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昨日的事情后,孩子们回家后在饭桌上纷纷地向家人说起芰荷,大人们却以为这又是孩子们瞎编乱造出的稀奇古怪的故事,便没有放在心上,收拾着邋里邋遢的小衣裳,哄着他们入睡了。
三更时分,莫名娘亲莫婶听见有人轻叩房门,和衣起身,先去了莫名的小屋子,替这不安分的调皮小子理了理踢翻的被子。然后提着淬油花灯,缓步走至门前,近了些,听见一个孩子嚎啕大哭着。推开门栓,开了门,仔细一看原来是一身青衫的凭栏,怀里抱着一个抽泣得厉害的婴儿。
“原来是凭栏师傅,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啊?”莫婶一看是凭栏,便放宽了心。莫婶将花灯挂在门檐下的青铜钩上,知道师父是个不拘大礼的人,便没有邀师傅进屋入座了。
凭栏轻轻拍打着怀中的芰荷,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凭栏打扰夫人休息了。不瞒夫人,这孩子就是芰荷,昨日在菩提树上所得。只是从今日过午后便一直哭闹不休,奈何想了许多法子也无济于事,你是莫名娘亲,也照顾过孩子,就来求教于你了。”
“师傅客气了。”莫婶小心翼翼地接过芰荷,搂在怀着轻喉着“哦,哦,不哭不哭,这孩子着实惹人怜爱呢。”
“她这样大哭,难道是患病了?”凭栏满心担忧地盯着芰荷。
莫婶轻笑“师傅莫要担忧,这孩子没什么毛病,只怕是几日未进食,饿着了。我家锅里还有一星半碗子冷粥,师傅随我进来罢,我这就去热了来喂这个小丫头。”莫婶本想一手托住孩子,另一手去取花灯,但双手抱着芰荷无法伸展。凭栏会意,便替莫婶取下了青铜钩上的花灯。
“师傅,多谢了。”莫婶引路,绕过庭前小院右行,穿过香木长廊便到了后院的厨房。先将孩子放在一旁的摇车里,摇车还是莫名躺过的。又转身,提了炉子上的茶壶,炉子火星尚有,水也也是暖的。沏了杯热茶,放置在一旁的小木桌上。“师傅若不嫌弃这鄙陋小地,还有这碗素茶,就先过来坐会儿,我生火把冷粥热一热。”凭栏只觉得生火过于缓慢了,便略微施展了法术,将炉子的火星引入土灶内,莫婶见了会心地笑笑,“师傅真是好本事。”
“雕虫小技罢了。”凭栏泯了口茶,走到摇车旁,轻轻晃动。“许是真的饿了,这丫头闻见了米香味儿,也不闹腾了。”
莫婶在一旁用勺子盛起热好的粥,“我看师傅带着孩子也怪辛苦,要不让我这妇人帮你看着,我昨日也是听名儿说的,说是从树上捡来的孩子”莫婶放下勺子,端起热粥来到摇车前,“哎~也是可怜的孩子,爹娘怎就忍心抛弃了呢?”
“我来喂吧。”凭栏侧身,用白瓷汤匙轻轻地钩了一勺送至芰荷的嘴边,哭笑不得地是芰荷瞪大眼睛,嘟着樱瓣小嘴儿,扭着脑袋就是不理凭栏。还险些打翻了凭栏手里的粥碗。“你!”
“呵呵,师傅,还是我来吧。这些细活儿,也亏我们妇道人家能够做得。“凭栏无奈只好让出了位置,将碗递还给莫婶。果不其然,芰荷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莫婶突然问了一句“师傅对着孩子有何打算?”芰荷听到这话侧耳细细听着,似乎在意得很。
“我见到她时,她身旁别无他物,般若城老百姓恐怕还没有人能将孩子放置在高处。后又为她暗暗算了一卦,却探不出一分半解,我看她颈骨上带着一朵莲花,有些臆测。想说这孩子生来不简单。”凭栏站起身来,于袖口间摸出了一只晶笛,吹奏起来。看不破他有何心绪。
“哎~又是一个祸福难测的孩子。”莫婶起身,将粥碗和灶具收拾了。
一曲终罢,芰荷的倦意也上来了,粉嫩小手揉搓着眼睛,先前由于大声哭喊而精疲力尽,这时候也垂下眼皮睡着了。
“瞧,睡得可香呢!”莫婶脱下碎花蓝布围裙,又将芰荷从摇车中轻轻抱起,拖给了凭栏。“师傅既有心要照顾她,那我就把孩子给你了,但愿这孩子能够带来些许福气吧。”莫婶提了花灯引凭栏出门。“师傅,请莫见怪,妇人不便送你出城了。”
“无碍。多谢了。”凭栏紧了紧怀里的芰荷,夜更深了,湿气凝重,寒气逼人,唯恐她伤风受凉。“她还小,吃的东西你多多注意些,妇人我知道你们修法之人已超脱物外,对于吃食不必在意,但她只是个孩子,你莫要轻待了。”莫婶认真地嘱咐凭栏,凭栏信手一挥,前方出现一盏萤灯,让萤灯引到出城,回天泉尽头。
第二日,孩子们又从城里相约跑了出来。昨日半夜,待莫婶走后莫名便朦胧着睡眼悄悄起床,蹑手蹑脚地跟在莫婶身后,糊糊涂涂地听了一席话,待凭栏走后,才又偷偷地爬回了床上,今早无精打采地落在队伍后面。
“莫名,你今天是怎么啦?看你没精打采的样子,难道是不想与我们一同出来玩儿吗?!”东华音晃着一株碧玲花,侧身向后望去,莫名垂着脑袋,慢悠悠撵着步子,听到东华音的叫唤,马上挺直了身子,一鼓作气地跑到前面,喘着气解释道:
“华音、华音,你等等我。诶呀,你等等我!”
“哈哈哈哈~~有本事咱们就来比一场,看看谁更厉害,谁先到老树底下?”东华音扔了碧玲花,小碎步往前跑着,大声笑乐,瑾靴踏在草地上窸窣作响,东华音领先,颇有些得意,没注意路上的浅洼,脚一沉,便一个跟头栽了下去。大小姐哪受得了这点儿磕磕碰碰,又羞又气地哭了起来。莫名见势不对,赶紧跟上去,将东华音扶了起来,帮她理了理瑾靴和衣角。
“华音,你没事儿吧?你哪儿疼,是摔着了么?”
莫名不问还好,这一问东华音哭得更伤心了,孩子们也相继上前来,担忧地问着:“华音,你没事儿吧?”东华音见大家都围拢了来,索性就坐在地上,赌气似的。就在此时,从西边儿也传来了一阵哭泣,不过是个婴儿的。
凭栏一早便被芰荷的哭声闹醒,本以为芰荷又饿了,便想为她点儿东西,没成想芰荷要么闭口不吃,要么又吐了出来,甚至地打翻了瓷碗。手足无措时又听见远处的东华音的哭泣声,凭栏抱着芰荷,便出来瞧瞧。
两个娃娃哭声此起彼伏,愈闹愈烈,谁也不让谁。
“凭栏师傅、凭栏师傅,我,你就帮帮我吧,华音她摔着了,也不知伤着哪儿了,一直哭着呢。”莫名憋屈地看着凭栏,凭栏面对此景也无可奈何、哭笑不得。“她为何会哭个不停?”
“我、是我的错。”
“你们这群孩子啊。”凭栏无奈地摇摇头,略微施展法术,变出一只木雀,递给东华音。“看,这是什么?”
华音没见过木雀,觉得是个新奇玩意儿,立刻破涕为笑,把玩着“谢谢师傅,这是什么呀?真像一只小鸟真可爱”。芰荷也止了哭声,水灵眼睛好奇地看着。
“你再仔细看看。”凭栏又施展了法术,木雀顿时灵气闪现,缓缓舒张雏羽,继而扑闪着翅膀,绕着东华音拍乐此不疲得打着双翅。“以后它就是你的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至于名字嘛,你来为她起吧,喜欢嘛?!”
“恩。。。。。。诶?叫你木音,小鸟啊小鸟,你以后是我的了!你叫木音,我是华音,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呵呵呵~~”东华音一本正经地宣告着木雀的所属权。木音却被莫名一把抓住,“我也来看看这到底是个神奇的鸟儿?华音,以后我可不可以同你一起照顾她啊?!”
东华音不屑“你快还给我!切,这鸟儿师傅送给我的,又不是你的,用不着你在意?!鸟儿咱们走,去老树那儿,哼!”木音虽是一只不能言语的鸟儿,但很是听话,跟着自己的小主人飞走了。孩子们也对木音欢喜地很,跟着也跑开了,唯独留下莫名懊丧地蹲在草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青草。芰荷见木音飞走了,仿佛没了乐趣,又大哭了起来。莫名觉得哭声扰耳朵,好气地大吼了声“哭什么哭,你就知道哭!哼!”独自一人跑回了城里。
芰荷被停止了抽泣。
凭栏立在原地,收回目光,以为芰荷被莫名的吼声吓着了。却偶然瞥见芰荷后颈上的莲花闪烁淡淡荧光,再看了看芰荷,突然熟睡了去。不对,她分明是昏迷了。凭栏心下一紧,用指尖探了探,神色凝重起来,惊讶而担忧地望着她喃喃道:“为何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