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会被人遗忘,就如同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转眼便会被时间冲刷得面目全非。
——安得·列农《玛莱亚宁》
月光照耀下,巍峨的冈雷思山尽显宁寂,宛如亘古盘环于此地的巨人。九百七十年前锐·帕沃在此修建雄关马尔撒思,五百三十年前,勇猛的法厄人用云塔和黑火yao将这座不世之关化为一片废墟,令肥沃的贝叶迪草原在乌艮伯第战斧的蹂躏下呻吟。四百六十二年前,草原英雄格巴桑率领自己的族人将法厄人赶回了思洱波尼亚的荒山野岭。当时的玛莱王帕沃二十三征集全国工匠,再用十年时间在废墟上重建马尔撒思关,史称新马尔撒思。
三百二十五年前的辛加起义,三百一十一年前的北方叛变,法厄人再度入侵,克里隆人的背信弃义,帝国的分裂,欧比斯的独立,拉塞尔的动荡,费尔南的血腥,教廷的北上迁移,黑白军与法厄人的和平协议,《新马尔撒思条约》的签署……这座毁而复生的雄关无声地见证着大陆的历史,关前横弃的石砖上还保留着战争年代留下的痕迹。
这些在砖石上留下痕迹的人当中,有凯瑟琳的信徒,有玛桑的信徒,有“玛丁斯”的信徒,还有什么也不信,眼中只有牲畜和土地的勃第兰人。他们当年或生或死,有胜有败,然而现在无一例外,全都躺在地下,或入阴曹地府,或入极乐之园,无论万夫长还是小兵,英雄或者孬种,都只能任凭居住地下的妖精们吃自己的肉,啃自己的骨,然后融入这大地之中,什么也没有留下,唯有那些姓氏还能被人时不时挂在嘴边,最后遗忘殆尽,不知所终。
如今,随着北方十三国联盟的缔结,费尔南教廷国的自主独立,黑白骑士团的撤离,拉塞尔王国公主同欧比斯王国皇帝的连姻,法厄人的被迫西迁,这座雄关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战略意义,渐渐变成两个友好国家之间一道再平常不过的国界大门。
“Vana ten lues !Bean áceo ?Te Mirza Bn ?喔,您会讲里斯语,好的。”
“呃,首先,非常欢迎您来到欧比斯,请出示身份证件,Lus !非常感谢,嗯……拉塞尔奇省商业联合会,苏比·维先生。请恕再检查一下您的入境许可……”
欧比斯皇家骑士团新马撒分团,十九步兵大队第三分队队长,迪恩·玛尔德,堆起一脸职业的,令人感到温馨异常的笑容,操着一口稍带怪腔的里斯语;他面前正停着一辆漂亮的四轮马车,而在这马车后另外还有三,四辆装满货物的两轮马车和若干个骑马或步行的仆役。
“好的,苏比先生,首先请收好您的身份证明和入境许可,然后,请您务必遵守欧比斯帝国本地法律,请在许可规定的时间内离境或补办滞留手续,请不要贩卖军用武器,盐以及魔法用品,请不要靠近东南边境,那里现在的局势非常紧张,如果有任何需要请求助于当地的教堂……其它守则写在刚刚发给您的入境须知上,最后祝您旅途愉快,愿圣母永远保佑您,愿阿泰贝斯特之光永远照耀怀有信仰的子民,非常感谢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再见。”
迪恩收起笑容,很庄重地膝盖微曲,向大腹偏偏的车队主人行礼;转眼间,他便被淹没在滚滚车轮卷起的阵阵尘土中。
“呸,咳咳,被诅咒的天气!呛死人的烟!”
“这几位又是从哪个小公国冒出来的贵族,以为化装成商队就能掩人耳目,真是可笑,平常人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肚皮,商人见了税务官又怎么能把头抬得那么高!?”看着车队消失在烟尘中,迪恩一边吐着口水,一边皱着眉头咒骂起来,“马塞昂的诅咒!我们这些每天辛苦的人,一年拿到的津贴还没有老爷们晚餐的剩饭值钱。”
“嘿,你们看看,分头儿又开始埋怨起来了,我们应该感谢圣母安排的好运气!在这儿站岗可是件好差事!每天进出走的关税也可以捞一笔呢。”一个高个子的士兵一边费劲地卸下护臂,把手从盔甲的缝隙伸进去,隔着厚厚的棉衣抓着虱子,一边说着。突然,这一位又换了一副表情,然后舔了舔嘴唇说:“嗨!看见刚刚从马车厢里探出头来的那个娘们儿了没?真他妈的水灵。”
关口的一队士兵都嘿嘿地笑了起来。
“费本,你再不把你的臭嘴闭上,我就把你肚子里的东西挖出来糊在我家的窗户上!”(注一:这里指的是膀胱,在这个时期一般人家都在窗户上蒙上牛的膀胱膜,只有有钱人家或者宗教和政府建筑才在窗户上装玻璃。)分队长笑着说。
费本正想说什么,突然从北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不时的马鞭声和吆喝声,不一会儿,士兵们借着月光看到一队骑士正从北边赶着奔了过来。
“要打仗了!?”每个人心里都是一惊,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武器,这年头,可是很少见到有什么骑士会这么急着要过境的,而且国境政也没有通知过会有一队骑士这个时候过境,所以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来者要么不怀好意,要么有急事赶路。毕竟成规模的武装骑士半夜里是不允许过境的。
等到来人走得稍微近了一些,看清了他们挂在马身一侧的鹫形骑士盾上大大的黑白标志,士兵们才松了一口气。(注二:圣母教教廷以半黑半白为标志,其下属的骑士团名为“黑白骑士团”,史称“黑白军”。)
冬季的夜晚格外寒冷,这队骑士身上却只着轻皮盔甲,跨着额前生有长条白斑的拉塞尔马。这些马并未披有马披,然而速度一慢下来,马腿上的肌肉就不停地抽搐,鼻孔不断地喷着白气,显然来得急匆匆。连扈从和马车队都给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一派先锋势头。骑士们来到关口前时那随风飘起的黑色斗蓬仍然飘舞未平,仿佛随时都会驭马飞驰的样子。
尽管如此,迪恩·玛尔德还是非常仔细地确认了一下骑士们的身份。(注三:根据惯例,教廷直属军队和神父以上级别神职人员不需任何检查可以直接出入教廷所管辖国家。)很显然带队的骑士队长也对检查非常配合,虽然行事匆忙,他仍然十分有礼貌地向迪恩出示了教廷的通行令。
大约五十人的队伍随着马蹄声的减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稍后是姗姗来迟的步行扈从和满载着盔甲武器和其它物资的车队,带队的是一个贵族侍从模样的年轻人,他大声吆呵着驱赶队伍,仿佛是要送他们上前线打仗一样,在他带领下,这一大队人马很快地通过了关口。
“嗨!看看人家,前面过去的那几十个!”高个子士兵费本说,“那才是真正高贵的骑士!对人谦和有礼,从不高傲卖弄,我做梦都想弄到一条那样的腰带!”(注四:骑士的腰带是骑士受过册封的标志,腰带扣上雕刻或绘着他们家族的纹章。但黑白军的骑士没有家族纹章,而是统一使用黑白的教会标志。)
“喔!我看你还是先把你身上的虱子抓干净比较好,说不定你可以从里面选出一两只来作为你的随行扈从,也没准它们将来会成为像格勒底或者麦尔斯那样比自己的主人还要出名的扈从!”迪恩笑着用手中的长枪捅了捅费本的屁股。
“噢!这些该死的虱子!我原本以为洗礼会令我的身体永远洁净!可是仁慈的圣母显然欺骗了我!”
“惩罚带给魔鬼!(注五:这是因为费本说了对神不敬的话,迪恩说的一句通俗的小咒语,意为免除神的惩罚,另洗礼是洗去人出生所带出的原罪,而非指洁净身体,这里是费本拿宗教圣事开了一个不太好的玩笑)你这个家伙可千万别这样说!你可以指责教堂的偷工减料,可以指责你的教父,但千万别指责圣母!她可是在天上看着我们呢!”迪恩一边说着,一边虔诚地在胸口划着圆。
“此事免提!我可怜的教父都死了五年了——比我父亲还短命,我是尼里冈来的移民,以前在我们那儿根本就不信什么神佛,现在虽然我也受了洗礼,虽然我也跟着你们每天一起念经文作礼拜,但是我压根儿就不相信那个什么圣母会有什么灵通,比起她我更感激她的几个儿女们,虽然我也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些子虚乌有的玩意儿。”
“惩罚带给魔鬼!快闭上你那张不祥的嘴!黑白军骑士脚下扬起的灰尘还没落地,你就在这里说出如此亵du神灵的话!”迪恩冲上去用手捂住了费本的嘴,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假如被教会的耳朵听到,你就要上赎罪墙了!我的帅小伙!”迪恩有些惊慌地说,他压低声音对着周围的士兵们说:“以后这些事情,无论有没有人在,都不要再说起!想也不许想!”
“很可惜,已经晚了。”
突然一个人的声音从迪恩的身后传来,吓了在场的人一跳,紧接着就是一只大手将早已惊呆的费本一把提了过去。迪恩急忙紧握长矛转过身,看到一个黑白军的骑士就一只手拎着费本站在那里。这个骑士身材高大——比费本还要高出半个头,没有穿胸甲,在大冷的天里只着一件皮背心,两只胳膊全都露在外面,长相年轻却已经蓄着美髯,皮带扣上刻着醒目的黑白军徽。没人清楚他是如何做能够到无声无息,出乎意料地出现在这里;他身边既没有马,也没有扈从车队,只有腰间插着一把外鞘雕刻精致的左手短剑,一张冷俊清隽的脸在月光下泛着冷漠的表情。
“教规第一章,第十九条,不得怀疑神明公正。教规第二章,第七条,身为教徒,不得亵du神明。”黑白军骑士冷漠低沉的声音飘进每个人的耳朵,士兵们都低下头不敢去看,每个人都心怀恐惧,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骑士说完这些,便从腰间拔出短剑,在费本的左右肩膀上飞快地各划出一道口子,血一下子从棉衣里渗了出来,顺着盔甲连接处的缝隙向下流淌,可怜的小伙子刚要叫出来,就被骑士一把捏掉了下巴,如此费本只能在半空中啊啊地叫着。迪恩飞快地扑了过去,一下子跪在地上,拼命地吻着骑士的脚,“仁慈的骑士,圣母的儿子!”他叫着,“他还很年轻,不懂事,看在凯瑟琳的份上,请不要惩罚他!您已经对他施加了割罚,不要再送他上赎罪墙了!他是我的部下,请您饶恕他!”
“分队长,你做得很好,你是一个虔诚的好信徒,你没有被妖言迷惑。”骑士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迪恩,“但是请不要向我强调年轻,年轻不代表可以逃脱惩罚,没人可以,他说了渎神的话,就是异端,我将带他到宗教审判所,那里会有最公正的惩罚等待着他。”说完,骑士将手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口哨,喊了一声“凯欧利亚!”立刻有一匹通体白色的拉塞尔马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骑士从马鞍旁的袋子里取出教会的通行证明,出示给迪恩,“黑白骑士团骑士丹尼路·斯隆,将前往诺兰。”他翻身上了马,并且将已经疼得昏死过去的费本拎了上来,如同货物一样将他横放在自己前面,然后用马刺在马肚子上来了一记,那马便一声长嘶,快速奔过新马尔撒斯的大门消失在南边的夜色中。
关口的一队士兵就这样在寒冷的夜里呆呆站立,任凭身体瑟瑟发抖也不敢稍动,过了好一会儿,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另一队黑白军骑士过境,迪恩·玛尔德只好强打起精神,拖着还在发抖的腿迎上前去,这队骑士依然是风度翩翩,极有礼貌,对检查非常配合,可迪恩的眼前却总是出现那张月光下冷漠的脸,他坚持着目送这队骑士通过关口,然后禁不住靠在城墙上流起了眼泪——费本是个好小伙,除了不太敬神,他待人热心又诚恳,总爱开玩笑,今年刚满二十岁——这样一个年青人,就被审判所的爪牙抓走,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苦难,突然他想起应该给费本的的家里报个信儿,没准他们能弄写赎金把他赎出来——对,就这么干!虔诚的分队长这样想着,悲痛的心情便稍微平复。
这个晚上,一批又一批的黑白军骑士带着大批扈从陆续通过了新马尔撒思,向诺兰的方向行去 ,难过之余迪恩不禁疑惑起来:出动如此多的黑白军要干什么呢?难道教廷要直接出兵支持欧比斯南方边境线上的冲突吗?
天慢慢亮了起来,一个长夜即将过去,士兵们仍然兢兢业业地守卫在这里,只是少了一个人。
“迪恩分队长,昨天晚上我可是听到很多的马蹄声,一定收了不少税吧。”城墙上走下一个身穿官员制服,举止高傲的胖子。
“大人,那些人……那些都是黑白军。”
“凯瑟琳祝福!黑白军!他们来干什么?来了多少?”
“大概陆续来了二十多队,每小队都是五十人,再加上陆续过去的扈从,大约总共有四千多人,一千多辆马车,两千匹左右的换乘马。”
“喔!难道他们是来支援南方边境吗?只是人数少了点,你们不要惹他们就好,不过除了黑白军,难道就没有其他人过境吗?”
“有是有的,有三个商队的车队。”
“商队!”胖子的眼睛里发出光芒,“商人的税要重重地收!不但要收马头税,还要收人头税,货头税!干脆连轮子也收税好了!那么三个商队,一共收了多少钱?”
“大人,一个弗厘(注六:欧比斯货币基本单位)也没有。”
“什么?一个子儿也没收到?”
“是的,大人,新年马上要到了,各国的贵族会来参加皇室的庆典,万一不小心征税到他们头上……对帝国的形象会造成影响的”
“呸!迪恩分队长,我想请你明白,那些狗屁贵族都从巴卡拉边境接待站去诺兰了,谁会走新马尔撒思?就算他们从这里入境,那些北方联盟的狗屎们,那些听到一点风声就吓得爬到桌子下面搂着女人发抖的老鼠们,他们理应为王国长久以来的辟护贡献出一些钱来!”
“可是那些教会的骑士团……”
“你只要不去收他们的税就好了!到最后我们还不是要按比例给教会捐税吗?我们收得越多他们越高兴!只要不是教会的,不是皇室成员的,关口税通通给我重重地收!舍瓦伯爵和嘉禾尔子爵会很好地赏赐你们!现在我,巴卡尔·西里南,以新马尔撒思关边境总长的名义,命令你,对一切出入境者,征收关税!不带皇室和教会标志的,无论是谁,都给我重重地收!重重地收!”
“喏!前面又起烟了,是马队!这次你亲自去收!我期待着你的表现!”
迪恩心里一边暗暗骂着,一边向总长敬了个礼,不情愿地走出关口。
那一队人来得很快,几乎把马蹄激起的烟尘甩在了身后,一眨眼就来到了迪姆面前,迪姆这才吃惊地发现,这竟然又是一小队骑士。
但这次来的却不是黑白军骑士,而是一个十人的骑士小队,其中的九个身着泛着银色光辉的盔甲,手持阿尔巴式样的全铁长矛,挂在腰间的剑柄上还雕刻着大天使长勃力克思的形象,几乎有小半人高的木架铁皮大盾就那样被束在他们持矛的左臂之上,盾面上分别绘制着十二圣者不同的画像,由于长途跋涉他们把头盔上的护面板翻了上去,这样迪恩就看到了那一张张不拘颜笑的刚毅面孔和那一双双闪着冷冷光芒的费尔南人特有的棕色眼睛,清一色的拉塞尔高原纯种大马,全身上下都是黑色,没有一跟杂毛,就连马蹄铁都偶尔会发出精铁的光芒,一路奔袭似乎没有弄脏这些人的衣服,无论盔甲还是斗蓬,一直到为首的骑士挑着的绣有迪恩从没见过的古图案的旗帜,全部一尘不染,干干净净,而九人中间围着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却带着白色的连衣帽子,一张脸被隐藏在一张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面具之下,眼睛的部分则被帽延遮挡,无发窥视。不知为什么,在这群骑士面前迪姆感到非常强势的压迫,他低着头,一边努力摆起职业的笑容,一边迎了上去,悄悄分辨着骑士的身份。
压抑着心中的不安,迪姆偷眼看着骑士的腰带,但那些皮带扣上雕刻着的是和每个骑士盾牌上一样的纹章,那不像是家族的纹章(注七:家族的纹章通常是野兽或者其它动物的形象),反倒有些像是教会的标志——然而却又不是黑白军。于是迪恩只好去看骑士们身后的披风颜色来分辨他们的地位,披风镶边的颜色是——嗯,来看看,也许是青铜色或者黑色的——这是什么颜色?——白金!?
迪恩立即如同被闪电击中般眼前发黑,站立不稳,他摇摇晃晃地晕了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急忙全身颤抖着扑在了地上。
关口前的巴卡尔总长等得有点不奈烦了。当他看到来者是一队骑士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惊,而当看到不是黑白军的骑士,他的胆子就又大了起来,对别国,特别是那些北方联盟小公国里的小贵族们,他征税可是从来不皱眉头,因此他曾有个外号叫“新马尔撒思的铁刷子”。他心里正高兴地盘算着这队仪仗华丽的骑士能刷下多少钱,突然他看到迪恩竟然对着来者跪了下去,把自己的头象受了惊吓的驼鸟一样深深埋在了土里。
巴卡尔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他可不管什么漂亮的盔甲,古怪的旗帜,只要后台不是太硬,想从他这儿过去就要被铁刷子刷下点什么来——结果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他的部下正像见了圣母一样虔诚而惶恐地伏在地上,那个持旗的骑士似乎跟迪恩说了些什么,只见分队长不敢抬头,仍然跪着,只用着地的膝盖一点点地向后挪动了几步,然后才敢慢慢地站起身来,他刚刚把腰伸直,偷偷地看了带面具的人一眼,结果惊慌得又一次跪了下去,如此反复地磨蹭了好久,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骑士倒退几步,然后快速地专过身,飞一样地朝着关口跑了过来。
“快!凯瑟琳祝福!所有的人,都立正,放矛,卸盾,行礼!不!不是军礼!要行国礼!大礼!不会的就全都跪下!不,趴下!”他一边用因激动而扭曲的声音大喊着,一边又向着南方伏了下去,嘴里喃喃念诵着经文。
巴卡尔刚要出言制止,那一队伍骑士已来到关前,为首的持旗骑士把通行文件递给迪恩,迪恩低着头用颤抖的双手接过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又伏在地上说道:“非常欢迎来到欧比斯……不不,您,您的到来是欧比斯王国无上的荣幸!请,请您走好!”
愤怒的巴卡尔忍不住就要大声训斥起来,突然骑士中间那个带着面具的人看了他一眼,巴卡尔马上如同被定在那里一样,眼前突然浮现出自己以前所做的种种罪孽,他仿佛身处地狱,听到无数怨灵的哀号,好像灵魂被钉在赎罪墙上承受着惩罚之火无情地灼烧,他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为首的骑士很有风度地笑了一下,收回文件,骑士们快速地通过关口向南方行去,巴卡尔立刻犹如如同虚脱一样软倒在地
看着远远扬起的烟尘,惊魂未定的巴卡尔用颤抖无力的声音问着同样惊魂未定的迪恩:“他们,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大人,您实在……很幸运。”迪恩的语调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教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