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还不知母亲心思的变化,等处理完了伤口,就由芍芳和青榄扶着告退了。
一路被扶回住处,竹衣和冬雪正候在院门那里。两人一见凌玥就飞快地跑过来。
“小姐,您挨打了吗?”竹衣看见凌玥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有。”凌玥努力地笑了笑:“不用担心,只是不小心把腿摔破了。”
竹衣轻轻吸了吸鼻子,接手扶着凌玥。
一旁的冬雪对凌玥说:“小姐,请您在这里等一下。”说罢便撩起裙边,脚下生风般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冬雪又跑了回来,身后跟着健硕的冬福。
“小姐,婢子背您回去。”冬福在凌玥前面俯下身来。
竹衣赞赏地看了冬雪一眼,她虽不够沉稳,却很是机灵。现在好好调教一番,以后必能成为小姐身边稳妥可靠的人。
凌玥攀上冬福厚实的脊背,道:“辛苦你了。”
冬福稳稳地背着凌玥,闻言咧嘴一笑:“不辛苦,小姐轻的很呢。”
凌玥失笑,这冬福真是个傻丫头。
冬福把凌玥背到床上放下没多久,芍芳就又过来了,带着一些补品。
“三小姐,夫人命我送来的。”
待芍芳走后,竹衣的眼中终于又有了喜色:“小姐,二夫人还是关心您的。”
还养在闺阁里的小姐,生母多多疼宠些,自是百利无一害。
凌玥嗯了一声,心中也有些许的高兴。
母亲的关怀,正是她期盼,却未曾得到的。
只是这腿伤……
她摸摸自己伤了的腿,嘴唇轻抿。心中的高兴浅浅淡了去。
这样定是练不成武了,又要荒废些日子。如此一来,前些日子的努力怕是白费了大半。
但练武虽暂时不成了,她便要开始着手其他计划了。
未来不甚明朗,她需要步步筹划。
……
凌菱住在大房侧面的偏院中,此时最热的夏已经过去,只余些微微的燥气。
凌菱正在屋中做着女红,一针一线绣着出嫁需要的被褥和衣裙。
只是桌上的绣线都是冷色,只有很少几捆是橙和黄的。
她是去做太子良娣,不算明媒正娶。坐不了八台大轿,也穿不成红色的喜服。就是以后,穿红也是不大可能了。
可凌菱已经无比的满意了。自己一个庶女,如此姻缘可谓求之不得。
她未曾没想过要嫁给良人作正妻,生出来的孩子都能堂堂正正的活着,不必和自己一样,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永远被嫡母压得喘不过气。
只是赵氏那副样子,若真能帮自己寻一位良人才是出了奇。
凌菱扯了扯嘴角,嫁给太子,自己的孩子就是皇室的血脉。以后也会是尊贵无比的皇子公主。
难道天家还论嫡庶不成?
现在那些被外人伏拜的公主和皇子,又有几个是出自皇后的肚皮呢?
凌菱想到此,嘴角的笑又真实起来。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梅姨娘被赵氏害死了,让她痛不欲生了许久。前些日子一闭眼,就是梅姨娘灰白的脸和眼底的绝望。
不过她不着急,等在太子府站稳了脚,这笔帐她总要和赵氏算清。
她心思一走,手便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看着指尖冒出的血珠,忍不住皱了皱眉,将手里的绣品放到一边去了。
站在一旁的静儿说:“小姐,可要婢子为您熏熏眼?”
凌菱道了句好,静儿便退了出去。过一会儿拿着一盏精致的小炉子进来,正冒着艾草气味的烟。
静儿小心地将炉子放在凌菱眼下,另一只手轻轻地扇着。
凌菱对这个丫鬟是真的喜欢的。她一个庶出的小姐,身边不像凌玥她们那样有齐全的三个等级的丫鬟,且大多都是赵氏安在身边的。
唯有静儿从小便跟着她,一直忠心耿耿。
静儿做事稳妥心细,为凌菱熏了一炷香的时间,凌菱便觉得有些酸痛的眼睛舒适了很多。
她心中也是很妥帖的,看静儿的目光不禁多带了几分柔和。
凌菱拿手巾擦去指尖已经凝固的血珠,又开始一心一意地做起绣活。
是夜,静儿和另外几个丫鬟伺候凌菱沐浴。
凌菱躺下后,对静儿说:“你侯在我身边了一整天,今夜就回去休息吧。让元宵来守夜。”
静儿恭敬地应了一声,合上门出去了。
她吩咐过元宵,然后就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
刚进丫鬟住的大院门口,一个平时负责倒夜香的粗使婆子就从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一句话飘入静儿耳中。
静儿脚步没有停,一张脸在月光下却显得惨白。
她回到自己的房中,将门关上。贴着门坐在了地上,眼中含了些泪水。
不过一会儿,她就抬起衣袖将泪狠狠地抹去。然后猛地站起身来,换了身衣服,将贴墙的木柜推开,悄悄从后面的小洞钻了出去。
她顺着一条无人知晓的小道走着,不过一会儿就绕到了赵氏的院前。
被人领着进了房间,她毕恭毕敬地喊了句大夫人,便跪在了赵氏面前。
赵氏只穿里衣坐在椅上,目光凌厉地看着静儿。
静儿只觉得额前冒出汗来。
“静儿,这些年不唤你,你莫非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静儿赶紧磕了几个头:“婢子没忘,婢子绝不敢忘。”
赵氏冷笑一声,抬脚就踹在静儿的胸口上,将人踹倒在了地上。
“没忘?你可从没向我禀报过四小姐居然自己偷偷长了那么大本事,连太子都勾引上了。对了,那日四小姐跳舞,你可还为她打节奏呢。”
静儿咬住嘴唇,任凭血腥味充斥口中,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真是个废物!”赵氏看着大气不敢喘的静儿,狠狠啐了一句:“你可别忘了,我还帮你照看着庄子上的老子娘呢。”
静儿闻言瞳孔剧烈缩了一下,扑过去抱住赵氏的腿,哭着道:“大夫人,我求求您了,不要动我爹娘。”
赵氏甩了几下没甩掉,冲丫鬟使了个眼色。几个便丫鬟走上来将她架走,按着又跪在地上。
“大夫人,我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将帐记在我爹娘头上。我,我保证,以后一定尽职尽责。一定帮您看好四小姐。”
赵氏冷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静儿哭得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了下来。她爹娘自小疼她,后来身体不行了就到庄子上养病。赵氏捏住她的把柄帮她做事,将年龄还小的她安插到了四小姐身边。
可是四小姐对自己真的很好,她不禁心软了,真心真意地伺候起四小姐来了。而且赵氏已许多年没召见她,便自以为已经被赵氏忘掉了。
但此刻,赵氏却又想起了她,拿她爹娘威胁,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害了爹娘,只有对不起四小姐了。
“我发誓,我若有一丝不忠于大夫人,我就遭天打雷劈。”
赵氏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点,却还是不愿就这么算了。
她的棋子,竟胆敢反过来背叛她,实在落她颜面。
“感发毒誓的人不少,可天上的事儿谁有说得清楚呢?我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存了想伺候太子的心思,等回了四小姐那儿,就全盘托出又背叛我一次?”
静儿哆嗦着身子道:“婢子不敢,婢子不敢。”
赵氏哼了一声:“量你也不敢,但你这贱婢太不安分,若不给你些惩治,你怕以为我好糊弄。”
她对青稞说:“把静儿送到杂院。”
青稞应了一声,就上去拽静儿。静儿大惊,对赵氏连连求饶
“大夫人,婢子真的好好做事,求求您不要送婢子去那。”
赵氏怒道:“住嘴!我已网开一面不去动你老子娘,你以为自己有多大颜面,能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绕你?”
她讽刺地说:“你若没了清白,自然不会再想着爬太子的床。也就能一心一意地为我做事了。这样我才放心。”
她叫了一声,两个粗使婆子就进来了。
静儿看着赵氏,突然认命般失了力气,任由粗使婆子将汗巾塞入嘴中,然后将自己架走。
赵氏叮嘱青稞:“你盯着点,让她没了清白就行。完事后将她收拾好,再把人处理一下,明日别让四小姐看出端倪来。”
现在凌菱那个小贱人最相信的便是静儿了,她可千万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小丫鬟,尽量多给凌菱使绊子。
青稞应下,随着粗使婆子一起离开。
她心中也是不喜静儿的,特意存了分坏心,让粗使婆子把静儿送到了府上瘸腿的烧锅老汉的屋中,待听着屋中的动静没了,又让粗使婆子不是人带了出来。
静儿已是半昏半醒,衣衫凌乱,嘴唇自己咬得血淋淋的。
青稞让人把静儿拾掇干净抹好药,就将人放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说:“你可要好好做事啊,要不然夫人一个不高兴,你那体弱的爹娘就没命了呀。”
静儿咬着牙嗯了一声。
她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心头更是一片荒芜。
自己有什么选择呢,即使恨得想要与大夫人同归于尽,却只能为她好好做事。
她回到房中,强迫自己喝下刚刚青稞给的药。自己明日还要伺候四小姐,万万不能让她察觉。
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才能保住爹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