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然待那黑衣人离去后才悄然上前,立于冢前,望着那一片芍药灿烂似火,在朝霞下。
厚重的石碑早已刻下了冢内尸骨的名号,碧羽赤魅——看得人心生寒。
碧羽赤魅,斯然小声地重复。一遍遍的,仿佛这四个字充满了魅力般。
突然斯然的肩头轻拍了下,她转身,却是石玄,一手提着酒壶,胡子拉碴。
“石大哥!”斯然一惊,不曾想石玄竟也来到了芍药圃。
石玄席地而坐倚在碑旁,又猛灌了一口酒。
“她来过了?”石玄声音低沉,像是在叙述陈年旧事般波澜不惊。
斯然一懔,看来石玄是知晓自己跟踪那个神秘的女子了。
她笑了笑,随即又正色道:“你知道她是谁。”
一时沉默,只剩下石玄咕嘟咕嘟咽酒下喉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明灿灿的日光洒满整个园圃。石玄才开口,她是碧羽和赤魅之女——碧纹。
碧纹,那个一脸肃静的青衣女子。斯然回想起昨日在园内窥见的情景,倒有些怅然。赤魅竟和碧羽有个女儿,如今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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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玥楼,一派静寂。安然于繁华熙攘的京都街角。
钟言凝望着这座残破的客栈,他灵敏的洞悉力告诉他这里面定然藏着一个硕大的秘密,波涛汹涌。
他低低地呷了口茶,抬眼,却瞥见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消失在那座旧楼的侧门口。
她怎会在此?钟言双眉紧皱,想必她也在此吧。
茶碗中的茶水早已凉透,在晃眼的日光下泛着亮闪闪的茶色。钟言静坐着,盯着那扇禁闭的侧门一动不动。
斯然早已望见了不远处的钟言,待石玄进门后,她才小心地来至钟言身旁,将他拉至僻静角落。
“你怎么在这?”斯然的语气间满是埋怨,这里很危险,他不该靠这么近,更不该明目张胆地观望。
钟言看着满脸担忧的斯然,微微一笑,随后便又面色凝重。
“银翼也在?”他话刚出,心头便涌起一丝忧虑,她已深陷虎穴了。
斯然无声地点了点头,她能看清钟言眼底的那丝忧虑,如同之前在幽灵谷望见的一模一样。
银翼身边又多了一人,斯然以手挡口,压低了声音说道。
碧纹。钟言亦低声答道。
斯然一惊,叹于他消息的灵通,却又不服气,脸颊不免绯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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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纹拾级而下,讪讪地立于门口,止步不前。
被囚于地牢这么多日,沈菲的瞳孔早就适应了四周的昏暗,她当然知晓门外那踌躇的脚步声是谁。
两人隔着冰冷的铁门默然而立。
许久,沈菲才开口,“放我出去。”
碧纹不语,尽管隔着厚厚的铁门,她还能感受到沈菲的毅然决然。
“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利。”碧纹出现在门口,口气哀婉,叹了声。
“我只想看看小桃的尸骨。”沈菲平静得说道。
“你放心,我已将她安葬于一个安静地净地,再也不会受俗世的纷扰。”
又是沉默。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沈菲终于忍不住,望着清瘦了一些的碧纹说出了这些日子萦绕于心际的疑问。
“承诺,很多年前就已许下的承诺。”碧纹幽幽地说着,并不看沈菲。而这一切都源自两个人——碧羽和赤魅。
外人都知碧海国的碧容公主,却很少有人知晓碧羽,曾贵为碧海国的太子,却因爱上了不该爱的女子而被逐出碧海国。
碧纹的语气很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感。
赤魅原是碧海国巫师赤光之女,被尊为圣女,本该以纯洁之身献身海神,终身侍奉海神;身为太子的碧羽也担着与戊族联姻,壮大海国的重任。然而碧羽和赤魅却违背了各自的重任,私定终身。公主碧容将此事告知国王,自此碧羽赤魅便过起了流离居所的日子。
直至赤魅怀有身孕,他们才安定下来,蛰居于芍药圃,效力于鹰野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