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雾清浅,吹碎一树花苞香甜。
月影清浅,依旧是那个紫色身影伫立梅前。
他有着太多的话语想要倾诉,可伊人却早已消失在宫墙深处。
梦中无数次的相见却因她眼中的悲戚而惊醒,他不知如今她身在何处,过得又如何,只希望一切安好。即便她会忘记他,即便她的身边会出现他人。
因为此时,他已没有任何立场来挽留,而此刻的惦念亦成为一腔热气,随着呼吸消散于茫茫的雾色中。
“你这又何苦?”
钟云早已站在龙遥的身旁,她不忍地看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脸。难道她真的错了么?她的坚持让他清瘦到了这般。
而他再也不曾碰过她,除了那晚。钟莹的眼角渗出几滴泪,或许她真是错了。
龙遥回头,微笑着看向钟云,一如以往。
钟云的心隐隐犯痛,她竭力压制着胸腔中的咳嗽,这种笑容她看了无数次,可对她来讲那笑意竟不如他在月影清浅偶尔的一丝叹息。
她将黑色的披风轻轻搭于他的双肩,再次望向那张熟悉的脸,有些心疼。
“我们走吧。”钟云悄声提醒着仍然凝望着梅树的龙遥,“丽妃还在等着我们。”
朱红色的院落在雾气中泛着暗哑,映着两个身影行走在宫廊中。年老的宫墙看过了一代代的悲欢离合,一切随缘便罢了。
丽妃早已搬到了月痕楼,一切都由钟云安排,说是为了更好的照顾未出生的龙嗣。可其中的缘由或许只有钟云自己知晓了,除了钟妃的头衔,她什么也没有。她只能借着别的女人腹中的孩子来拉近他与自己日行日远的距离。
钟云的脸上滑过一丝凄然,她真的错了么?
她要得只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怜惜,就像刚进宫般,可这一切是那么遥远,连她自己都快忘却他指尖的温柔。
要是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他们仍在原处。她仍是他最担忧的云儿,而他永远是她心间的至上。
月痕楼,依旧那么的堂皇,更因丽妃的入住,多了好些人手。
不论年老或年幼的宫女们各司其事,安分淡然。她们的职责只是照顾好主子,这便足够了。在这深宫内,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这是她们入宫时的管事麽麽教的,她们记了一辈子,也将刻在心底。
她们只知这位身怀六甲的丽妃娘娘即将临盆,她们要帮着太医们,竭尽全力地来迎接这宫里的第一位小皇子。
新生的喜悦总能冲淡旧日的哀愁,宫女们信,钟云更信。
或许她得感谢这个女人,她的肚子是她最后的赌注。
听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一缕若有如无的笑意消失在欣喜的惊叫声中。钟云蹦跳着,发髻的簪子摇摇摆摆,她知道他此时的笑是真的,真实的可以抓住。
“生了生了,云儿!丽妃生了!”龙遥拉着钟云的手,有些颤抖。
他的骨肉,他的婴孩,只有它是真正属于他的。尖利的啼哭是那么的悦耳,此刻,他不是君王,只是一个父亲,一个初尝为人父者的喜悦的男子。
钟云也用力地回握着那只有些陌生的手,脸上挂着灿烂如花的笑容。
“是啊,生了。”她有些哽咽,她说服自己,她也同样的高兴。可是,要是这个孩子是她和他的,那该多好。
年长的宫女抱出婴儿,明黄的襁褓,绣着腾跃的飞龙,而襁褓之中,躺着大戊朝遥帝的第一个儿子。粉嫩的小手,眯缝的小眼,略微带些皱褶的额头,上翘的鼻尖。
众人观望着刚到这个世上的精灵,它能治愈经年的疼痛。钟云看着一脸温暖的龙遥,她信了。她信了钟莹在多年前的话,留住一个男人的最好武器便是你的体内能有一个与他血肉交融的精灵。
殿外的雾气已散尽,钟云知道今天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她看着安静地小皇子,再回头望向帐内忙碌的身影。
她的眼底藏着无法琢磨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