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风到了夜晚时也会变得寒冷,寒冷的夏风吹过高楼顶层的平台,平台的边缘处,零迟背靠着矮墙默默地闭着眼休息着,怀里怕冷的小猫缩在他的外套里安睡。
耳边仍是那些从脚下街市传来的鼎沸人声,周边几个高楼上的探照灯将明亮的光影打在云层上。
似乎突然听到高空中的空气被高速运动的物体切碎的声响,零迟突然睁开眼。
迎着快速俯冲而下的黑影,他的左手立刻从腰后的外套下拔出短刀。银色短刀严密地挡下黑色双爪在一瞬间击出的十余招,黑影正欲后退一步再度发起攻击时,零迟已经顺势抢先一步用右手刺向了他的面部。
他右手中刚刚被惊醒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黑猫,茫然地与黑影四目相对。
“如果我右手里拿着的也是刀的话,你就已经死了。”零迟说。
“……但你拿的不是刀。”黑影沉默了几秒后说道,他的声音带着未成年男孩子特有的青涩感。
“还好我拿的不是刀。”零迟纠正道。
“我明白,这次我又输了……”他比零迟高出一头,浑身披着黑色的锋利羽毛,手脚都是强健有力的锐爪,背上是一对翼展接近两米的黑色乌鸦双翅,纤长却壮硕的躯干上面是一个乌鸦的头,黑色巨喙如黑色岩石般有着坚硬沉重的质感。
乌鸦黑如鬼魅,只有一双眼睛闪着金色的光,就像漆黑的夜空中亮着的两盏长明的灯。
零迟收起短刀,抚摸着怀里的黑猫,没有说话。
“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会打败并且杀死你!”乌鸦憎恶地瞪着零迟说。
他黑色的身体周围散出金黄色的细碎光点,高大凶猛的乌鸦渐渐变回人形,他是一个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瘦小男孩,他看起来怯懦而柔弱,完全不像刚刚那只目光凶狠锋利的乌鸦。
“我期待着那一天。不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零迟俯视着面前瘦小的男孩,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容辩驳地口吻轻声说,“你都只不过是,我手中的工具而已。”
黑猫和乌鸦都变回了人形。
“巫靥,根据目前已掌握的情报来判断,如果我们和阿斯蒙正面冲突的话,胜算有多少?”零迟问。
“不会超过一成的喵。”女孩笑着说出这句或许会很让人丧气的话。
“嗯,好的。”零迟又转头问另一个人,“辰墨,那么你带来的新任务是什么?”
变回人形后看起来不会超过十五六岁的瘦小男孩说:“有两个。第一个是一星级任务,杀死阿斯蒙之后顺便再杀另外几个小人物。另外一个是三星级任务,是让我们在完成前两个任务之后,尽快返回‘云合市’,返回我们现在藏身的【云海中学】,那里似乎即将发生一件大事。”
“三星级任务是吗?”零迟略显惊讶地怔住了几秒,而旁边的巫靥更是吃惊地用手捂住嘴。
即使是“侠商”刺杀阿斯蒙这样的大人物,也不过是二星级任务,那么这个三星级任务究竟是什么?
“比起这些,零迟,你打算怎么在那么低的胜率下刺杀阿斯蒙?”辰墨问。
“我只觉得……”零迟回过神,说,“正因为胜率很低,才会更加有趣。”
很少有人能够平心静气地迎接死亡,尤其是那些对生命有着热烈渴望的人更是无比珍视自己的性命。
比如现在正在反复检查大厅内外的阿斯蒙。大厅里待命的警察,院子里埋伏的佣兵,街道上随时准备杀人的黑社会杀手,旁边一个房间里那覆盖了附近几条街上每一个角落的监控摄像……阿斯蒙强迫症般地反复检查着。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很难熬,钟表里的指针仍是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挪动着脚步,沉闷得让人烦躁不安。
但一想到,也许今晚就是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晚上了,阿斯蒙又希望时间能过得更慢一点,至少能来得及回忆一下自己这一生。
阿斯蒙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巨商,旗下有众多知名企业,他的财富普通人难以想象,甚至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他曾与其他许多富商一起在建设这座【不夜之城】上投入大量资金,他积极投身慈善事业,经常在媒体上分享自己的致富之路,经常被邀请去发表一些励志的演说。无数人曾用他的名字编造出各种励志的小故事,他一度被人们视为奋斗目标和道德模范,还被世人赠予了“侠商”这一美称……
无数的往事,一一掠过脑海。然而除了这些光鲜的表象外,还有很多秘密只有极少数亲信知道,他甚至对亲人都隐瞒了太多。自己的致富之路?那些观众竟然会相信那些励志而又幼稚的言论?自己在商场上曾做过多少龌龊之事连自己都早已记不清了,欺骗、阴谋、敲诈、暴力、暗杀……自己镀金的皮囊下,隐藏了太多太多不堪的罪行。
还不只这些,最重要的是自己一直掩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blackgun】的高层干部,他是blackgun的武器和资金的供应者,可以说blackgun这个世界上人数最多的反政府武装在很大程度上是靠着自己的提供的装备和资金在运转。但他又确实是个商人,他是许多其他暴力组织的武器供应商。他真正的主要经济来源当然不是敲诈与抢夺,也不是靠正经地做生意,而是靠走私军火毒品这些一般商人不敢涉足的高利润商品。
“先生,12点就快到了,请您到大厅,那里更安全。”老管家站在门边,关切地说。
阿斯蒙从保险箱中取出弃置多年的那把黑色手枪,那是他作为【blackgun】一员的信物,他抚摸了几下乌黑的枪身,然后突然回过头瞄准管家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嘭——”
几名家丁闻声火速赶来,他们看到一向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的老管家此刻倒在地上,而他的额头,被子弹打出了一个洞。
阿斯蒙看着枪口冒出的青烟,许久后开口,“……打中了吗?”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突然响起。即使黄金的钟表装饰得再华丽,也无法改变时间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