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蛇族,除了龙灵会说人言,别的只会说蛇语,但是人话鬼话他们却能听懂,就连刚才巨斧对龙一笑所说的神话,他们也听得明白。他们难以置信凡夫龙一笑竟然打败了恶鬼法尨,至于巨斧,更是满腹好奇。众蛇摆身窜头凑到巨斧周围观瞻,毕恭毕敬,如遇神灵。
“敝人龙一笑因受陷害误入冥界,现今从冤枉井路经宝地实属无奈,惊扰神物和棺主倍感不安,在此跪拜!若有冒犯,敬请神物见谅。”龙一笑说着跪地,众蛇见状,慌忙低俯身形,趴地虔诚祷告。
礼毕,龙灵留意到巨斧前的棺盖上刻着一行文字,只因年代久远,字迹被灰尘掩盖得模糊不清。龙一笑上前轻轻拂去灰尘,见其文曰:
此开天辟地斧乃先祖盘古神器,后与墓主结缘同心,墓主之后,唯有缘人方动得此斧,生死以佑,并随行之。
众蛇万头攒动着面面相觑,想到方才冤枉井里龙一笑俨然一个垃圾废物,在大伙面前可谓丑态百出,现在突然变成神斧的主人,因此,惊叹龙一笑神奇惊变之余,连称龙一笑神人。这些蛇语龙一笑听得明白,突发而至的神勇无敌也让龙一笑倍感蹊跷,不及多想。龙一笑连连抱拳,答谢众蛇冤枉井义举,看起来十分谦逊,然后,他从青铜烛台拔下一根陈蜡,来回审度,这棺柩之人不曾留下任何名姓痕迹,也无任何生平记载。
龙一笑更觉神妙,顶礼膜拜,尊其无名氏。
那神斧十分灵性,既已寻到新的主人,为方便携带,它竟然在不断缩身,原是一米多长的斧刃弧线,到最后变得尺余。
这无名氏墓葬内砌磐石外封黄土,墓裙又用长方体石块围砌,石围处隐藏一个半自动石门,找到旋钮可以开合。沿墓道向前,这石门并非十分难觅。黑面地龙是此处常客,早已知道通道出口所在,只是害怕机关无常,并不上前带路。倒是龙灵行事谨慎,深怕通道藏有机关,他连忙化身人形,手持蜡烛,陪龙一笑走机关暗道,其他蛇族不会变身之术,又兼害怕遭机关暗算,就都走蛇洞。
龙灵人身蛇嘴,在龙一笑前面一边领路一边口吐蛇信,看上去非常警惕,所好只是虚惊,一路并无凶险陷阱。出了王陵,外面骄阳正艳。龙一笑将手罩在眼眉之上,遮挡强烈的阳光,放眼眺望,海阔无限,天海相接,好一派朗朗乾坤!
闯出重重鬼门关,历尽千难万险,而今又回到阳世人间,雄山之上,清风绕面,龙一笑英姿飒爽,又不禁慨叹有发。
这蛇岛实乃龙脉结穴宝地,风水甚好。此岛由三座小山组成,一座稍高,形如耸挺的**,另两座貌似乳峰,从远处看,分明一雄二雌。
在雄山顶端,有一座神秘的帝王陵。这座陵墓,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所建,冤枉井,就被压在这座王陵之下。
这无名氏帝王陵几乎覆盖整个雄山的山头。从外边看,俨然就是山巅,很难相信里边埋藏王室传奇。至于何年何月何人攀上此悬崖峭壁,将无名氏帝王葬于此处,这本身更具神秘色彩。龙一笑又是一番感慨。
岛上蛇多而杂,有的生着耳孔,这种蛇天生灵异,能听懂人言,是谓灵蛇,此种蛇都参与营救龙一笑义举,尚无危险。有的像普通蛇一样,只有内耳,听不见空气中传播的声音,只能听到地面震动的声波,更多是靠蛇信感应信息颗粒,这些蛇,常是那些灵蛇的食物,但他们也大蛇吃小,不好引惹。
龙灵生怕龙一笑受到伤害,这时又化身成领带,近身保护。可他刚一化身领带,又归位人形,一边呕吐不止,“我靠,你衣服好臭!太浓太难闻了,待会下山以后,你赶紧洗一洗吧。”
龙一笑也觉龌龊,咧嘴自嘲。将神斧掮于肩上,单手缘一条似縆古藤下山,双脚如扣,单手若滑轮,时紧时慢,如飞似飘,十分潇洒。缒至半山腰,山势一改陡峭雄风,变得舒缓许多。腹地也开阔起来,令人心旷神怡。龙一笑弃去古藤,与龙灵一路徐行。沿途,各种蛇族随处可见,似乎一脚不慎就能踩到,这时,他才知道这原来是个蛇岛。
再往下走不多远,这雄山便与那两座乳山连接一处,形成一个幽美的山谷。谷内,青竹如诗,翠柏如画,丝毫不逊陆国任一处风景名胜。龙一笑沿着山梁倾步向下而行,一路查看地形,走到谷底,见一泓清澈的石潭,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又将衣服上血迹污垢洗干净,未待晾晒,龙一笑就穿于身上,然后攀越山梁,来到海边。
龙一笑心里早就思忖:冤枉井被帝王陵所压,而石棺中主人又无名无姓无生平记载。难道它是上苍贴在冤枉井头上的一道咒符不成,是想让井中冤屈之人永无昭雪之日?虽说他在冤枉井里待的时间不长,可他已经了解到,井里那些人在阳世都有冤情,或因法官舞弊屈死,或是遭歹人暗算,进了阎罗殿便鸣冤叫屈,喋喋不休。人间审理有误,阴间又不愿翻案。阎君被这些冤魂嚷得心烦,便将他们开除鬼籍打回人形。虽说阎君鬼术高明,但却无权开具绿卡恢复人籍,因此,只得将他们姑且羁押在冤枉井,这一姑且,千秋无定,再无底线。
想到冤屈,龙一笑不禁又想到陆若红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而冤枉井里,又何尝十个八个像陆若红那样苦大仇深的冤家?救出那些既无人籍又无鬼籍的非人非鬼的黑类吧,帮他们脱离苦海,功德无量!龙一笑热血澎湃,一时兴起,决定重返冤枉井。
施展轻功,很快,他就飞到雄山半腰,然后,攀古藤来到雄山之巅。点燃一根松香火把,沿着暗道回到墓室,他心说找到那扇逃生的闸门甚好。怎奈这墓室过于奇特,除了墓道和那个法尨逃走的狭窄的蛇洞,四处都是连体岩石,根本找不到那扇石门,哪怕是一道小小的石缝。这时他想到了神斧。他想用神斧打开一条通道,可转念思忖,棺内主人长眠于此,如此鲁莽惊扰他老人家实在大不韪。更何况如果碎石震落井底,定会砸死很多无辜百姓。
徘徊,犹豫,莫衷一是。龙一笑好不心烦?倒是龙灵聪颖过人,龙灵揣测出龙一笑的心思,就在一旁安慰道:“冤枉井贯穿雄山之体,与阴间仅一铁门之隔,其铁门又有阴司暴吏把守,按说是阳间区域而阴间行政,不是你随便去的地方。再说,那些人既已离开人间,即使冤屈,也应阎君开卷昭雪。至于陆若红被那恶僧法尨砍断两腿,你现在斩断法尨一条胳膊,也算两抵。此岛上有神灵下有冥魅,中有我们乱舞蛇族,不是你久留之地,我看,你还是想办法尽早离开吧。”
又说:“那些蛇之所以没伤害你,又冒死把你救出来,已经给足了蛇祖的面子,一旦它们恶念浮起邪性发作,就凭我一个小小的领带侠,很难控制局面啊。还有,那法尨丢掉一只胳臂,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所以,我们还是越早离开越妙。”
要说龙一笑虽然阅历不多,却也少年老成,明白人生苦短的深意,这一离开,不知今生是否还会缘聚此地,若无缘再来,冤枉井里那些同胞,注定永无出头之日了。“神斧啊神斧,既然你是盘古老祖的神器,开天辟地都不在话下,我求你一件事情,我想斩断雄山,救出冤枉井中那些可怜的人儿,带他们一起离开此岛,不知道,你肯不肯显灵助我?”恭立王陵旁,给墓室主人一阵谢罪,龙一笑又拱抱神斧,虔诚地问道。
神斧无语,形色蠢钝。
“放心,你主人的陵墓有神灵庇护,毫发不会损毁。你若肯助我,就请你变宽三寸。”半晌,龙一笑又说。
神斧依然无动于衷。龙一笑失望地跌坐在地上。“果然人间有些冤屈神鬼难断啊,苍天啊,我龙一笑虽然有幸逃离冤枉井,可我是冤枉井里最不冤枉的一个,那些背负大辱奇冤的同胞,还在那里遭罪受难,你若有情,情何以堪啊?”说完,龙一笑将神斧轻轻放于地上,仰天拊地嚎啕大哭。这时,就见那斧头在慢慢变宽,慢慢膨胀与生长,最后,果真变宽三寸。
龙一笑见状,破涕为笑,高举神斧跑到半山腰,然后扯开嗓门大喊道:“雄山上的蛇家弟兄,还有其它众位生灵,你们注意啦,今天,我要斩断雄山了。没离开谷底的赶紧离开啊,想留在雄山上的也抓紧搬家吧,暂时搬到对面乳山上去,不然山体崩塌封杀洞穴我可不管。我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半小时后,山崩地颤,你们死伤休要怪我。”
“冤枉井中的同胞们,请注意,你们马上就要恢复自由之身了,现在,你们抱头蹲下,小心石头滚落砸伤你们。神斧助我,帮我解救出这些可怜人吧,自由万岁!”龙一笑精神极度亢奋,喊完最后四个字,就听他大吼一声,将已经变成门扇大小的巨斧托柄平端,向雄山拦腰削去。
斧刃过处,闪过一道刺眼的弧形白光。“喀嚓,訇——哧——”这雄山被齐刷刷斩为两断。但见大半截山体被锋刃的气浪掀起浮排,慢慢悠悠,神乎其神,最后,四平八稳地落到山谷里边,又形成一个山头。那山头不高不矮,与离它最近的那座乳山一般高低,似一对凝睇相望的情人。
一道阳光极速地照射进冤枉井,揭露井底的极度黑暗,煦暖而分外刺眼。霎时,井底惊叫声哄哗鼎沸。有的喜极而泣,有的振臂高歌,有的仰脸跳跃,有的俯伏长跪,只以为苍天开眼,不然,也不至于没有一块石头滚落井底砸伤受众。
龙一笑忙与龙灵飞奔乳山,合力从乳山上引来几根古藤,做成两个云梯续入井中。还剩一根古藤,虽是单股,他也一并放了下去,然后缒这根藤条进入井中。
龙一笑之所以如此着急,除了不知道井底伤亡多少,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便是法尨如何耍奸弄恶。若是法尨自阴司铁门落井下石,或者引入坏水、撒下毒蛊,那帮人必死无疑。搜索半天,没见到那扇阴司铁门,更不见法尨身影。原来,法尨早已逃回冥府,从冥府通往冤枉井的那条海底通道的终端,铁门所在,在龙一笑斩山时,也已经被震得坍塌,法尨的值班室也被掩埋,那帮小鬼如鸟兽散,冤枉井从此不复冤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