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自己折腾了几天,虽没什么好的方法,体力却明显比之前好了些,早上绕着院子稳稳跑了五圈,竟也脸不红气不喘。
中午时,萝儿和冬福一起为她布菜。凌玥喝着萝儿用晨露煮的白粥,只觉得满嘴都是香甜的味道,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正吃的欢快时,穿着长袖衣裙的景画走了进来。凌玥一见她,顿时觉得嘴里失了几分滋味。
“小姐,二夫人让你用过午膳后去她那儿一趟。”景画这几日都在正午十分出去干活,虽穿着长袖衣裙,脸却是无法遮住的。原本一张俏脸被晒得微微发黑。
母亲叫自己,怎么会让这个景画来传话?凌玥不动声色,继续舀着粥喝。
景画咬咬唇,接着说:“刚刚二夫人来院子了,问了婢子几句话,然后就走了,顺便遣婢子来告诉小姐一声。”她垂下的眼中划过一丝异样。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杨氏刚来的时候自己故意装作被绊了一跤,趴倒在她脚边。自然而然的,杨氏就注意到了自己,问了几句。自己含含糊糊地说出小姐对丫鬟品阶安排的混乱,语气中带了三分的可怜。
不出所料,杨氏果真脸色阴沉地走了,还叫自己传话给小姐,让她过去一趟。
景画心中暗笑一声,小姐这般胡作非为,二夫人可要狠狠教训一通才是。
凌玥扯了扯嘴角,她当然知道景画的那些小动作,只是不会去点破罢了。她与景画还有很大一笔账要算,不能这么早就发落了她。
“刚刚母亲来,你没有进来禀报,反而自己在外与她聊话,母亲一定是恼我怠慢了她。”凌玥喝下最后一口粥,淡淡地说:“景画,你虽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但我对下人一向严格要求,这次就罚你半个月月钱,下次不要再犯了。”
景画恭敬地认下,接着去院中干活。她自然心疼那半月的月钱,可是一想到二夫人会责骂小姐,又不免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不得不说,萝儿的手艺真的很出众。即使景画带来些不痛快,凌玥还是吃了很香喷喷的菜肴。
歇息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凌玥就带着竹衣和冬婵去杨氏的梅林院。
杨氏虽是二房媳妇,住的院子却是凌安府最好的地方。梅林院中有一个精致美观的小花园,到处装点的精致。当然,这些奢华大多靠得是杨氏自己拿出的钱。
也就是因为这样,长房媳妇赵氏每每想起这事,都恨的几乎咬碎一口牙齿。
杨氏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跟前的茶只剩小半。看着走进来的凌玥,脸色冷若冰霜。
凌玥向她行礼:“见过母亲。”
杨氏连头都没点一下,目光落在凌玥身后的冬婵身上,眉头紧蹙。
这个丫鬟看上去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晦气极了。她冷眼瞧着也不是个稳重的,一脸怯懦,小家子气尽显。这样的丫鬟居然带在身边,自己这个女儿行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玥姐儿,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听你讲讲是怎么分配新选的丫鬟的。”
杨氏没有让凌玥坐下,凌玥只能端正地站在她面前,将自己的安排细说了一遍。
“胡闹!”刚听完凌玥说的,杨氏就猛地一拍桌子。
凌玥看向杨氏,将她一脸的暴怒尽收眼底,垂眸问:“母亲,我哪里胡闹了?”
杨氏也不顾及冬婵就在一边,直言道:“那日你选丫鬟时,挑了一堆歪瓜裂枣,就只有那个第一个挑出来的还像样子。你不安排她当贴身一等丫鬟,居然让去做那些粗活,玥姐儿,你行事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一旁的冬婵听到杨氏这样的话,险些红了眼圈。她将泪水硬逼了回去,努力让自己镇定地站在一边。
“那个叫景画的丫鬟,我瞧着是个心术不正的,就随便打发她做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听了杨氏那些话,凌玥的心有些发冷。
“这些丫鬟来了不过几日,你就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杨氏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凌玥。
看着眼前一味指责自己的杨氏,凌玥只觉得嘴里都有苦涩的味道。她不禁想起杨氏往日的冷漠。
六岁那年,自己淘气爬树,结果摔伤了腿。
伤口真的很疼,药真的很苦,自己盼望着母亲的安慰。母亲却黑着脸将自己骂了一顿,说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十岁那样端午节,京中举行才艺的各类比赛,母亲命自己每日练五个时辰的琴。
自己练得十指流血,后没有拿一等的名头,母亲只是皱着眉,说了句废物。
……
一股冲动下,凌玥终于忍不住,悲伤地看向杨氏:“母亲,您宁愿信一个丫鬟,也不愿信自己的女儿吗?还是您本就想训我一顿,拿这事儿做个幌子?”
杨氏目光凌利,一巴掌就甩在了凌玥的脸上,她的手劲很大,凌玥的半边脸瞬间高高肿起,嘴角也破了。
“凌玥!你居然说起母亲的不是了!谁给你的胆子?顶撞父母是不孝之过,我大可以搬出家法处置你。”
凌玥抚上脸颊,冰凉的手缓解了一丝火辣辣的痛,她一张嘴就扯到嘴角的伤口,却仿佛没有感受到疼:
“母亲,您是恼我那天表现得不好,没有被太子妃娘娘看上对吗。”女儿做不了太孙妃,您就不能风光地出现在那些曾笑话您低嫁的人面前。
杨氏冷笑:“你还有脸提那日的事儿,整个凌安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她心中的事儿被女儿戳穿,更加的恼羞成怒:“凌玥,你三个月不许出家门,把女戒给我抄上一百遍。”
“是。”凌玥应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竹衣急切地跟上去,扶助了她。
冬婵的小腿肚子哆嗦了两下,勉强迈动脚步走出去。二夫人连小姐都毫不犹豫地打,那发落自己岂不是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杨氏喘着气,将茶杯中剩下的,已经冰凉的茶灌进喉咙里。她的心腹大丫鬟芍芳低着头站在一边,气也不敢喘一下。
回到皖月阁,竹衣将凌玥扶到床边坐下,命冬婵去打冷水来。
冬婵打来冷水,竹衣用软巾浸湿,敷在凌玥肿起的脸上。
凌玥轻轻嘶了一声,然后就靠在床头不再说话。
“小姐,冰水贴脸不好受,但是第一日用冰水可以止痛。明日就可以换上热水了,热水敷一敷就能消肿。”
凌玥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让竹衣先下去休息。
竹衣明白现在小姐心中一定不好受,想一个人呆呆,便说:“婢子一个时辰后来给小姐换软巾。”然后就悄悄退下了。
凌玥靠在床头,目光有些呆滞。
她知道母亲有苦衷,没能嫁给心上的人,被算计着低嫁到凌安府。父亲离京当差,五年都不曾归家。生下了一个儿子,没有满岁就夭折了。
母亲有很多苦衷,所以她可以忍受母亲的疏离,严厉和冷言冷语。但是母亲若连一丝关怀和信任都不给她,她也会难过的想掉眼泪。
下午,景画终于浇完了花草,拦住抱着一篮子新鲜果蔬的冬福问:“小姐今天去了二夫人那儿,回来怎么不见人影了?”
冬福有些急切,但是还是老实地说了句:“小姐好可怜,被二夫人打了,我和萝儿姐要给小姐做好吃的东西。小姐吃得香了,也许就不疼了。”
景画忍住没有笑出声来,故意装出蹙眉的样子,说:“那你赶紧去吧。”
待冬福走远,景画再也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看吧,身份高贵的二小姐又怎样,还不是没娘疼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