰箱,全拿去她丈夫家了。在那山沟里彩电收不到信号,冰箱没东西装,一天到晚的挖地球,还要用洗衣机洗衣服。而这家里仅有个黑白电视机,其他人床上的被褥都很破旧,两个大儿子还没结婚,那时候已明知有个我,丢在海口两个月不闻不问,倒是给妹妹舍得很。作母亲的也不为大儿子想想,还好象要从我身上讨回去似的。
我的老家嫁女儿都是要彩礼的,乡下的女儿都要到一万多,城里的小两口结婚的一切费用都是男方家出,也要给女方娘家一定的彩礼。你还等着我爸我妈给你送一万多块钱的东西,除非我脑子注脓了。
只要是小易一回家,四面八方的人都会闻讯而来。小易也有的是地方转,甚至带上城里的、远处来的朋友东家转完转西家,跟着他不会没饭吃。常有来住一两个晚上的,和小易吹不完的牛,我不是太听懂他们的话,我也懒得去搭理。
而后听弟媳说有个小易的前第几任女朋友,聊天聊到深夜,聊到就他们两个了还意犹未尽。我问起小易,小易嘻嘻哈哈地说“都已过去了,她妈嫌我家穷,坚决反对。她也在说我:“你老婆都大肚子还睡个破草床,盖个破被子。”“你有本事吗!她没后悔没有嫁给你。”我不由一阵心酸,你那前女朋友也不是没长眼睛,就是聊通宵也不会觉得你出息的要抢你去,何况你那疣子越长越大,越长越多,前几天外出回来后更明显,我为他担忧也想这也是对我最好的保护,没有人会疯狂到一点都不顾了。
这两天天寒地冻,冷得实在不行,客人又多,我还是没有一张自己睡的床,每到晚上自己看哪里没人睡就蜷缩在哪里。一晚有个客人跟我挤在一张草床上,一床冰冷的旧被子盖了这头没那头。他妈去拿了床新毛毯,质地色泽相当的不错,据说是女儿结婚,别人送的礼,她没给陪嫁出去。我只听小易说她妹妹结婚是如何的风光,送礼的人、送礼的车从他家门口到下面排了一长串。听得出他们也是很爱面子的一家人,可到我这里她大儿子这里却是破天荒的吝啬。
小易把我身上的钱全拿走了,一直说要给我点钱零用,到走时还是一分钱没给我,农村信用社到这里也是还有一段路,存折又不在他身上,他的狗屁事情又多。说着叫他妈给我四百块钱,他妈说没有。又说要三弟给我三百块钱,可看见三弟了,大大咧咧地、还是不好意思地说成了给我两百。
小易要走了,我难过极了。他看我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是要她妈到时候送我到大平市医院生产,叫他妈给我一间房子让我一个人住,多陪了我一天还是走了,还带上了他的二弟去赚大钱。
小易走了,天稍一晴他妈就把新毛毯收起来了。我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把门踢了两脚。你家真会娶媳生子,一床毛毯都舍不得,要说那还不是你的,是我老公的人情得的,我老公自己生小孩都不能有一张毛毯,孰可忍,孰不可忍!可想到小孩还是要生,决不能给他这样的胎教。
我便拿本书走到田头,在大自然中,让我和禾苗为友,和土壤相亲,放松心情,展望未来。没有什么书可看,就一本英语词典,背单词吧!学英语我已没有任何目的,曾多年来苦学它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跳板,学来学去我竟沦落到这种地步,不过为了未出世的孩子,我要尽量做到最好,背单词也算是给他点文化知识的熏陶吧!眼前的禾苗绿油油,自然的芬芳给我了一片清新宁静的好心情!放眼望去,多少人还在田地里辛勤地劳作,婆婆、弟媳都还在泥地里光着腿插秧,我不禁捏一把汗,会不会把腿擦伤呢?她们也为了能赚一点钱忙碌了一天,天黑了还在门口的小溪里洗蒜苗,准备一大早三弟拉到集市上去卖,那冷冷的溪水不禁让人打寒颤。我别不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