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好一阵,外面的声响渐趁平稳,陈镇慢慢的爬到床边,探出头看了一眼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粗重的喘息换成了匀称的呼吸声。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陈镇估摸着吴天明两人已经睡着,从他们的呼吸气息里来看,已经进入了深睡状态,如此倒腾过的人,兴奋中疲惫,轻易不会被吵醒。这才轻轻的从床底爬出来,见没有声响,麻着胆子站直身子,张眼一看,床上那幅恐怖的情景把他惊得呆在当场。
陈镇直楞楞的看着那张床,床没问题,反而是最新款时尚的名牌席梦思,床上被褥混乱的皱成一团,恐怖的是吴天明背上的伤痕,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是刚从敌人的牢房里受刑出来,赤裸裸的背上一道道红渗渗的鞭印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有好些直抽到屁股,胸脯一起一伏趴在那睡得正香,一脸的满足。
再看周小玉,头发逢乱,睡衣胡乱套在身上,一脸汗渍,似乎刚劳作了一番,脸颊上浮起的一片红晕,难以掩饰她的凄美。床头摆着些古怪玩意,陈镇看不懂,倒是那根长长的东西像条皮鞭,难道吴天明就是被周小玉用这条鞭子抽得如此惨叫,不对,不应该是惨叫才对,是兴奋的惨叫。
陈镇蹑手蹑脚的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阵,在吴天明包里翻出一个文件袋,随意翻了翻,只有一本存折和一个小本子,还有一些其它的文件,文件都是政策性的东西,没什么奇特,倒是那本存折,户名是钱一贯,数额有七位数字,陈镇心里奇怪,钱一贯的存折怎么会在吴天明手里?看来吴长水跟吕开顺说的很准确,钱一贯背后主子就是吴天明。
陈镇又翻开那个小本子,上面分页记着很多煤矿名称,后面一连串的日期和数字,应该是吴天明的记帐本。情况特殊,陈镇没有细看,连同存折一把抓起揣进背包。
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两人,想起惨死的周小林,愤怒悲痛的矿难家属,尤其是他脑海里周小玉那张可怜楚楚、泪眼婆娑、凄然痛苦的脸,陈镇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胆从怒中心,想着怎样给吴天明一个教训。
陈镇站在床边静静的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已物理书上学过的引力定律,运起镇山拳,把全身的力气和劲道汇聚到右掌,捏起拳头,从背部对着吴天明的心脏部位一拳击了下去,再快速提拳,吸紧他的背部往下一吐,吴天明一声闷哼,没了声响。
陈镇知道自已这一拳的妙处,一击一吸一吐刚好运用了物理学上的机械原理和引力作用,而人的心脏正是像是水泵一样运转,这套动作刚好迎合着它的运行节奏,在猛然的大力冲击下,打乱了它的运作循环,造成心脏骤停。
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吴天明闷哼的那一刻,陈镇吓坏了,从愤怒中幡然清醒过来,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吴天明,再看看自已的双手,脑海里“嗡嗡”做响,自已这样一拳就鲁莽的要了个人的命,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陈镇一时慌乱起来,想着要立刻离开招待所才行,他整好行装,小心的走出卧室,到了客厅,突然想起周小玉还在床上,他又返回卧室,摇醒周小玉,随势叫她别发出声音。
迷迷糊糊的周小玉看到站在床前的陈镇一点也没奇怪,因为她是看到陈镇进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少年深更半夜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想起陈镇一直躲在床底,自已和吴天明的种种被他听得一清二楚,周小玉的脸一阵发烫,转念一想,陈镇还是个孩子,又救过自已的命,也就释怀。
周小玉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陈镇,指了指身边的吴天明又指了指客厅,示意到客厅说话,正合陈镇心意,两人轻手轻脚的出了卧室,临出门前还不忘拉上房门关上灯,周小玉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多余的。
两人在站在客厅里,这时周小玉还不知道陈镇已经对吴天明下了手,还以为陈镇要趁着吴天明睡着了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对付吴天明。
情况紧急,陈镇也没拐弯抹角绕圈子,他直接了当的对周小玉道:“姐,你快走,我已经把吴天明办了。”说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小玉起初一听没明白,以为陈镇在吴天明那里找到了什么犯罪证据,害怕吴天明醒过来后怀疑她,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心里感动之际觉得自已就这么走了也不是办法,逃得了和尚还逃得了庙?明摆着落人口实,留下来说不定还能有周旋的余地,更何况自已还有很多事需要借重吴天明的身份,这么一走了之什么事都坏了,情况反会比留在这更糟。
见周小玉犹豫,陈镇连忙压低声音对她说:“吴天明……,吴天明可能醒不过来了,你留在这会很危险。”说完做了个“喀嚓”的手势。
周小玉瞬间明白过来,脸色变得苍白,目瞪口呆的看着陈镇,半晌才回过神过,随手打了陈镇一拳,焦急的说:“你……,你,你怎么这么糊涂,闯天大的祸啊你,你就这么大胆子,你知不知道杀人偿命啊,更何况他不是普通人,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弄不好我们两个人都完了。”说完急得在客厅团团转。
陈镇此时也清醒过来,是啊,杀人偿命,自已图一时痛快杀了个人,没想过后果的严重性,这是活生生的人啊!怪自已太鲁莽?还是太自信?没考虑对方的身份,这么大的事追查下来能逃得掉?如果自已被抓了爷爷奶奶他们怎么能活下去?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敢想,颓然坐倒在沙发上。
沉思片许,陈镇心一横,抬头对周小玉道:“姐,要不我去自首吧。”说完流下了热泪,之于后果,他不敢想下去,一切都已于事无补。
此时周小玉冷静了下来,面对一脸悔恨两眼通红的陈镇,她心里感叹,绝境啊,人生竟如此不堪,对她、对陈镇而言都是不知何去何从的绝境。
咬咬牙,周小玉冷静的看着陈镇:“你是怎么下的手?说给我听听。”
陈镇点点头,简单的把自已下手时的想法说了一遍,周小玉听完没说话,直接去了卧室,没有翻动吴天明的身体,从他侧脸观察了一番,再看看四周,然后出了卧室。
陈镇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走出来的周小玉,周小玉对他说:“你有没有从他包里拿什么?”
陈镇点点头:“拿了两件有他犯罪证据的东西。”
周小玉道:“那好,你现在听我说,里面的情况我都看了,他死得很自然,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留下来,你把东西放回去,然后离开,小心不要留下一丝痕迹,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如果老天还眷顾我们,就让我们赌一把。”说完用严肃冷酷的眼神看着陈镇。
陈镇闭上眼睛,内心的苦楚无以言表,各种念头纠缠在一起,犹豫不决,自已走了她怎么办,不是害了她吗?但转念一想,这件事确实与周小玉无关,她留下来比走好,至于最后结果会怎样,只能听天由命吧,如果自已真有此一劫,事已至此,也怨不得别人,俩位老人的恩情,就等来世再报吧。
陈镇知道这样沉默下去毫无意义,想过种种,最终还得回到现实中去面对,他沉重的对周小玉道“姐,我现在就走,你自已要小心保重,如果万一兜不住了,就让我来承担一切吧,此事毕竟与你无关,我不想连累你。”
周小玉点了点头,试着让陈镇宽心,想安慰性的对他笑笑,但怎么也裂不开嘴,好不容易才坚定的对陈镇说:“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一直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算了,现在一切都不必再说了,不知道反而还会更好一些,你赶快走吧。”
这样耽误下去只会更危险,陈镇也是干脆果断之人,他把吴天明的东西放回原处,迅速离开了房间,到门口时,回过头来看了看周小玉:“姐,记住,我叫陈镇。”说完一点头,头也不回的离去,只剩下周小玉呆呆的站在原地黯然的看着他的背影。
一路上,陈镇未与任何一个人打过照面,直到出了家和乡大街,一直保持小心翼翼的状态,回去走的依然是偏僻小道。
夜已深,天,更冷,风,更紧,只可惜没有月亮,否则今晚真称得上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陈镇一路疾驰,专心赶路,把心思全部集中在脚下,内心从最先的紧张害怕,渐渐平复下来,心思也跟着通透起来。
陈镇并不怕引起别人怀疑,也不怕有人追查,现在想想,他对自已的手法有信心。唯一让他有点忐忑不安的是周小玉,她的遭遇一定不会好过,无论她是否能经得住拷问,等待她的一定是非人的折磨,陈镇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对面对她,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人生会因为她而得不到安宁。
后面如何陈镇并不知道,虽然吴天明是在舒坦的梦中猝死,没有凶狠痛苦的挣扎,场面显得平静,如果不是这样,依一个未成年人的心里素质,陈镇做不到,而现在,他也放不下,躺在床上一个晚上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起来,未及洗嗽,陈镇就听见门外陈珊响亮的喊叫声:“小镇哥,小镇哥,起床了没。”
“起了。”陈镇应道,拉开门走进堂屋,陈珊正朝里张望,见陈镇出来,笑了起来:“哥,爸妈叫我来喊你过去吃早饭,二爷爷他们早已经去了,就等你。咦,哥,老实交待,你昨晚是不是做贼去了啊?无精打彩的样子,两只眼睛通红。”倒豆子般的叽叽喳喳说完,背着手装模做样打量陈镇。
陈镇心里咯噔一声,快速用手扫了把脸,使自已脸色勉强看起来红润些,敲了一下陈珊的头,板起脸孔:“什么啊,这鬼天气贼都在家睡觉,就你淘。”说完换成笑脸,岔开话题打趣起陈珊来:“小珊,光说不练假把式,我看冬天跳舞好,衣服穿得多,跳起来每个人都差不多,什么时候给哥演一个。”
陈珊长得稍胖,一脸婴儿肥,以前苗条的时候喜欢跳舞,表现出众,爱在陈镇面前得瑟,后来长着长着胖了,舞姿变得别扭笨拙,干脆讨厌别人说起跳舞两个字。
此时陈镇说起她过去跳舞的臭事,一脸狠狠的表情:“哥,气我是吗,你等着。”说完嘟着嘴气冲冲的走了。
瞧她一脸敝屈的恼样,陈镇在她背后“哈哈哈哈”大笑,走到门口的陈珊听得气急,回过头来凶狠的剐了他一眼,一跺脚暴走。
陈镇打了盆水来到洗嗽台前,境子里的人影连自已都不敢相信是他,脸色苍白憔悴,头发蓬乱,睁着两只硕大的熊猫眼,眼珠子布满血丝,精神萎靡不振,出演吸血鬼角色都不需化妆。
“唉”,陈镇看着镜子里的自已发呆,叹了口气,把头浸进水里,泡了泡,捧起水使劲搓脸,直到把脸搓得通红才罢手,挂好毛巾,摇摇晃晃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