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冤枉井顶,果如龙灵先时所想,那蛇窟又细又弯,龙一笑根本无法通过,正在犯愁,忽听黑面地龙叹道:“看来,以后我与这块结穴宝地无缘再见了。”
原来井顶这块巨石是扇巨大的石门,将冤枉井与上边的古墓地宫隔绝。这石门暗藏机关,被一旋钮控制。这旋钮非人莫开,但此人必须与墓室主人结缘投契隔空灵犀,不然,即使用盖世武功扭动旋钮,这门也无法开启。
黑面地龙道破玄机,龙灵大喜,说道:“我看,龙先生倒像是那个有缘人,咱们不妨让龙先生试一试,旋钮在哪?快说。”不料黑面地龙却说:“旋钮吗?旋钮在哪呢?旋钮在心里。”
龙灵极为不悦,“都要急死了,你这家伙,还有闲心开玩笑。”
如此险境,黑面地龙也是卞躁不已,申辩道:“谁和你开玩笑啦?我是认真的。早前,我见墓室地面刻有这四个字:旋钮于心,所以我猜,这里一定是扇石门。”
黑面地龙虽然不会人言,他和龙灵的蛇语交流,龙一笑却都能听懂。“旋钮于心,旋钮于心……”龙一笑施展游墙神功,学着壁虎匍匐石壁,爬到覆盖井口的石檐下边,闭上眼睛默念几遍,昏昏恹恹,似睡非睡,这时眼前就出现一个旋钮。那旋钮的形状是一张婴儿的橘子状脸,有眼而无珠,但那张嘴一直在微笑。
龙一笑忽然想到试管培育出的好多残障胎儿,那些胎儿很多没出生就被医院遗弃,接着,又想起爱山之上那个小精怪,那个可爱的小孩想必在人间也是早早夭折,想着想着,龙一笑不禁热泪盈眶。
“孩子,你的世界一定是光明的,你的微笑已经告诉我,在你的心里,有一盏别人不曾拥有的智慧之灯,它照亮你的世界,同样也让我欣慰与感动。”伤心过处,龙一笑将嘴伸了过去,欲吻那婴儿无睛之地。只可惜那旋钮玄乎不定,找不准具体位置。
正一筹莫展,想不到额头那颗红痣也沁出一滴水珠,像是眼泪。见这眼泪,那孩子主动将脸靠上前来,龙一笑的脸也迎接前去,十分疼爱地亲吻孩子的眼睛,久久不动。
只听见“喀——喀——”,声音舒缓而沉重,是磐石开裂的声音。听到声音,龙一笑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亲吻的原来是巨石,而在他亲吻处,正是门缝。
“吱,喀喀……”,石门慢慢打开。黑面地龙大喜,猛一翘尾,力生数倍,将龙一笑抛入石门,送进古墓。说来真怪,龙一笑刚一进去,“咣”地一声,那石门倏然合到一处,速度飞快,又不留丝毫罅隙,龙灵、黑面地龙则顺着蛇洞撤回古墓。
地宫四脚八位分别竖立碗口粗万年陈蜡,共计八八六十四根。龙灵夜视眼看得清楚,口喷火球,逐一点亮。瞬间,地宫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看情形这些蜡烛俱都燃烧过,但都没有燃尽,立于青铜烛台,都是一尺又二长度,因何同时熄灭,这里想必发生过离奇怪事。但更为奇特的是每根蜡烛烛泪都塑造一条缠柱虬龙,那些虬龙形态各异,但都十分神似,像是表达一种漫长的等待。再一细看,才知地宫原是一间墓室。这墓室宽阔而简约,旁边并无耳室相连,更无殉葬的奇珍异宝。殉葬品倒也有些,诸如陶罐、瓷碗、铜镜、铁熏炉,都摆在一个壁龛里。
巨大的条形石块垒砌的四壁随处镌刻一男一女,男的英姿勃勃而女的美丽绝伦,或对饮或牵手或同耕共织,朴素而又浪漫,又有瑞兽、吉鸟、仙草、神树、回纹与之掩映。
这对男女形影不离,偶尔有些奇形怪状难以读懂的文字点缀石壁,大概是这对恩爱夫妻的生活书写。
墓室正中,摆放一口石棺,长丈余,宽四尺。棺盖之上,摆放一把巨大的短柄斧钺,柄顶端无钻,无点逗之法,故只可谓斧。那斧雪刃朝天,弧曲宽阔,呈扇形,刃阔半丈,斧背呈矩形锤面,长将近一米,宽足有一尺,是柄巨型板斧。见到这柄巨型板斧,龙一笑不禁肃然起敬,心说古墓主人定是隐居山林的奇人异士。龙一笑先给棺内主人作揖叩拜,然后,慢慢伸过手去,十分虔诚。
“你这厮,老子今天定要带你去见阎君。还不快快过来受死?”刚一触摸巨斧,忽听叫骂,法尨竟然从蛇窟钻了进来。
法尨本是鬼魅之身,躯壳变幻莫测,常人不能游行通过的洞穴窟窿根本奈何不了他。见到龙一笑,法尨举起玄铁棍便打。龙一笑后撤几步,施展蛇拳,与法尨周旋。龙灵有意上前帮忙,却又谨记师父嘱咐,多给他砥砺磨难,因而趑趄不前。但毕竟鬼器绝情,龙灵担心稍有不慎弄丢龙一笑性命,忙从壁龛里抓起一柄石榔头,扔了过去,“接住。”
龙一笑稳稳接过,权作石锤。怎奈那玄铁棍过于沉劲,只一磕碰,那石榔头便碎成数块。法尨见石榔头是从壁龛取出,飞身过去,只几棍便将龛内殉葬品打得稀烂,然后逢物就打,棺材、壁画似乎都成了他的仇敌。
这里一什一物虽不耀眼夺目,却极富稀世传奇,眼见遭到法尨这般戕害,龙一笑心急如焚,早已将自身安危抛到脑后。“我们的怨仇与先人无关,死者为大,先人为尊,就留给他一片清静吧。”龙一笑大声说道,他有心撤出墓室,这样也好将法尨吸引出去,却一时找不到墓道出口。
此时,五形拳早已乱了章法,根本无法接近法尨,更别说取其性命。龙一笑明知不是法尨对手,只好使出蛇祖峰所学轻功,闪转腾挪,边战边退,最后,竟被法尨逼到石棺附近。法尨眼见龙一笑没有退路,轮起玄铁棍,往他天灵盖狠狠砸去。
“主人快躲开。”龙灵失声大叫。话音未落,只听“嗡”地一声巨响。再定睛一看,玄铁棍愣是打到巨斧上,断为两截。棍斧相碰的声音喑呜沉闷,撞击力十分巨大,直震得众蛇大惊失色四处乱窜,连黑面地龙也慌忙钻进洞里。非常奇怪的是,巨斧下边的石棺竟然岿然不动,毫发未损。
“过来,把我举起来,断其臂膀。”这时,从金属撞击声中,龙一笑隐约听到了神斧的召唤。
龙一笑好生奇怪,靠上前静耳细辨,那神斧果然是对他讲话,不过没用嘴巴,只是腹语。龙一笑将信将疑,虔诚地触摸这把斧头。按说,他的体内已经储蕴午不醒所传精湛内力,举起巨斧虽无把握,但要撼动毫厘不在话下,可用力一试,这斧头却纹丝不动。
“举起来,别气馁,断其一臂。”
龙一笑再次气凝丹田,行贯奇经八脉,十四正脉,然后猛一发力。“起!”龙一笑大喝一声,力拔山兮,就见巨斧被他稳稳举起。
“断其一臂。”神斧又说。
龙一笑心领神会,力劈华山式,斧头随即砍向法尨。分列四周助阵呐喊的众小鬼齐集惊呼。一股劲风,伴着难以想象的猝不及防,向法尨的形神一并压去。法尨被斧锋推得向后趔趄数步,竟然全无躲闪意识。“哎哟。”一声痛苦地怪叫,就见法尨的右臂应声掉在地上。
蛇族受到莫大鼓舞,黑面地龙听到法尨哀嚎,连忙自洞里探出头来看其笑话。龙一笑没有忘记在陆若红面前许下的承诺,现在有神斧辅佐,终于可帮若红报仇雪恨了,其热血沸腾的程度可想而知。“狗贼,你死期到了,今个你鬼体再死,我看你只能托生猪狗。”龙一笑大声骂道,睥睨一眼地上断臂,杀气变得更重,抡起神斧也更加有力。
法尨见识了神斧的厉害,这时又见龙一笑金刚怒目,心里不自觉地发起憷来。“法尨狗贼,今天我要还若红一个公道。”龙一笑又骂。法尨再一听,不解敌方因何认识若红。兴许,这小子是若红的野男人。法尨疑心顿生,忽而火起,加之不愿在众小鬼面前落个败将名声,更想活出尊严,因而,做掉龙一笑,势在必行。
法尨手持半截玄铁棍,不敢硬碰神斧,只得变化鬼身,伺机偷袭,怎奈那神斧好像有眼,能够识破他鬼身。龙一笑有恃神斧帮忙,越战越勇,那神斧也越发神奇,在他的手里,越来越得心顺意,法尨根本插针无缝。
龙一笑完全占据了主动,斧锋沉冷犀利,几乎招招毙命,逼得法尨手忙脚乱,早已丢尽凌人气势。“去死吧!”就听他大喝一声,话音未落,神斧平削过去,直奔法尨脑袋。
“啊呀,不妙。”法尨惊呼,慌忙低头。只见那斧刃凌空飞过,锋利至极,“欻拉”一下,竟然削去法尨一块铜钱大小的头皮。那块头皮随斧锋飞出,如同刀削的飞面,不偏不倚,恰好打到躲在墙旮旯观战并伺机随时钻进洞里逃命的黑面地龙的脸上。
“我靠,给哥做面膜啊,这个死不要脸的法尨,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看上,不美容也罢。”黑面地龙说完吐了吐蛇信,舔了舔那块鬼皮,“这么鲜呐,扔了倒是可惜,不如欺骗一回肚子吧。”说罢,将那鬼皮吹到半空,然后,一伸颈吞进嘴里。
黑面地龙那是虚起熊胆,不料也能骗鬼。众小鬼再无昔时风光,吓得往后悄悄退缩,又慑法尨淫威,不敢临阵逃脱撤往冤枉井,只得强造狗势,后背贴到墓室壁上,挤挤揉揉,越发单薄,形同画皮。黑面地龙见状笑了,向小鬼们吐几口唾沫,挤眉弄眼,挑头搞事。小鬼们害怕引起神斧注意遭受打击,虽遇弱流,却敢怒不敢言。
法尨惶惶若惊弓之鸟,即便被黑面地龙这般羞辱,他也无瑕攻击报复。龙一笑翻腕斜挑,又是一击。法尨的心理防线已彻底崩溃,明知再要抵抗,非得命丧神斧不可,这时急忙说道:“走起!”就见“噼里啪啦”打了几个火花,然后一团黑烟飘进连接冤枉井的那个蛇窟,半截钝器也跟着化为虚无。
那是一种丑恶的升华!小鬼们像喷了杀虫剂的壁虱一样,纷纷从墓室四壁落下,化作黑烟追随法尨去了,也有鬼道浅者,一时半会不能升华为气体,只得化小身形,满眼惊慌,抱头鼠窜。
法尨刚一逃走,神斧便道:“趁法尨断臂流血未尽,赶紧烧掉,不然,待血流尽,那恶鬼收回残血,接一条恶狗前腿,还会生出臂膀。”龙一笑听罢,将神斧虔诚地放回原处,然后取来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将蜡泪浇在断臂上,封住了鬼血。
这法尨的断臂非同人体,脂肪虽然不多,潴积的坏水却不少,这些坏水平素都为添油加醋而用,在阴间都是易燃物,因此,此时一经点燃,便迅疾灰飞湮灭。浓烟还未完全散开,一股腥臭的味道早已弥漫了整个墓室。龙一笑蹙宇掩鼻,而一些爱吃腐尸的毒蛇却流垂涎液,连道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