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运坊矗立于城北上直街之上,占地百亩有余,如今人声鼎沸嘈杂,正是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刻。
门口小厮见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到这样纸醉金迷的地方来,立马拦住了她。
“小姑娘,走错地方了吧?”
谁知那看起来纤瘦无害的小姑娘抬头,却让他禁不住哆嗦一下。
这女娃的眼神——怎的这般可怕?
“让我进去。”戚杳杳拨开他拦住她的手。
小厮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拦住了她:“小姑娘,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你就想进去?”
这个小姑娘来势汹汹的样子,肯定是来抓自己嗜赌成性的未婚夫,闹事的人,他又怎么会放她进去?
戚杳杳却没有硬闯。她停下了脚步,冷笑道:“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那小厮上下打量她一番:“就是不能进去!”
“我倒是奇怪了。”戚杳杳将两臂抱起,挽在胸前,冷冷看着那小厮,眼神中满是威胁之意,“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小厮噎住。
“我一没犯法,二还带着钱,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戚杳杳身子微微向前倾,死死盯着他,“莫不是,你还能帮你主子决定,谁的钱要赚,谁的钱不要赚?”
天运坊的二楼包间内,曲水流觞,微风如绫。有人倚在开了半扇的窗边向下望去,一眼便看见来势汹汹的戚杳杳。
他半张脸笼在白色的狐裘里,眼中精光一闪:“让她进来。”
身后的侍从应了一声,连忙下了楼,吩咐小厮请人进门。
戚杳杳几步便走进天运坊赌场正厅中。这赌场占地面积庞大,设置的赌桌也不计其数。她很快爬到二楼的环廊之上,俯瞰下来,一会儿就看见了自己想找的人。
她的小叔,连采荷的小儿子,戚天龙。
戚天龙和自己儒雅机敏的亲生父亲不同,是个嗜赌成性的赌徒。他十几岁便与戚家断绝了关系,从此投入赌场。是连采荷心疼他,偶尔还给他几个钱,可是明面上,就当已经没有这个儿子了。
今日那两人下手狠戾,敢在大白天来向连采荷抢钱,必定是算准了她不敢报官——那么,也只有她亲爱的小叔才会做这样的事!
她的眼中爆发中可怕的寒光。
连采荷和他尚有母子情分在,她和戚天龙可是什么情分都没有的!
她的目光森凉,让沉浸在赌局中的戚天龙都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回事?明明是夏天,怎么这么冷?
戚杳杳缓缓向戚天龙靠近,殊不知,身后包间内,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言子祁轻呷一口茶,饶有兴致地看事态接下来的发展。就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手下已经把所有事情打听出来禀报给他——他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戚杳杳会怎么做。
戚杳杳已经走到戚天龙的身后,而后者还毫无察觉。他刚刚小赢一把钱,正是在兴头上。戚杳杳并不打算提醒他自己的到来,只是冷冷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戚天龙在这桌赢够了,转身就想换一个场地。没想到刚想离开,迎面就有人叫他:“小叔。”
声音冷然,还带着淬人的冰寒。
他心下一哆嗦,抬头看去。
戚杳杳和她父亲长得很像,戚天龙隐约看出了他已逝大哥的模样:“……戚杳杳?”
戚杳杳笑容森凉。
戚天龙心下有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戚杳杳冷笑:“小叔,你将奶奶打成那样,就想一走了之?你还是人吗?”
“我……”戚天龙的反驳有些无力,“你莫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戚杳杳不耐烦地打断他,末了,又轻轻凑到他耳朵边,“不过,小叔,若我现在对桌上这些人说你刚才出了老千……你觉得,他们会认为我是胡说八道吗?”
戚天龙脸色巨变!
不管她有没有在胡说八道,这桌上的人必定将他暴打一顿,到时候,不死也残!更何况——他确实出了老千!
戚杳杳“呵呵”一笑,那声音清甜,在戚天龙看来,却和恶魔的冷笑没有差别。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鲜少见面的侄女。这还是他那个懦弱嫂嫂养出来的小女孩吗?
“你想怎样?”他声音微颤。
戚杳杳提条件提得很痛快:“六十两银子。”
戚天龙下意识道:“你疯了!这么多银子!我怎么可能有!”
戚杳杳冷冷看着他:“你刚才从豆腐坊抢了十几两银子去,刚才又赚了一小笔钱,外加你砸坏铺子里东西的赔偿,我还算是便宜你了。”
戚天龙被她看着心里发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给不给?”
戚杳杳抱肩,看着他,身上带着土匪般的痞气。
“我……只能给你二十两!”戚天龙咬了咬牙。
戚杳杳爽快伸出手:“成交。”
“你……”戚天龙被她不按牌理出牌的套路惊呆了。可这价格是他自己说的,身后还站着那么多威胁。他一咬牙,便把兜里刚刚焐热的钱拿了出来,扔给戚杳杳。
他还惊魂未定,却见面前的小姑娘将钱慢条斯理地装进自己兜里,然后一巴掌扇过来!
“这一下!是为奶奶!”
她的力气极重,他又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打蒙了。
戚杳杳又是一掌。
“这一下!是为我的臭豆腐!”
戚天龙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可是心里的火气更大,他怒吼一声,扬起手,就要向戚杳杳狠狠打去!
“别忘了,出老千。”戚杳杳微微一笑,却如同地狱里的冥神一般可怕。
戚天龙惊出一身冷汗,手尴尬地扬在半空中,却不敢打下去。
眼下他还有把柄握在她手里,日后走着瞧!
这边闹出的动静很大,天运坊里的赌徒都纷纷看了过来。
戚杳杳却不慌乱。她优哉游哉地向戚天龙道了声谢,然后慢悠悠地走出天运坊。
她知道戚天龙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而她,又这怎么可能让他花了二十两银子就够?
以后,还有得他受呢。
谁知,她刚出天运坊,便看见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步履匆匆,迎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