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本来对姝皇想入非非,有些怜香惜玉手下留情,故此铁蒺藜只打姝皇玉腕,而且不使带毒的那种。然而,色是杀人利刃。可叹这个色字开头的家伙成为第一个抱剑死鬼,临死前只赚多看美人几眼。
姝皇毫不手软,说时迟那时快,马鞭猛然一振,鞭梢缠绕剑柄几匝,将长剑生生从歹徒身上拔出,割断了他生平情丝千万缕,于半空翻转数周。
一个大胡子鞋拔子脸的家伙见姝皇剑不在手,以为来了机会,反手拖曳九环长刀奔向姝皇,刀尖犁地,咝咝直响,浮动一道灰黄尘影。
气势有点吓人,不过,那大刀用在他手里,有点杨树苗撑船的感觉,看着让人揪心。
龙一笑害怕姝皇吃亏,这时自半空落下,仗剑以待。姝皇艺高人胆大,浑然没将大胡子放在眼里,“别替我担心,那刀他举不起来。”
姝皇轻蔑地说道。长剑也不急于归位,索性鞭子再甩,又缠绕剑柄,当成绳镖来用。鞭绳游走,挥洒自如。“定!”又闻姝皇一声娇叱。就见长剑如钉,尖刃穿透大胡子脚板,直接钉在地上。
果然,那人被定住了,没有举刀。
奇耻大辱啊!匪徒们俱都脸上无光,直气得恶狼一样嗥嗥乱叫,包围过来,定要将这美人生擒下酒。
姝皇听说要被人家当下酒菜,心气不过,挥马鞭狠狠抽去。
麻三也看中了姝皇的美貌,一心先把龙一笑干掉,然后留那个美人享受几夜,于是,纠集二十几个帮凶包抄了龙一笑。
而旱龙因见姝皇弃用神剑,胆子暴涨,誓要挽回先前败阵的颜面。这次,他换了一副钩镰枪,杀向姝皇,招招凶悍。
姝皇不以为然,并没把他当个人物看待。
“啪!”一不留神,旱龙脚腕被姝皇马鞭狠狠抽了一下。
这马鞭本为驱赶过隙神驹所用,带着天然的灵气,抽打神驹可谓拂皮蹭痒,不想今天被这帮坏人玷污了,这时也愠怒起来,这一生气,抽打所及那可就痛得入骨。
古有入木三分的书法,今见入骨三分的鞭力。
旱龙疼得脚腕勾抬,单步后撤。姝皇并不放过,扫退众人,定取旱龙。
旱龙不料姝皇马鞭较先前变得这么强大,又恼于被她盯上,一听鞭子响,他就心惊,直被抽打得蹿上跳下。这时,姝皇长剑已经归位,三下五除二,那些乌合之众悉数倒地。
旱龙明知下一个倒地的就是自己,心惊肉跳地,暗说以他目前做人的道业不足以对付这个美人,还是归真返璞为妙,以狰狞震慑,以野蛮克敌。想罢急急摇身一变,现出了原形。
好一条可怕的恶蛟:鳄鱼嘴,狮子头,蜥蜴腹,蛇尾。身上布满鳞片,间隙倒挂几根不规则的黑刺。四蹄又粗又短,但是十分敏捷,蹄生趾甲,甲似铁钩。身条有两只成年老虎加起来那么长。唯有脖颈环绕生长着一圈肉瘤,像一种天然的束缚。
蛟龙张牙舞爪,抖开鳞甲,想要吓跑姝皇。然而姝皇不仅没被吓倒,反是出鞭更重。试想这家伙只是潜蛟,即便再长千年道业化为海龙,也要受海国女王辖制。姝皇在水底生活惯了,见过的怪物太多,不足为惧,只说这是妖物内心恐惧的自我表现罢了。
同理,龙一笑见过蛇祖,一个具有万年道业的蛇类精神领袖,再见这个道业肤浅的丑类,也不以为怪。
贾良善懂得一二妖术,还能假装镇静。狼狈的是麻三还有那些金丐帮普通弟子,死了就算赚了,受伤没死的,也被这怪物吓得血喷。他们只知道旱龙是个修炼中的精怪,从未见识他的真身,这一得见,惶惶恐恐,俨然好龙叶公。
好在恶兽似乎惧怕美人手中长鞭。就听姝皇长鞭频响,旱龙屡屡后退。
恶兽龇牙咧嘴,仍然展示凶恶的一面,却又趑趄不前。姝皇又一扬鞭,恶兽忽然摇起头来,像是讨饶。姝皇迟疑片刻,鞭子没再挥下。
要说这旱龙,本该走一套潜蛟该走的程序,绕开人字关,别吃人,也别做人,苦心修炼,道业一旦达标,就可以借江河洪流入海化龙了,多说涉险几座悬剑桥,顶住几次雷公劈,然后就能抵达理想世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自由海空。
可恨他没有化龙成神的远大理想,非得做人不可,也不知做人有多难,又赖在沙塘塆一天想八个法子害人,这就像现实生活中某些冠冕堂皇的衣冠禽兽。
见旱龙认输求饶,姝皇指着贾良善和麻三,跟他说道:“想不挨抽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既然成精,一定听得懂我的意思,现在,我要你吃了他俩。”
那边的匪众,也被龙一笑杀得落花流水死伤殆尽。眼望旱龙可怜相,这时龙一笑指向地上几个喊爹叫娘的人贩子,上前插话道:“他,他,还有他。”
旱龙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但不是人言,是在说:“他们专灭正人君子,这种人不可杀,还要多多培养。若你们都是小人,自然界才好重新洗牌。”
其中意思,姝皇、龙一笑大部分都能听懂。姝皇觉得好笑,就跟龙一笑说道:“看来,这旱龙已被贾良善的魔咒迷惑,别跟他枉费口舌,杀了他。”
龙一笑犹犹豫豫,“当初离开神龙岛,我答应过黑面地龙,以后对蛇族好一点。”
“他不是蛇!老兄,你懂点常识好不好?再说,即使是蛇又怎样,就不可杀吗?人有好坏善恶,何况畜生?蛇祖仁义恩慈,你视为师长,龙灵忠勇诚信,你视为兄弟。可是,这孽畜专取孩童天灵盖修炼化形,想想那些惨死的孩子,你不心寒吗?除恶务尽,不要多想。”
说着,姝皇长剑指向贾良善,“在你拐走人家的孩子时,你给他们留活路没有?那种生不如死,锥心泣血,思念到心碎的感觉,你考虑一点一滴了吗?”
那贾良善今天遇到姝皇二人,算是认栽了。他的那些妖术,驾驭旱龙、林娃母子还可以,可要对付姝皇和龙一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世外高人,那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贾良善早想开溜,又怕像那个偷放铁蒺藜的家伙,背遭姝皇长剑透心。这时干咳两声,点头哈腰说道:“女侠恕我直言。我们渔樵舵被那个畜牲利用多年,实属无奈之举,今天,女侠若能放我们渔樵舵一马,给我们留条后路,作为舵主,义无反顾,我愿意跟他生死一搏。”
贾良善不知他的法术还能否控制住旱龙,壮起胆魄指骂恶兽几句,又把自己说得非常高尚。说着,也不顾肩伤疼痛,屈身捡起一把追命钢刀,聚合余勇,与麻三一道,一步步靠近恶兽。
走到恶兽近前,贾良善沉声喝道:“还不上去吃掉那个女人?她要杀你。”袖子一扬,一枚梅花袖箭飞向龙一笑,直逼他的咽喉。
亏得姝皇防备贾良善使诈,这时忙提起一具死尸抛将过去,正好当空迎上,充当标靶。
不料这是渔樵舵独门暗器,可以连发。贾良善两腕抬起,又有数枚梅花袖箭分别射向龙一笑和姝皇。
姝皇挥剑打掉两枚,龙一笑那边,她是无暇顾及了。千钧一发,这时,平地飘过一团红雾。就见枣红马腾空跃动,四蹄纷扬,或踩或扫,将利箭逐一打落。
贾良善大骇,麻三等人更是不敢想象。
“你想找死就去死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回家喽。”旱龙说道。
诚然,先是削铁如泥的利剑,接着是入骨三分的马鞭,再见这一鸣惊人的枣红马,旱龙已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的道理,今天遇到高手了,料定死磕不会有好结果。想到这里,急忙往沙塘方向败退。
刚一逃走,忽然,那副寂寞已久的黄金子母拐凭空飞起,快如闪电,齐齐击中旱龙的后脑。
旱龙头脑嗡嗡回响,再一看,双拐成十,在他眼前作螺旋状旋转,他一前走,子母拐就分身揍他,等他撤身,那娘俩也不再主动出击,显然只是想阻止他,让他别靠近沙塘。
旱龙凶煞的表情里掠过丝丝绝望,连连后退。待退到贾良善身前,扭头发声:“贾舵主,你快念咒语啊,我看他们要造反了。”
旱龙说的是那些被他害死幻化的游魂,他想让贾良善施妖术镇住林娃母子。不料,站在一旁的麻三蓦地举起朴刀,全力劈下,“孽种,连一个美人都收拾不了,要你何用?还不如一根烧火棍,废物!”
全力劈下,脑洞大开,登时血染长刃。
又见麻三跟贾良善耳语一声,然后,麻三猛地将朴刀抛向那口养着鸳鸯鱼的大缸,刀尖朝下,血刃犁水插入缸中。
血光融水,但闻噼里啪啦,缸内似有大鱼打架。很快,缸体就被撑破了,进而发生数声爆裂闷响,道路旁所有大缸都破碎坍塌。微腥的缸水混合到一起,蜿蜒蛇行,流向旱龙摆摊的地方,推倒笸箩里那些曲颈瓷瓿,溶解了里边的药粉。
不一会儿,待血水渗入土壤,就见平地冒出许许多多个孩童,这些孩子收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头骨,顿时有了灵性,兴高采烈往龙一笑姝皇这边跑来。
姝皇来自海国,水中世界她绝不含糊。她看见那只鹦鹉鱼变成领头儿童,又见那些隐形的马蹄铁大小的花朵吸收药水后的蜕变,料定他们都是被旱龙害死的无辜游魂,进而魂魄被贾良善妖法控制。
众小童将姝皇二人团团围住,叽叽喳喳,齐说感谢,像一群快乐的小鸟。那边,麻三向贾良善一递眼色,轻功点地,疾步遁去。
这些孩子确实过于兴奋,抱着姝皇、龙一笑迟迟不肯放手。害得姝皇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贾良善、麻三还有从地上爬起的匪徒隐没山林。等到小童们想到报仇,请求姝皇、龙一笑杀死贾良善他们时,哪里还又贾良善的身影?
众小童都很懊悔,却又无可奈何。
虽说旱龙已死,姝皇担心他身上的妖气犹在,就差遣小童们去捡干柴。不久,枯枝腐叶堆成一个柴火垛,龙一笑砍倒几根青竹,在柴火垛上搭造一个架子,将恶兽的妖身抬到架子上,然后点着了干柴。
说来奇怪,这些小童虽是游魂却不怕火,手拉手围绕火堆,见旱龙成烟,他们侧步舞蹈十分开心。
等到旱龙妖身烧成焦灰,小童们欢呼雀跃齐集拍手,然后,纷纷跳入沙塘,不一会儿,就变成一条条活泼的小鱼,浮于水面摇头摆尾,翘首张望岸上站着的姝皇和龙一笑,久久不肯离开。
姝皇二人目睹他们的再次蜕变,有祝福,有怜悯,更有一种难言的不舍。