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送进了无生塔。
在无生塔里的日日夜夜,让我知道,人间炼狱大抵就是如此。无生塔的门一开,就意味着里面囚禁着的所有恶人可以有机会夺过钥匙,重见天日,而我就会葬身其中。
他们全都是叱诧风云的人物,当然也只是曾经而已。
我拼死搏斗,告诉自己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禾回。
十八关,关关是生死劫。可是,我活下来了,因为我的心没了,手起刀落,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而然。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我竟然会有一种嗜血的兴奋。
魔鬼杀了魔鬼。
这才是无生塔真正的含义。
当我握着无生卷走出无生塔的时候,莫离,玄月,非欢,都不约而同的拔出了剑。我想我那时的样子,可能会让人觉得自己要毁天灭地。我咧嘴笑笑,然后默不作声的离去。
他们怎会知道,过缘死在了万刀林,在无生塔得到了重生,只是重生的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他们也不可能知道。
宗主很满意我的成绩。他说,无生卷练成之时,就是我下山之日。
下山?下山杀人而已。
我没日没夜的苦练,自己一个人躲在了崖底,整整半年没有见过任何人。我曾走火入魔,差点死掉,那个时候,我望着夜空,看着满天的星子,猜想哪一颗是禾回,想着他是不是依然在守着我,等着我变强大,等着我为自己找一条好些的生路。
无生卷记载的是悲鸣前女祭司写下的心诀,算是悲鸣上乘的心法,而我天资聪颖,武功根基也很扎实,半年的时间足够了。
从那之后,宗主开始给我交代很多任务。总有不要命的来悲鸣挑战,可是他们是不够资格的,除了死,他们不会有第二种结局。而我就是送他们上路的人。我不会去想他们为什么来,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或者其它什么,我只知道,手起刀落,就是他们的死期。我记不清楚自己手上的剑喝了多少人的血,不知道有多少人还会成为剑下的亡魂,我只知道,对于杀人,我没有任何感觉。
我开始变得冷酷,开始不说话,只习惯用眼神和沉默来回答所有的一切。他们开始怕我,总是和我保持着距离。在他们看来,我似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随时会发狂杀了他们。就连玄月,非欢也不例外。只有莫离敢和我亲近,他的功力在我之上,即便我真的发狂,对付我他也是绰绰有余。悲鸣右使的位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坐。
五年后,当我的无生卷练到炉火纯青之时,正好赶上悲鸣左使的大选。无非是玄月,非欢,我们三人的主场罢了。玄月比我早两年来悲鸣,功力也很高深,只是他总是有着那么一股子清冽,杀气不够,所以败给我不是什么悬念。至于非欢,他不会争这些,对于这些权位,他不在乎。所以,我们只是切磋了一下,最后就散场了。对于所有人而言,这场大选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笑话,多年来,我的冷血,我的杀伐,早已注定着是填补左使的不二人选。
于是,自那之后,我几乎和莫离并肩了,经常和他一起处理事情,和宗主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了。
悲鸣宗主泣淮,是七宗六派中,最阴狠诡谲之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力到底多高,也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只知道自悲鸣成立以来,便位于七宗六派之巅,称霸很多年。悲鸣想得到的一定会得到,得罪悲鸣的绝不会有好下场。而这位宗主也无非二十七八,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不服气。
悲鸣没有分支,很单一。宗主为尊,女祭司次之,其次便是左右二使。只是女祭司这个空缺不知何故已经持续七年了,没有人填补它,也没有人敢在宗主面前提起这件事。直觉告诉我,有些事情成了死结。
我记得无生卷记着一个名字:青弦。
青弦,她就是那个女祭司吧。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她去哪儿了?逃走了,还是死了?所有的疑惑,像潮水一般涌来,竟然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只是七年前的事情,谁还会提起,谁还敢提起?我想,也只有他一个。
那天晚上,银月似玉盘,银辉皎皎,是个喝酒的好时候。莫离是喜欢喝酒的,而且他对我亲手酿制的桃花酒情有独钟,只是我这桃花酒没那么好喝到,因为我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心情。有几次他想念的紧了,竟像个无赖缠着我,让我很无语。
他坐在树下,斜睨着我,摇着头,“左使亲自送来的酒,我可不敢喝。”
我拔掉塞子,酒香一下就漫溢开来,“哎,那就倒掉吧,可惜了。”我倾倾酒壶,佯装倒酒。还没倒出一滴,莫离就一跃而起,想要将我手中的酒夺过去,我侧身一闪,他便扑了个空。
我高举着酒,含笑看着他,他那无可奈何的样子很耐看。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事儿?”就知道他会妥协。
我扬扬嘴角,一字一句,道:“青弦。”
“青弦?!”他很讶异,大声重复道。而后又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在悲鸣青弦是宗主最大的忌讳?”
我把酒扔给他,然后就坐到了树下,仰头看着那轮圆月。这夜晚真安静,安静得让我觉得真的很适合杀人。我深叹一口气,垂了头,在我眼里好似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嗜血的,那月亮望着望着就好像是滚落在地上的头颅,马上就要鲜血四溅了。
莫离见我没答话,索性也挨着我坐下来。他喝一口桃花酒,咂着嘴,那感觉就像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己才是最幸福的人。看他那个样子,我只想大笑,可是我却笑不出来,那笑容总是僵僵的,莫离说,我笑比哭还难看。
“莫离,你给我讲讲青弦的故事吧。”我轻叹一口气,将头倒在他的肩上。累了。
他揉揉我的发,宠溺一笑,“难得你的好奇心还在,我还以为,你是一潭死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