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一边放人进去,一边还做势喊着:“都别动了,要关城门啦,快快,就要关了!”
苏森的商队也紧随人群进了城门,布衣少年们上一刻还悲伤欲绝,现在看着城门洞向他们迎来,又像个巨兽般吞噬了他们,仿佛进的不是一个城门,而是整个帝都都接纳了他们,抱在一起都喜极而泣,快活得像被拖到街市斩首,忽而又时来运转得了大赦一般。
可惜他们商队之后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陈大人带着卫兵们极凶狠的阻断了人群,飞来横财自然是他乐见的,不过因为这横财耽误太久,被上面怪罪下来可就不是他所愿了,所以毫不迟疑的连打带推阻住了后面的人,把门的卫兵趁机全力推门,城门在商队身后缓缓合上了,留下了门外一片叫骂声。
刘备向后望了一眼,刚好看到城门合上的那一瞬,无数的人就这样被阻在了门外,刘备有一种错觉,那些人仿佛不是被关在城外一夜,而是永远被关在了外面,一扇门的距离,城里城外的人的命运也许就截然不同了。
洛阳不仅是帝国的都城,更是帝国四方商业的交汇中心,形形色色的商队们,最后的终点都是洛阳,苏家商队也不例外,路护们多有往来洛阳,对洛阳的街市熟悉得很,苏森吩咐过领头的路护,先带学子们到卢植大人的府上,这些求学的少年对洛阳是两眼一抹黑,尽早带他们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为好。
少年们哪里还有刚才的苦色,车队在城里不敢疾驰,缓步向前,此时虽然关了城门,离宵禁的时间还早,两边的街市都掌起灯火,各色食铺、官驿、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流往来不息,喧闹声不绝于耳,帝都的热闹自然不是涿县可以比的,少年们直勾勾的看着这番景象,心里感叹帝都的繁华真是胜过幽州太多,路边随便一栋大屋都比涿郡的府衙巍峨多了,若是久在这里求学,见惯了这般繁华,又哪里回得去家乡。
卢植大人的府邸,在北城西边公卿府邸聚集的布政街,商队往布政街走去,要经过城西的章台街,洛阳人人皆知的章台街正建在风兮湖畔。
有人说洛阳城是汉国的明珠,而风兮湖则是洛阳的明珠,在寸土寸金的洛阳城里,风兮在城东以宝石的形状纵贯南北,占去的面积比皇宫还大。
湖岸边植枫木,每当入秋,枫叶火红如焰,洛阳人总爱登上小船,泛舟湖中,看着落日的余晖穿过枫叶,映照在湖水中,是为洛阳诸多盛景之一——栖湖晚枫。
章台街毗邻风兮湖北端,一侧既是湖岸,只有一侧建有屋舍,岸边同样边植枫树,高大的枫树枝叶横过了街道的上空,恨不能蜿蜒进街对面的屋舍中,煞是好看。
然章台街有名,并不在于好看,而在于它是洛阳城最成规模的声色之地,白日冷清如荒郊,夜里正是盛放之时,不仅屋舍上纱灯交织,连岸边的枫树上也挂满了暖灯,映照着火红的枫叶,灯红酒绿自不是一般街市可比,更兼两边楼里的姑娘们都在门外卖力拉客,莺声阵阵,摇曳生姿,令人流连忘返。
“哟,这位客人这身风尘仆仆,想必是远道而来,不如到店里歇息片刻,尝尝洛阳的温香柔软。”有姑娘来商队旁慰问路护们,这些姑娘眼光贼得很,眼见这些远道客商,眼里像看到宝一样,知道这些客商送了货物来洛阳,必定会有大把进账,正愁着兜里的叮咚作响之物该花在何处。
“小娘子急着什么,等我交了货物,自然来会你。”路护们都是老江湖了,也不跟姑娘们客气,蹭着她们的身子占便宜,还有的偷偷把手搭在了姑娘们的肩头摸捏,被姑娘俏皮的打了回来。
有些姑娘爱找学生模样的人,能到洛阳求学的学生里多有各地的富户公子哥,几个姑娘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把巾帕怕打李发财、刘德然们的缰绳上,顿时异香扑鼻,令人神魂颠倒,要不是王睿还是一脸怒意的,毫不理会这些姑娘,李发财们还真想停下来,跟着姑娘们到一旁的官舍中休息休息,他们又不是花不起这钱。
可怜马车上的布衣少年们,他们就没这等艳福了,他们身上的粗布衣服才入不了姑娘们的眼睛,只能在车上听着看着,也不免被这花花世界惊得如在梦中。
好在章台街再长,也还是有尽头的,到了街尾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其实街尾的建筑更为高大宏伟,馆舍外墙的雕花装饰,屋外悬挂的灯饰,门口的陈设之类,看着远比之前的馆舍奢华显贵,却极少人出入,只在有门口停了好些奢华的马车,馆舍外有武士把守,连门都不曾开。
少年们似懂非懂的觉得,这些大概是公卿们玩耍的地方吧,自然没有闲杂人等出入,这些森严的馆舍也并不少,从街尾拐了个弯向北一直蔓延而去,一路都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些马车经过。
一行人沿路一直向西,过未央宫前的朱雀大道时,少年们又把巍峨的未央宫望了好久,就这么东瞧西看的到了布政街,这里都是公卿的府邸,守备森严得很,各府门前都有精锐武士把守,武士们目光森冷的盯着这队人,把少年们盯得不敢斜视。
众人沿着布政街往北去,两边的府邸越来越小,直到来到一处略寒酸的府邸,门前牌匾上写着卢府,门外连守卫的人也没有,只停了一辆马车。
一个路护正要去敲门,刚到门前,府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倒让路护吓了一跳。
“什么人!在此作何!”门里走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看到门外来了这么大一帮子人,以为是什么歹人要夜闯官宅。
“小的是涿郡苏氏商号的人,到洛阳做些买卖,蒙涿郡乡亲所托,带了此次拜入卢大人门下的学子前来拜见。”路护边说边躬身行礼。
“诸位辛苦了!”极为洪亮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声到人到,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人从门内走出,对众人拱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