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东篱低下头,唇靠近她的手,轻轻吻着她的手,柔声说道:“没关系,写不了字也没关系,我依旧可以牵着你走过大街小巷,走过四季花开,走到天荒地老。”
姬灵惜将头埋在枕头间,不想让君东篱看到她悲伤的眼神,她好怕自己陪不了他多久了。吃过药,姬灵惜脑子又开始模糊起来,君东篱手指轻柔地在她身上抚摸,姬灵惜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他的抚摸,周身的疼痛也减少了,这种安全与温暖的感觉,从他身上传递到她身上,她觉得暖和舒适。
“姬灵惜,好好养伤,把身体养好,等我。”他轻柔的叮嘱在她耳边响起,姬灵惜抬起眼皮,视野里一个模糊的身影远去,脚步声轻轻远离,君东篱已经走了。
两天后,姬灵惜再次醒来,身上也不那么痛了,她想喝水,刚张了张嘴,水已经递到唇边了,姬灵惜眼神聚焦,盯着眼前这张脸看了一会,才看清楚是霍楠澈。
姬灵惜仰着脖子,猛吞了几口水,嗓子润了,身上也多了些活力,她挣扎着爬起来,肩膀靠在枕头上,背部悬空,正视着霍楠澈。
霍楠澈心疼地斥道:“小妹,为什么不在仙客居里好好呆着?要不是小玉及时抱住了你,你现在就看不到大哥了。小妹,你怎么就不会爱惜好自己的身体。”
姬灵惜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笑道:“大哥,我这不没事嘛,都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霍楠澈恳求道:“小妹,为了大哥,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再这样吓大哥了,好不好?”
姬灵惜感动得直点头,缓了一会劲,她又突然想起一事来,急切问道:“大哥,刘紫熏死了吗?我杀死她了没?”
一人从灯光下走出来,淡淡说道:“她没死,你掉下来之前,我又补了一剑,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吧。”
姬灵惜脸上有些失望道:“费了这么大劲,她没死啊。”
水玉瓒快步走近,盯着姬灵惜的眼睛里全是愤怒,气道:“姬灵惜,以后再也不要用同归于尽这招了,就算是两败俱伤也不行。姬灵惜,你让爱护你的人有多担心,你知道吗?你差点又让我看到我的妹妹再次死在我眼前了。”
他··怎么知道她是想同刘紫熏同归于尽··霍楠澈和水玉瓒一席话,全是肺腑之言,姬灵惜心底也有了悔意,那时她真的太过冲动了,完全被报仇影响了心智,没有考虑到后果,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真正伤心的还是最爱她的人,这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对不起,对不起,总让你们担心。”姬灵惜歉疚地认起错来。
水玉瓒别过脸去,嘲讽道:“小姬儿,你性子又臭又硬,嘴上会道歉,行为上却是死性不改。”
姬灵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紧接着问出了她心里迫切想知道的事情:“太子呢?”她怕他会做出些过激的事来,这些事会影响到他的前途。
水玉瓒无奈道:“还在皇宫门外跪着呢,已经跪了两天了。”
姬灵惜慌道:“跪着?为什么太子要受罚?”一时着急,牵扯到了伤口,又痛得龇牙咧嘴。
水玉瓒叹气道:“太子下令,任何太医不得踏入太子府,除了他的药,任何人不得给太子妃药。刘紫熏的伤虽不致命,但要是没有药,也只能活活受痛,偏太子会隔几日会派人送药,只是不让她死,但不让她好,太子是要刘紫熏活受罪。我看啊,刘紫熏逼到这个份上,已经触及到太子的底线了,太子已经下狠招了,再也不对她手下留情了。”
姬灵惜闭上眼,心里隐隐刺痛,因为她,君东篱已经走到这步了,已经和刘紫熏所代表的刘家彻底决裂了,这叫她如何承受,这就是她冲动给他带来的麻烦,她果真还不是一个贴心的伴侣啊。
良久,姬灵惜睁开眼,忽才想起水玉瓒来,不安地问道:“小玉,你有没有受伤?”
水玉瓒冷讽道:“哼,这点伎俩还伤不到我。若不是念及她是太子妃,我不会留有余地,留了她性命。”
姬灵惜自责道:“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水玉瓒冷冷道:“小姬儿,你现在还不够强,你很弱!你知道吗!你没有武功,只有一副柔软的身板,遇事不要再冲锋上阵了,懂吗?”
弱,她很弱?姬灵惜震惊了,顿时醒悟过来,以前她一直不清楚自己的弱点,现在才明白她很弱,她全身都是弱点,以至于她都瞎到看不到了,姬灵惜底气不足,弱弱地答道:“小玉,我··我没想自己冲锋上阵,那时,我是看到你在仙客居里,我才赴约的,因为我很肯定,你会帮我。”
水玉瓒气道:“姬灵惜,你想让我帮忙,干嘛不早跟我说?就你这傲娇样子,越看我越生气。”
说完,水玉瓒气哼哼地大踏步走出去了,霍楠澈摸着姬灵惜没有血色的脸颊,红着眼圈,勉强笑道:“妹妹,你还是你,一点都不怕死。妹妹,你还记得吗?几年前仇人围攻我们家时,你也是这么义无反顾地挡在哥哥身边,替我挡我一剑,哥哥看着你倒在我面前,跌入河中,心都要痛死了,我想要去抓住你,可是河水冲得急,瞬间将你卷走了,我眼睁睁看着你消失在我面前,只觉得天崩地裂。”眼前的情形,又再度勾起了霍楠澈的伤心往事,他情难自控,眼睛里蒙上一层悲伤。
“是么?”姬灵惜眼神迷茫,手慢慢移上来,放到自己胸口按了两下,原来她以前的伤口是这么来的,是霍宁儿为了保护她爱的大哥,原来这副身体的主人是个这么勇敢的女子。
“妹妹,你都忘了··”
姬灵惜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道:“大哥,一点都不疼了,都已经好了。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是太子捡到了我,他用了相思蛊,把他生命力渡给我,我才慢慢熬过来了,是他救了我。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太子,可是从我被他捡到的那刻起,我的命已经是他的了,连带心也是他的了。哥哥,我知道你想让我离开他,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是我不要啊,比起离开他,我宁愿不要那么长的时间,我只要能多留在他身边多一点时间。哥哥,我不知道怎么对太子好,我经常鲁莽行动害了他,是我拖累了他,不是他害了我,哥哥,你不要怪太子,这事是我咎由自取。”
霍楠澈听姬灵惜说完这些话,神色哀伤道:“妹妹,你的性子跟父亲一模一样,都是为了爱情可以连命都不要。妹妹,大哥现在不拦了,因为我挡不住你们浓烈的深情,就像爹当年为了娘,可以去接死镖一样。霍家人对爱情的执着与火热,骨脉相传,大哥都知道了。”
“以前你很不开心,大哥都看得出来,就算你表面装作开心,大哥也知道你心底是不开心的,自从你和太子和好后,整个人都活跃起来,脸上的笑发自心底,大哥都看得到。我只怪老天,为什么要让我可怜的妹妹遭这么多的罪,为什么不让你的生活少点磨难。”霍楠澈忿忿不平。
姬灵惜摇头道:“哥哥,其实我心底一直是快乐的,以后也是快乐的。”
霍楠澈笑道:“快乐就好,心里快乐比什么药都管用,这样好得快。”
姬灵惜喃喃道:“哥哥,太子就是我的药,所以不论我受多重的伤,我都死不了。”
霍楠澈苦叹道:“妹妹,如果你没有替我挡那剑,是不是就不会遇到太子了,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归根究底,是大哥没有保护好你。”
姬灵惜避开霍楠澈的眼神,摇头道:“不,大哥你知道吗?我和太子冥冥之中已经有了安排,我知道,就算这一世遇不到,下一世也会遇到,这是我们的劫难,我已经向我的劫难投降了。”
霍楠澈叹气道:“你们要走在一起,未来的路艰辛且长,哥哥看着心疼。”
“我甘愿··”姬灵惜再次言明了态度。
霍楠澈走后,姬灵惜趴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想到君东篱此时正在跪在冰冷的宫门口,她心里就悸痛得受不了,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吗?她过不好,他也不让自己好过,两人之间隔着层层障碍,他现在跪在冷冰冰的石板上,姬灵惜却不能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跪着。
姬灵惜支撑着坐起来,挪到窗前,透过窗户,凝视着城中心的最高处,那里是皇宫,君东篱此刻就跪在那里,姬灵惜心中喃喃道:“君东篱,你在皇宫里跪着,我就在这里陪你,咱们一起受罚。”
这一坐就坐了一宿,直到水玉瓒的消息传来,君东篱已经被皇上放回去了,姬灵惜才放心下来。水玉瓒一到,君东篱的药也就到了,他瞪着姬灵惜,气道:“小姬儿,何苦呢?你在这等一宿,君东篱又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