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居慈斋已有三四日之久,我和李渫、唐三、紫嫣四人一行沿着山路往北而行。为了不引人注意,李渫依然戴着那张属于鎏夕公子的人皮面具,我想着那天在山腰遇袭时魈玦直接指出他沐风王的真正身份,原本以为他这样作有点多余,想着还是让他恢复原来的面貌自己会舒服一点,可他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继续以鎏夕的身份前去无忧山庄,其中的原因却故意卖了关子不告诉我。
我稍稍不舒服了一小下,还是妥协了。毕竟他有他的理由,即使不直白说出来,等到了目的地,一切便会昭然若是。
舒服的窝在马车上,身下厚厚的棉褥使得马车的颠簸减弱不少,我以半趴的姿势斜倚着一颗软枕,一双猫儿眼左右瞄着,不时扫过李渫盯向外头的面上。似乎感应到我的视线,他一回头,我却又慌忙掩饰自己的动作,低了头摆弄手指,似乎指甲上生生开出朵花来。欲盖弥彰的样子勾得他嘴角便一直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丝。
紫嫣默不作声的看我俩用眼神玩你追我藏的游戏,看了一会,许是觉得无趣,自唇畔低低吟出一声俏哼,凤目一扬眼光越过我俩自顾自的淡淡低语道,“越过阳羡山就是无忧山庄的势力范围了。世人皆知无忧山庄‘莫如进出’,即便是自幼在山庄长大的四大阙影尚且心存忌惮,公子可有把握能顺利进去?”
早在刺史府时,我为了日后的逃婚打算便将天裕朝的地图研究个通透。燕京正北的方向尽头便是无忧山庄的所在,只听旁人曾经提及那是许多武林名宿金盆洗手后安享晚年的地方,无论你是白道泰斗,还是末路枭雄,只要有心归隐,无忧山庄便会为你敞开大门。一旦你有能力入得山庄中去,即便仇人遍地,也会在这里觅得一处清静地。因此,山庄外面三道关卡便成了无数人想破脑袋破解的谜题。
想着,一双柳眉不由皱得死紧,双眸盯住李渫的薄唇,希望他真的事前已有了妥善准备。可他却是同样在面上露出为难之色,缓缓的摇了摇头,带动墨发上猫眼石簪子划出几道细碎流光,“眼下还没什么好主意,就见机而行吧,期望可以顺利成行。”
原来他也没几分胜算。
我的心蓦然重重一垂,忧虑随之而生,一时没了方才的玩闹心性,只别过头掀起车帘,看着眼前越来越显出荒凉的景色。
这里地处偏远,颇有几分荒村野外的萧瑟气息,加上时节是秋天,遍地枯黄似乎将这里提早带进了秋末的界限范围,昏黄的,让人提不起心绪,只一团烦躁压抑在胸口,挥散不去。天边一抹残阳泣红如血,将泥黄的土地妆成一抹胭脂的薄媚,厚厚的云层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透过云层的一点点缝隙迸射出来,将眼前的空间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不规则形状,车辙倾轧土地的声音便夹杂在一侧山林中不时传出的孤寂鸟鸣回荡在空中。
“下车吧,我们走过去。”李渫不放心的深深看我一眼,关切道,“你的伤势才好,我们慢些走,前头密林树木葱茏,马车进去颇为费力,若是不舒服要及时跟我说。”
我旋即点头应允,心下恨不得一下走到无忧山庄前,只想着快些拿到想要的东西回去救人。
待下了马车,李渫扶住我走进密林,身后唐三与紫嫣一左一右而行,四人皆是小心翼翼,眼底戒备的边走边环视四周。
高大的树木遮蔽了许多原本就微弱的光线,越往里走,视线便越觉得吃力,只能稍稍眯起眼睛尽力将焦距集中在一处,才能隐约看清模糊的轮廓。林间偶尔会有飞鸟扑棱着翅膀飞过,许是我们脚下踩到落叶发出的咯吱声惊动了它们的安眠,仿佛只有不停的转换栖息的树枝才能换来几分安全感。
一直走了许久,树梢上恍然已经换上一轮弯月,晕黄的照着脚底的路面。可树林好像没有尽头一般,依旧在我们脚下蔓延进那层黢黑一片中。我听见身后渐渐低沉的喘息声,夜色中的树林蓦然让人多了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无声的伸出手去,僵硬的握在李渫扶在我右臂上的大掌,下意识的想借助那点温暖的体温驱赶心头的不安。
“不对劲。”身后的唐三忽然低语,“公子,我们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呢。”他犹疑着看看一侧的树木,果然在粗糙高大的树身上看到一枚隐约泛着蓝色光晕的透骨钉。“这是方才入了林子紫嫣做下的记号,看来,我们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原点了。”
“怎么会这样?”我抬头看看月亮,心里暗暗回想着现世学过的那点野外露营的常识,静下心来在夜空的寥落星子中搜索北极星的所在。口中也不得空闲的向身旁李渫轻语,“无忧山庄是在密林的哪个方位?”
“偏南一点。”他想了下旋即沉声说道,“这片密林的南面便是无忧山庄的入口处,也是庄外屏障中三殇之一的‘迷离’,我方才也是按着方向引路,想不到还是入了迷障之中,看来这里的树木颇有些玄机。”
我心中赞同,因为秦征在现世便一直致力时光穿梭机的研发,所以古代的奇门遁甲之术他也钻研不少,我因为贪图那点实验费也就跟着了解一些,但此刻身临其境,竟一点想不出破解的方法。只有在脑中拼命搜索着沉淀在脑海深处的几个字句,犹疑道,“这是不是那些玄术中提到过的‘生门’、‘死门’之类?会不会我们只要找到所谓的‘生门’就可以从这迷宫中走出?”
奇门是八卦的变相,我隐约记得似乎是分为生、死、休、惊、伤、杜、景、开八门,其中只有生、开两门为吉门,其余皆是凶门,我们方才一直依靠自己的视力选择向南而行,却只是兜了个大圈子最终回到了初入密林的地方,如果我猜的没错,刚才我们正是闯入了六门之中以“隐藏”而生的——杜门之中!
想到这里,我背后忽然爬上粘腻的湿汗,幸好,我们一阵走动并未走进死门中去,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怎么才能走出去呢?我的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树木枝桠间看去,眸中一顿,蓦然发觉有些蹊跷。如果按照现世的常识推断,我方才所找到的北极星所指的方向便是正北,而这里朝北方向的枝叶本该稀疏,朝南的应该稠密,可现在居然生生掉了个头,朝南的一面远不如北面的枝桠稠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眸光一沉,我索性回过头去向他们说道,“方才附近有没有树桩?”
唐三桃花眼一挑,想了片刻才摇头道,“没有,四处都是葱茏大树,也不会有人寻到这里来砍柴,自然是没有树桩的。”
“那就想个法子将这大树折断一根,让我看看。”
唐三面露难色,怀疑的看我一眼道,“你发什么疯,这么粗的树干,想要折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嘴上虽然狐疑抱怨着,可人却已经提了银鞭在手,四下里环顾片刻,挑了棵树身比较细的大树前站定,身形一动催起劲力,狠命对着树干连连抽了二三十下,树干摇晃间惊飞无数鸟影,扑扇着翅膀自我们头顶掠过,有几只甚至慌张的堪堪飞过我们眼前,李渫抿着唇角连忙揽着我后退一大步,这才避过鸟儿利爪的袭击。
银鞭带动风声刮过耳际,约莫过了半刻钟,终于听到嘎吱的断裂声响,紧接着唐三飞身向着树干处猛跺一脚,轰然一声那棵大树便不甘心的倒落一旁,发出重重的砸地声。葱郁的枝叶掀起一阵疾风,摇晃了几下便静止下来。
我举步上前探头一看,心中那点疑惑便在此时得到了证实,只见新折断的树桩之上的年轮分布南面一侧的稀疏,朝北的那边稠密,正与常识相符了。这么说来,便是有人用了某些不知明的方法使得树枝的生长态势做了改变,如果不是观察了树墩的年轮,只是依据枝叶的生长状况,必定会将南北方向搞错,以至于找错了方向而在密林中乱转,若是不留神闯入六门之中的其中一个,便只有毙命于此的下场了。
我重重的舒出口气站起身来,对上其余三人狐疑的眼神解释道,“方才走错了方向,现在我们重新走,不过,这回要往相反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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