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静儿像往常一样去伺候凌菱梳洗。
只是遭了大难,到底不可能一点不显露出来。她一夜未睡,眼下一片青影,脸色也惨白着。
凌菱很快就瞧了出来,问她:“静儿,身体不舒服吗?”
静儿身体微僵,低着头小声说:“婢子昨夜来了癸水,有些腹痛,一直忍着没能睡着。”
凌菱见她嘴唇上的伤口,应当是忍痛时咬出来的,心下便全然相信了,挥挥手:“算了,你今日就在房中养着吧。让元宵来伺候我就行了。”
她今年刚来了癸水,自是明白小日子时腹痛有多要命。静儿一直贴身伺候着她,休息几日也是合情理的。
静儿应下,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却有些凌乱。
她对站在门口的元宵说:“我今日不舒服,你来贴身照顾小姐。记得将午膳和晚膳布好。还有,小姐这几日一直在做绣活,眼睛会累。你且记着为她熏眼。”
元宵长着一张胖脸,很是可爱。她这两天突然就得到了小姐的重用,心下欢喜,连连说:“静儿姐姐,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静儿交代完事情,就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明明回住处的路不是太远,她却好像永远走不到一般。
小姐体贴的样子和赵氏凶恶的脸在脑中盘旋。她的心中一会儿充斥着恶心,一会儿充斥着愧疚。
她终是忍不住,冲去净房吐了一通。
回到屋里,就病恹恹地卧在了床上,真的发起热来。
丫鬟病了是没有医生给看的,若是伺候的主子仁慈或许能赏赐些药来。
静儿昏昏沉沉躺到了晚上,隐约听见有人在敲门,便爬起来去开门。
门口站的是小丫鬟三丫,正端提着一个竹篮子。她看见静儿,惊了一下,忍不住叫道:“静儿姐姐,你的脸好红!你发烧了?”
静儿的声音有些嘶哑:“没事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三丫点头,把手中的竹篮子递给静儿:“小姐吩咐我去厨房熬了粥给你,你趁热喝啊。”
静儿接过竹篮,手有些颤抖:“替我谢谢小姐。”
三丫走后,静儿把竹篮放在桌上,打开盖子。
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粥摆在里面,旁边还有几个紫色的花卷。
她将碗捧起来,一口一口喝着,眼泪却也流进了嘴里,咸涩至极。
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去害这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小姐了。
她将花卷粗暴地塞入嘴里,俩颊鼓起,眼中渐渐浮上仇恨。
大夫人!
终有一日,我要让你也尝尝我的痛苦。
夜深人静时,静儿收到了赵氏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一包无色无味的寒性毒药,要加在给凌菱端的每一碗茶中。
来给静儿传话的丫鬟还说:“大夫人告诉你,四小姐身边还有她的人,会随时监督你。而且你别想蒙混,这药服用七日会有明显的症状。你若是表现好了,她就让人给你爹娘送床暖被过去,等到冬天盖。”
静儿握着药包,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那我谢谢大夫人了。”
她闷头睡到天亮,烧就退了,于是又去贴身伺候凌菱。
凌菱今日要去院外换换气,她对静儿道:“你可以再多休息几日。”
静儿摇头:“小姐,婢子没那么金贵,已经大好了。”
她陪着凌菱走去院中,碰上了正要去杨氏那儿的凌玥,随着凌菱弯身行礼:“婢子见过三小姐。”“见过三姐。”
凌玥的腿伤还没好,正由冬福背着。她轻轻嗯了声,也叫了句四妹。
两人擦肩而过。
冬福背着凌玥继续走,竹衣跟在旁边。
凌玥趴在冬福背上,若有所思。
她这一月都过得太过惊心胆战,没有空闲去想府上的姐妹。
刚刚一打照面,有些记忆才重新浮现脑中。
上一世,她与凌菱同时嫁入太子府。姐妹两人共同服侍太子,也是一桩美谈。
陈昭最宠爱的是凌菱,最不喜的是她。但她对陈昭并无爱恋,看上的不过是太子妃的头衔,也就对凌菱没有生出太多敌意。
除了洞房花烛夜,陈昭再也没有碰过她,大多歇在了凌菱宫中。可惜凌菱一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后来几经太医看诊,才得知是早先喝了太多寒性的药,伤了子宫,此生都不太可能生育了。
最后凌菱的贴身大宫女,与她一并进宫的静儿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错。
这一世,她的命运改变了,凌菱却还是如常地进了宫。
陈昭的脾性如何,她可谓是知道得彻底。即使是宠妃,也难逃他的暴戾和暴行。
凌玥轻叹一声。她并不是杞人忧天的人,也不够善良。不会去找凌菱,劝她不要入宫。
她自顾不暇,又如何能助别人逃脱那邪恶的爪牙。
只是上一世,凌菱即使再得宠,却从未给她这个无权皇后下过绊子。她被其他嫔妃陷害时,凌菱还为她讲过话。
凌玥深知,凌菱的本性是善良的。只是命运多磨,使她不得不为自己披上冷硬的外壳。
她虽不能去阻止凌菱进入那肮脏的宫中,却可以做件小事,算是报了她上一世的情分。
凌玥招招手:“竹衣。”
竹衣凑过来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记住,今日回去后,叫人偷偷打探一下四小姐的贴身丫鬟静儿。”
“静儿?”竹衣愣了一下,随机应了下来。
“主要留意她和大夫人那的关系。”
竹衣点头,面不改色。
等到了梅林院,冬福将凌玥放下,改由竹衣扶着走进去。
芍芳正在给杨氏捏腿。凌玥恭敬地喊了声母亲,就立在了旁边。
杨氏瞌着眼睛,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先坐。”
凌玥便坐在椅子上,丫鬟为她倒了茶。
等了一会儿,芍芳就为杨氏盖上了被子,行礼告退了。
杨氏靠在床上,问:“腿怎么样了。”
凌玥浅笑:“已经大好了。”
“嗯。”杨氏不再多问,转了个话题:“我与你祖母说了我怎么罚的你。她老人家觉得已经足够了。从今天起,你的禁足就改为在凌安府内了。”
“谢过祖母,母亲。”凌玥道。
杨氏已经习惯了对凌玥冷言冷语,像现在这样两人都温和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别扭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凌玥将茶喝完,主动开口:“母亲若没有别的事情,玥儿就先告退了。”
杨氏张了张嘴:“走吧。”
待凌玥走了一会儿,芍芳进来禀报:“夫人,三小姐是被她的丫鬟背走的。那个丫鬟挺壮的,背小姐不成问题。”
杨氏心中一松,表情放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